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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怨念地说道。

谢忱山平静说道:师父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倘若真的想拦住他,那派去的也不可能是和尘。

和尘大和尚在山脚下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小方丈露出笑容,灿若桃花。

好徒儿说得不错,再来。

白光一荡,直直冲着谢忱山就飞了过去。

上面打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底下站着一人一魔就有些尴尬了。

赵客松的修为是看不清楚上头的情况,可他要不继续看着,就只能尴尬地和魔尊在下头干站着。

自从他知道魔尊的身份之后,他还从来都没有和魔尊单独相处过。

怎么都不自在。

赵客松往旁边挪了挪。

魔尊的视线嘎嘣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客松,连带着站在赵客松肩膀上的鸮都炸毛了。

你,怕我?

赵客松听到眼前的魔物这般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听到魔尊说话的时候,都觉得那声线古怪异常。

仿佛原本的语言并非是他能听到的话语,却强行用某种力量扭曲成了他所能接受的语言。

这是魔尊第一次同他说话。

他们一同赶路,奔赴了这么久,期间更是不知多少次共处一室,可是魔尊从来都没有主动与他说过话。

魔尊的眼中似乎只有无灯大师。

怕,怕个鬼!

赵客松强行给自己壮胆,他一点都不喜欢妖魔。

但是对于一个被养得礼貌周到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恶毒的话了。

你别以为一直跟在大师的身旁,就能够多吃他几口血肉,大师心里对你们这些妖魔可是警惕得很!

魔族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意。

我,知道。

谢忱山看着是个古道热肠的心性,实则不然。

尽管在修仙界的大事上,他看起来对于三族都是一视同仁。可毕竟喜欢与不喜欢,毕竟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

魔尊想。

他讨厌魔物。

可他不讨厌他。

一想,这胸口便满是酸酸麻麻的感觉。

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呢?

一根触须露了出来。

赵客松看到那根触须,吓得往旁边挪了挪。

这也是他害怕的原因之一。

输人不输阵。

尽管赵客松确实是很害怕,但是面上肯定不能够这么说。

然他心里很清楚,这头魔物无时无刻展露出来的非人感,就足够让人畏惧。他也曾看过那些在赵家肆虐的妖魔,他们非人,可是化作人形的时候,却没有魔尊这种强烈到宛如刺破心骨的感觉。

尤其是那些随时随地都能够跑出来的触须

赵客松完全不能想象无灯大师究竟是怎么忍受这些的。

他正在沉思之中,蓦然听到了破空的声音。

他愣住。

旋即便看到那根触须如同利刃一般切开了魔物的胸口,裂开了裹杂着灰暗与猩红的内在。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同时也把栽倒下来的鸮给捞住了。

他刚刚看到的那瞬间都差点呕出来。

不是作呕。

而是一种莫名的无法遏制的眩晕恶心感袭来,仿佛是身体自发地抗议着无法接受。

赵客松那一瞬间都想封闭五感了。

他强忍着恶心看了过去,却没有在那里发现任何的东西。

空荡荡。

除了猩红与灰黑交织,没有别的色彩,宛如那道缝隙只被这两者填充。

那是

那种玄妙奇怪的感觉被猛地打破。

赵客松心有所感,蓦然看向天上,果然已经无人。

再看地上,那精致可爱的小和尚已经被谢忱山抱在了臂膀上走了过来。

赵客松有些恍惚。

就在刚刚还打得如火如荼,这下一刻就抱上了。

大师,这位小沙弥是

谢忱山淡定地说道:我师父,华光寺的方丈。

赵客松:?

光头小住持笑眯眯地看着赵客松,上下打量了一番,颔首说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给无灯教倒是有些可惜了,合.欢派估计会恨死他了。

赵客松悚然一惊,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小和尚就已经看穿了他身体的隐情。

谢忱山无奈地说道:师父,就莫要去逗弄小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去看魔尊。

方才谢忱山便是察觉到有异动,方才瞬间止住了与师父的打闹直接落了地。

待谢忱山看到那副诡谲的场景,却淡定得仿佛这不过是一桩小事。

他随手把小光头塞给了赵客松抱着,然后踱步到了魔尊的身前,漫不经意地伸出手去,把那根仍然停留在胸口的触须给拔了出来,面不改色地把伤口抹在了一处。

如同先前无数次一般,那豁开的伤势对魔尊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轻易就被谢忱山的举止给抹上了。

魔尊,人是不会轻易就这么扒开自己的胸膛的。

谢忱山平静地说道:会死。

魔尊愣愣低头,看了那已经愈合的缝隙片刻,才道:哦。

谢忱山又说道:这时候说我知道了,会更合适些。

于是,魔尊便道:魔尊,知道了。

在他们的身后,赵客松抱着小方丈呆呆地看着他们互动。

住持方丈对于自己被换了一个位置并没有任何不满,相反还戳了戳挤在他隔壁的鸮脑袋,淡笑着说道:傻了吧唧的孩子,在怀疑些什么呢?

赵客松呆呆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孩。

单薄的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有些委屈地说道:华光寺,不是,降妖除魔的地方吗?

为何大师和那头魔物的关系,看起来越来越不错了?

为何进门来,反倒是方丈和无灯大师斗起法来,反而无人关注那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魔物?

小光头笑得更开怀了。

小孩,你是想说,这样清净贵重的地方,踏足了一只妖魔,合该斩草除根,灭绝后患才对,是吗?

赵客松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是仔细想来,却也好像很有道理。

于是别别扭扭地点头。

可为何要这么做?

小方丈坐在赵客松的臂膀上微笑着说道。

赵客松愣住了。

耳边是小方丈嫩生生的嗓音,直到这个时候,赵客松才听出了这其中与其年岁截然不同的沧桑与稳重。

这间寺庙一共有二百五十三名僧人,其中为我弟子的,乃二十八位。除了无灯之外,另有十二位常年在外奔波,料理着三族各处的晦气。

赵客松不由自主地问道:那剩下的十五位

随他们去。小方丈道,他们愿意做,是他们的意愿。却并非必须他们来做。这世间并没有非某人不可的事情,倘若是有,便是不公。

赵客松忍不住摇头,辩驳道:可总会有些事情,或许是只有一个人,或许是只有某一类人才能做到的。如何能说这样的大任,便是不公呢?

这当是殊荣。

小方丈淡淡地说道:天下兴亡都只落在一人身上,牺牲一人就能换来天下安康,如此种种,瞧来仿佛是最好不过。可要是那人不愿意呢?

他的声音像是在和赵客松说话,却仿佛自天外落下。

大任可以落在他的身上,可人自然也有不情愿的选择。

赵客松觉得小方丈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要看透他的心里面去。

师父。

仍旧是谢忱山的话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淡定地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空耗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明德师叔怕是要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小光头想起明德那破德行,忍不住就皱着脸。

回去罢。

他一挥袖子,收了说教,懒懒地说道。

方丈说是让谢忱山回来,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便是为了他身上带着的小麻烦。

只是虽然料到,可是亲眼看着谢忱山还把大麻烦给带回来的时候,小方丈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一下谢忱山。

谢忱山在外头再怎么有威望名声,在这华光寺内却是简简单单只是方丈的徒弟。

这师尊教育弟子,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谢忱山难得吃瘪,让和尘都忍不住从山脚赶来看笑话,然后就被谢忱山当着明德师叔的面前戳破了他最近偷吃酒的十三桩大过。

明德是负责掌管寺中戒律的,辈分重,德行好,修为高,下手也是不轻。

轮到和尘被明德师叔追得上蹦下跳了。

华光寺一向很是安静,偶尔有这么一出,便算是热闹了。

赵客松被几个年长的师兄引进去沐浴歇息,好一番揉搓之后才出来,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那头鸮也雄赳赳气昂昂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爪子一抓紧,都差点给他扒下来一层头皮。

惊得赵客松连忙把这鸮给薅下来。

佛修师兄看着那鸮,笑着说道:难得有这般亲人的鸮,若是能开蒙点化,以后跟在身边也是不错。

开蒙点化,那便是妖修了。

妖魔本就是赵客松的痛脚,说到这个神色就淡了下来。

只是他也有些好奇,忍不住说道:为何寺中,似乎对妖魔,不是那般排斥?尽管方才已经被方丈亲自教育了一番,但其实赵客松心中的困惑很单纯。

他只是不懂。

你是想问为什么妖魔都能踏足寺中罢。那师兄笑着说道,面容很是和善,方才你们进来之前,是不是没有关注过,其实在山脚下,是有一根石柱的?

赵客松毕竟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再加上之前幻境中的磨练,他已经隐隐要突破筑基期了。

踏上修仙之路,身体已经不断被灵气所锤炼,比普通凡人要更加耳目清明。

哪怕他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可是所见所闻实则已经落在了心中。

只需重新挖掘出来便是。

确实是有。

赵客松回忆起在和尘大和尚的身后,确实有这么一根雕刻的石柱。

看着粗大高.耸,却莫名没有给人以压迫之势。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落在山门处,却轻易就能够忽略了去。

那跟石柱看似普通,实则其中,寄宿着一头上古白象。他的岁数可不是我能够说的清楚的,只不过寺庙中有条戒律,但凡白象没有阻拦的,便是可以踏足寺庙之人。不论他是什么种族,也不论究竟是何人。

既然魔尊能够走进来,那不管他是修为超过了那白象,还是那白象没有阻拦,那都符合寺中戒律。

师兄给少年理了理衣襟,笑着说道:寺中只有僧袍,就将就着穿吧,好在最近有几个弟子身量与你差不多,不至于短了去。

这厢赵客松正在懵懵懂懂地接受着讲解,那厢,谢忱山已经带着魔尊抵达了他的厢房。

一路偷偷望来的视线可算不上少。

谢忱山也没有拦着他们,只是在越过他们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道:过两日都来寻我,好生试炼一番,有些日子不曾见,不知道你们的功课可曾落下。

他这话一出,当即全都如鸟兽散。

谁都怕挨揍。

就算是佛修也不例外。

无灯师叔下手太狠了,可疼。

谢忱山带着魔尊入了门,禅房内仍旧是干干净净,一如他离开的模样。

他们只是有些好奇。

谢忱山道。

魔尊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慢慢地看了一眼,这屋内的摆设过了片刻后说道:有,谢忱山的气息。

谢忱山笑:自然,这可是我的居所。

他请魔尊先在这里面坐着,然后又吩咐寺中的小沙弥,如非必要绝不能靠近。如是再三嘱咐过之后,他方才去见了方丈。

就算是方丈,他所在的禅房与普通僧人并没有任何的差别。顶多就是旁边多了两间居所置放许多卷宗,看起来威严少许。

师父。

这一回,谢忱山才算是正正经经见了礼。

坐下吧。

那蒲团一下子滑溜到谢忱山的身前,他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然后才同左边的人说话:师兄原来也已经回来了。

中年僧人道嗔含笑说道:也就比你早了两天。

小方丈坐在桌面上,看着他的两个徒儿不紧不慢说道:最近你们两个都在外面走了一遭,情况如何?

道嗔的脸色严肃了些。

弟子以为,情况似乎比从前还要恶劣许多。晦气滋生的速度不仅更快,影响的范畴也比之前还要大。

正常来说,小股小股滋生的晦气,倘若有宝器抵御,那也可互相消磨,慢慢散去。

可是现在宝器能派上的作用并不大,仿佛晦气比从前还要难缠。

小方丈的脸色严肃,闻言点了点头。

谢忱山在道嗔说完后,才接着说道:弟子所处理的三座城池之中,以康平城的情况最为严重,如我倾尽全力也可根除,可如此之后就需得休养半月。

而在从前,这是不需要的。

不论是康平城还是其他的两处都不曾出现过宝器诞生,也便是说这晦气乃是自然形成。谢忱山道,现在各处已经基本根除完毕,现在我等还可继续处理,可要是继续加剧就说不定了。

小方丈似乎是早就猜到,尽管听完这些话,仍然神色不变,挑眉说道:听说你在洗心派闹出了一桩大事。

这话题却是骤然一转。

谢忱山不疾不徐,仿佛在说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事儿:师父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那是洗心派自己闹出的大事。

虽然的确是因为他在镜中世界突然突破所导致的,可是洗心派之中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足应对之策,让人不免以为,其实是有意放纵为之。

不错。

小方丈居然一口肯定了谢忱山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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