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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是除夕了,解差送饭的时候夹带了两张红纸,笑着说:“大过节的,公爷和夫人也喜喜兴兴的。”边说边将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这是江侯送来的红萝炭,没送在我手里,托了对班不相熟的人,撂在外头耽搁了好几日。”

云畔看着这包袱,鼻子有些发酸,待解差走后对李臣简说:“爹爹这人办事不牢靠,想必又被人坑了钱,东西还没能及时送到。”

李臣简蹲在炭盆前,把烧红的梅花炭夹出来,装进手炉里递给她,一面道:“如今的岳父大人已经不比往常了,至少当得了事,还知道上这里来探一探我们,送些东西。”

是啊,长到四十岁心智才成熟,也是遇见了个杀伐决断的续弦夫人,不然现在还云里雾里呢。

不过送来的红纸却很应景,不能浪费了,屋子里没有剪刀,就用手撕,撕出几个窗花贴在窗户上,李臣简自己提笔蘸墨写了门对子——旭日芝兰茂,春风琴瑟和。写完了张贴在门上,这破败的小院,因为有了红色的妆点,竟也凸显出喜气洋洋的年味来。

当然,大节下,戍守的差役要吃顿好的,连带他们这里也加了菜。今晚有蒸羊肉,虽然不像外面的名菜杏酪蒸羔考究,但对于那些平时吃得并不精细的小吏来说,已经是一等的美味了。

喜滋滋送进来,一揭食盒,送年夜饭的解差说:“过年了,厨上添了两道硬菜,给公爷和夫人道新禧。”

李臣简拱了拱手,回敬一声新禧,将人送走后不知怎么处置这些菜。云畔近两日愈发闻不得荤腥了,这羊肉又烹饪得粗糙,纵是他闻着都是一股腥膻之气,恐怕云畔闻了更加没胃口。

正想装起来放到一旁去,云畔收了衣裳回屋,嘴里说着:“今日是除夕,前两日的酒还剩下半壶,回头温一温,我陪公爷喝一杯。”一面过来查看。结果眼见着她变了脸色,忽然扔下衣裳,跑了出去。

他大惊,忙追去查看,见她蹲在墙根掏心掏肺地吐起来。他手足无措,忙去倒了温水,一面替她拍背,她这两日没吃什么,因此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看她那模样难受得厉害,他心里紧绷的弦几乎要断了,喃喃说:“我让他们找郎中来,你一定是病了……”

云畔吐得眼泪汪汪,好容易缓过来,忙抓住他说:“我没病,不必找郎中。今日过年,到处欢天喜地,咱们倒要看大夫,多不吉利!”

他递了清水让她漱口,复将她搀起来,似乎是思量了很久,才轻声问她,“巳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畔微怔了下,含糊着说:“我哪里有什么事瞒着你……”

“你是不是有了?”他忽然问。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那双眼睛紧紧盯住她,唯恐错过任何一丝细小的表情变化。

他看见她起先迷茫,然后红了脸,目光闪烁着、支吾着,最后终于松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瞬,他清楚感觉到自己浑身起了一层细栗,有种奇怪的酸楚要从眼眶里漫溢出来。

“真的吗?是真的吗?”他躬着腰,扶着她的肩,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他要看清她眼里的一切。

云畔抿唇笑起来,每点一下头,就看见他眸中泪雾多一分,终于凝结成壳,沉甸甸要掉下来。她自己先哭起来,伸手替他擦了,不好意思地说:“症候有点像,我也是头一回,不知道准不准,所以没敢告诉你。”

他好像比她需要冷静,那双眼中光彩千变万化,松开她,盲目地在地心转了两圈,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终于定下神来,还是那句话:“我想法子送你出去。”

云畔说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可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总这么喝粥不是办法。”他诱哄她,“你听话,回家去,祖母和母亲会照顾你,家里那些婆子有经验,也会仔细伺候你。你要吃些开胃的东西,好好调理起来,不拘孩子怎么样,你先不能委屈了自己,明白吗?”

云畔执拗的劲儿上来,任谁也劝不动她,“让我高床软枕,天天牵挂你吗?那我宁愿在这里陪你一起受苦。”说着回到屋子里,忍着恶心吃了块白肉,“你瞧,我还是能吃下东西的,哪里就饿死了。”

可她真的吃得好吗?他看见她皱起眉,艰难地吞咽,自己起先还坚持,但很快便软了心肠,心说罢了,留下就留下吧!

好在只需半个月了,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作养还来得及。只是自己就要当父亲了,这种身份上的转变一度让他感觉不真实。手忙脚乱安排她在椅子里坐下,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现在小腹还平平地,可是里面有个小人会一点点长起来,将来父亲长父亲短地追着他跑……这种生命的传承,多么不可思议!

他的一切举动,云畔都看在眼里,自打认识他起,从未见过他这样慌张过。她笑着说:“还不能肯定,你先别着急,等看过了郎中才知道。”

可他却笃定得很,“我知道,一定是有了。”边说边长长舒了口气,“也是时候了……”

先前怕早早有了嫡子,会惹得人算计,玄都就是前车之鉴,因此不着急,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忌着。现在却不一样,反正胜败就在眼前,他终归是有把握,让妻儿过上太平日子的。

今年的最后一日,好消息来得及时,不知家里长辈们知道了,又会怎样欢喜。总之他现在是高兴坏了,比加官进爵更让他欣喜。

他来来回回地忙碌,替她倒水,问她冷不冷。先前的鎏金手炉搁在一旁,摸上去已经不怎么热了,他又忙着替她换炭,那样谨小慎微地呵护着她,比之只会叮嘱小心身子的郎子来,不知强了多少倍。

云畔含笑望着他,“我算了算时候,若是真的有了,大约明年七八月里生。”

他回过身来,有些迟疑,“七八月里……那时候正是盛夏,只怕热得厉害。”

“添人口嘛,哪里还怕热。”她慢悠悠叩着两足,眯着眼盘算,“玄字辈儿……大哥家有玄都、玄同,三哥家有玄思,咱们的呢?叫什么好?”

他倒并不执着于生男生女,“如果是个姑娘,就不用排序了,有那么多好听的名字可取。如果是个男孩,就叫玄真吧,大道至真,我不要他经受父辈的跌宕,只要守住本心,安稳度日就好。”

这应当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最真挚的期望了。

云畔听了,细细斟酌那两个字,放在舌尖上翻来覆去地念叨:“玄真啊……真好,就叫玄真。”

两个人喁喁低语,谈论关于孩子的一切,不防天色暗下来了,云畔起身要去烫酒,他拦住了,让她坐着,一应都是他来张罗。

对坐在小桌前,这陋室内过年,桌上酒菜却也像模像样。虽然云畔吃不得什么,几乎以粥续命,但不妨碍这种正经的仪式感。彼此碰个杯,她还没喝,他先叮嘱上了,“只能抿一点,不可贪杯。”

云畔嗳了声,呷上一点点,让那甜辣的香气在舌尖弥散,也算敬了这份普天同庆。

忽然外面砰地一声响,黑黑的夜空被五彩的光照亮了。他拉她到门前看,是禁中放烟花,因角门子离宫城很近,那焰火便像炸在了头顶上。

原本今年府里也要好生庆祝的,庆祝迎来了当家的主母,再加上又饶了个小的,愈发要隆重对待。可惜,现在人圈禁在了这长巷子里,便也谈不上放烟花了。

不过云畔依旧看得很高兴,“这是我头一回看见禁中放烟花,早前在幽州,只有几家大户放得多些,但也不能和帝王家比啊。”

别人的焰火,看出了自己的快乐,好在她不自苦,在这束缚了手脚的年月里,没有额外增添他的负累。

五光十色的火光在夜空中爆炸,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散去,禁中燃完就轮到城中百姓了,烟花价高,能燃放的只有高门显贵,但爆竹却是家家必备的。一瞬震声四起,夜幕上星星点点亮起短促的光,空气里硫磺的味道四处弥漫……

一场盛宴结束,世界像经历过厮杀的战场。

第98章 文韬武略,帝王之材。……

***

大内处处张灯结彩,太后与帝后端坐在上首,看过了诸班直的傩面舞,大家伴着丝竹管弦之声,庆贺这辞旧迎新的日子。

皇后不时望一望官家,近来官家的精神日渐不济,常会让她感到忧惧。今日倒和前几天不一样,吃了几杯酒,含笑看嫔妃娘子们赛诗起舞,到现在也没有显出困乏之色。只是颧骨上潮红一片,那微微发福的身躯和松垮垂挂下来的腮帮子,看着很像年画上的玉皇大帝。

又是一场角抵戏,两个力士迈着夸张的步伐互相角力,看到振奋处,娘子们抛出的铜钱像雨点一样洒落。官家一直笑着,但渐渐地,笑容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不光皇后发现,连太后也察觉了。

但这样大好的日子,不能让大家扫了兴,太后道:“庆寿殿里也预备了好些小戏,大家挪到我那里吃酒吧!”边说边站起身来,在官家的肩上轻轻压了下,“官家才大安,不能过于操劳,就让皇后服侍着,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接受百官朝贺呢。”

官家也确实无力支应了,便从善如流,站起身笑道:“那臣就失陪了。”一面望向贵妃,“就请王娘子等,好好替臣陪着娘娘守岁吧。”

王贵妃接了令,率领众娘子向官家行礼,复簇拥着太后往庆寿殿去了。官家到这时才瘫坐下来,大约是对自己的身子感到无能为力,有些悲伤地自解:“今日确实太乏累了。”

皇后带着宫人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挪到后面的福宁殿去,等一切都安顿好,把跟前人都打发了出去。

官家躺在榻上,一手盖住额头,仿佛殿内的烛火让他感觉刺眼。

皇后打了手巾来给他擦拭,一面道:“今日过节,官家大可松懈下来。我瞧你这阵子弦儿绷得过紧了,这样对你的身子不利。”

官家摇了摇头,“如今局势紧张得很,一人一个心思,我哪里能得片刻放松。拖延到现在没有立储,很多人都心生不满,譬如宰相等人,五年前就谏言了,我没听他们的,你道他们没有怨言?可是……我现在如何立储啊,这些子侄辈正是力壮的时候,只要诏书一下,社稷立刻便会动荡起来,趋炎附势者、心有不甘者,纷纷粉墨登场,到时候只怕闹出内外两个朝廷,我如何能不怕!”

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官家眼中的江山,并没有那么固若金汤。尤其自己无子,蠢蠢欲动的人太多了,他须得保全这一大家子人口,毕竟自己生了变故,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有时候内斗,比外敌来犯更可怕。

也可能是自己上了年纪,再也不像年轻时候激进了,更多的是想着,如何让这江山社稷保持平衡。那些不需涉的险,规避就好了,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心里认定的后继者,能保全就尽力保全吧!

沉浸在权力争夺的漩涡里,早晚会灭顶的,反倒是暂时的退让,才是上上之策。

皇后揭开锦被替他盖上,温声道:“官家为江山社稷费尽心力,我都知道,可你如今身子不好,还是仔细作养为宜。儿孙自有儿孙福,能庇佑一时,庇佑不了一世,如今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往后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如何,圣躬要紧。”

官家望着殿顶悬挂的宫灯,长叹了一口气,“我机关算尽,做够了恶人,只怕还得不着一声好。譬如年前审刑院提审,也是迫于无奈,被臣僚催逼得没法子啊。”

皇后说不会的,“四郎是个聪明人,就算眼下不知情,将来也会明白官家一片苦心的。”

官家调转视线,望了皇后一眼,“是么?那日就凭着一个敕字,把人圈禁起来,他背地里未必不怨我昏聩。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要保全他,那两位兄长如狼似虎,现在若是下诏立他为太子,他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怕他经受不住。”说罢又有些唏嘘,“他什么都好,唯一一点叫我悬心的,是身子弱了些。如果没有那支冷箭,三兄弟之中谁能与他抗衡?他有文韬武略,是帝王之材,可惜白璧微瑕,我到如今,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皇后明白他的意思,坐在他身边娓娓道:“咱们是打从一开始就瞧准了四郎的,所以替他挑了这样一位夫人,一则是看中出身,毕竟是大长公主的血脉,有根底;二则她娘家弱,江珩糊里糊涂的,将来也不会闹出什么外戚干政的事来。早前考量人品,幽州地动中能无惊无险栖身到舒国公府上,说明她是个遇事不慌张的,娘娘的意思是这个姑娘沉稳,作配四郎很相宜。后来成婚,娘娘话里话外,有让她督促夫主、监察另两位国公的意思,如此暗示下,换了旁人早就活动起来了,可她竟是一次都没有揭发过别人。这回又自愿跟随四郎圈禁,单是考察内眷上头,魏国公已经是过关的了。不过……官家没有再瞧瞧另两位吗?到底四郎身子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官家道:“大郎人品矜重,但勇而无谋,这些年是四郎一直替他出谋划策,才保得他到今日,否则几次大事小情若要追究,他早就被拉下马了。三郎,为人刻薄,胆子大,但心胸小,这样的人若是用于治国,必定是国之大难。且他那嫡妻也是个张扬的人,两个凑到一处,就是一对儿糊涂混蛋,把江山交到他们手上,万万不能。”言罢又显出凄恻的神情来,“我们李家,子嗣上委实艰难,兄弟六个,最后只传下三个。我自己没有儿子,只能在几个侄子中挑选,总没有十分合心意的,难道是龙脉受了损,气数将近了么。”

他近来身体很不好,人也悲观得很,有时候说话难免泄气,皇后便一径宽慰他,“官家别这么说,总是还有个四郎能够依托。他身上不好,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尚且不至于拖累子嗣。只是他过于谨慎了,成婚半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房里也不曾收几个人……”

可官家大而化之一挥手,“这就是他的难题了,留待他自己想办法面对吧!至于我,只等闭了眼,哪里还管他们死活。”

官家因是正宫所生,因此承继帝位顺理成章,他并没有如几位皇侄一样入军中历练过,向来都是一股文人做派,仁孝治理天下到今日。终于步入暮年,各方争权夺势,频繁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心知肚明,思量再三却没有雷霆手段来镇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得他看好的孩子远离纷争,或者等外面的人两败俱伤了,再让他出来定鼎乾坤最为稳妥。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年二月重整京畿内外兵力,将殿前司和铁骑军再行细分,直到彻底架空大郎和三郎。他们手上有兵权,早晚会是四郎的心腹大患,待把他们的羽翼都剪除了,就能把人从角门子放出来了。”

正是因为官家早就有了打算,所以那日梁王妃和云畔入禁中陈情,也并未起任何作用。李臣简会用那么低级的手段来谋反、来诬陷兄弟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当时太后和皇后不便说,不能将官家用意泄露出去,一是怕隔墙有耳,二也担心人心思变,因此便紧紧捂着,直到现在。

官家望向殿外黑洞洞的天,城中燃放爆竹的最鼎盛时期已经过了,现在偶而响起的砰砰声,全是那些错过了时机,或是不愿意凑热闹抢财神的。孤零零的爆竹蹿到天上,咚地一声拦腰炸开,好像也有一种悲壮的美感。

将近子时了,宫人端着糍团进来,皇后想搀他起来用两个,他摇头叫免了。

“这些粘腻的东西,近来愈发克化不动,明早还要吃汤团,留着胃口明早消磨吧!”官家说着,转过身去侧躺着,那略显臃肿的背影,已经有了垂垂的老态。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有太后和一众嫔妃要应付,便命宫人放下了帐幔,从福宁殿退出来,往庆寿宫去了。

***

转天就是初一日,昨晚的团圆饭因少了两个人,确实食不知味。换了往年,正月头一日,女眷们便开始走动拜年,但今年家中不便,王妃没了出门的兴致。那些往年来往很密切的亲友也大不如以前,不过打发下人送些点心果子,就表示已经来往过了。

太夫人病略好了些,趁着日光大好,走出了屋子。廊庑下也能晒到太阳,便让女使搬了圈椅来,在廊子底下坐着。家里冷清,有些凄凄惨惨地,王妃和惠存陪太夫人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里实则欢喜不起来,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头的样子。

太夫人望着广袤的天宇长出一口气,“人人懂得趋吉避凶,如今那些人绕开了咱们的门头走,倒也好,免得扮起笑脸来,迎那些不实心的人。”

王妃说是,目光调转过来,望了惠存一眼,“就是这么下去,怕会耽误了我们惠儿。过年十七了,搁在寻常人家,就是不出阁,也已经许定了人家。”

惠存不太愿意说起自己的亲事,动辄会拿耿家来反比,“要是和耿家结了亲,像那等见风使舵的小人,一定不许我回来,到时候只有祖母和母亲两个人过年,愈发冷清。”

太夫人说还是算了吧,“我宁愿惠儿在家一辈子,也不会让孩子嫁进那样畜牲不如的人家。”

正说着,门上婆子进来通传,说舒国公夫人、娘子及亲家侯爵夫人来了。

王妃一听忙站起身,带着惠存出去相迎,等把人都迎进了花厅,安排大家落了座,奉了茶,才不无感慨道:“现今来的都是贴着心的至亲,平常那些满嘴漂亮话的,一个都不走动了。这样也好,日久见人心么,将来就是我们忌浮能起复,想必也不用来往了。”

金胜玉顺嘴应了两句,“不来便不来吧,也免得登门瞧热闹。”顿了顿复问,“那陈国公府呢?可有什么表示吗?”

王妃道:“昨日下半晌,陈国公夫人还亲自来送年货呢。她是个周到人,眼下有了身子,这么大冷的天两府之间奔波,我谢过了她,让她好好在家养胎,不必记挂我们这里了。这两日禁中没什么消息,角门子那头也没什么动向,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明夫人道:“想是正过年,朝中各项事务都停顿下来了。我们公爷使了人疏通大理寺和审刑院,两头都没有切实的消息传回来,可也是怪了。我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换了真要问罪的,卷宗堆得那么老高,底下人还能不知道?独独是忌浮,提审画押都直入禁中,外人是半点不知情的。”

“官家亲自过问,阿娘,没准儿也是好事。”惠存坐在一旁轻声道,“好与不好只有官家一个人知道,官家心里怎么想,暂且不论,但隔了好几日都没有再发作,想来已经不要紧了。”

明夫人听她温言煦语同王妃说话,加上得知她这阵子也挑起家里的大梁来,因此很对这位郡主刮目相看。

“郡主说得是。”明夫人望了她一眼,复冲王妃笑道,“今日是大年初一,心里往好处想,往后自然越过越顺利。不过这阵子府上忙,太夫人和殿下又病了两日,倒是难为郡主,为哥哥的事来回奔波,向序回来都同我说了。”

王妃含笑说是,一面捋捋惠存的头发道:“养儿千日,用儿一时,我们惠存长大了。”

惠存赧然笑了笑,对明夫人道:“我也很感激大哥哥呢,那回往角门子上送东西,要不是他,我恐怕连食盒都送不进去。”

明夫人嗐了声道:“你是闺阁女孩儿,哪里能同那些粗人打交道!反正向序这程子不忙,若是有什么差遣,你只管打发人来传话就是了。”

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隐喻在里头,但各自都不曾点破,就是客套地招呼着吃茶,用点心。

金胜玉偏过头来问梅芬:“梅娘子大婚就在眼前了吧?”

梅芬腼腆地嗳了声。

还是明夫人接了话,“原是定在腊月廿二,立春这日的,但如今忌浮和巳巳都不在家,她整日间心不在焉地,赵郎子见了,说自己也是得益于忌浮才调回上京的,因此把日子往后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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