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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科考试这个制度从诞生至今,真正被授予官职的人也就两位数。这回武帝一下子搞出来六个,肯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其他人就白考了?”周叔辩满脸的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他们都疯了吗?费劲巴拉地来参加概率这么低的一个玩意。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这也是闻添并没有特别努力的原因,他很清楚以他的本事是不足以进入三等的,那么四等五等对于他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与其努力考上四等还要再考一遍,不如假装努力过了也只考了个五等,能早些解脱。
武帝不是没看到下面周叔辩和闻添交头接耳的小动作,但他能怎么办呢?一个是他老婆哥哥的儿子,一个是他妹妹的儿子,都是亲戚。小孩子不懂事,他总不能真的当众不给他们脸。
武帝只能重重地咳了两声,提醒周叔辩和闻添适可而止。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也很上道,立刻闭了嘴,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监开始宣读圣旨,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归属。
六个甲科中,太子肯定是不需要授官的。
白雁求仁得仁,他本就已是官身,如今加阶连升了两品,阁老脸上十分有光。
陆南鼎考之前是白身,考完就只能是九品的太子校书。
顾乔更加怀疑起了陆南鼎到底是不是他未来的表姐夫,不是嫌弃九品低,而是他记得话本里他表姐夫一直到意外去世,都没有正式入朝为官。
陆南鼎虽然只是九品,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官了。
虽然也存在因为顾乔和太子的介入让事情发生了变化的可能,但顾乔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剩下的就是顾乔、温篆以及谢涟三人的归属了。
毫无疑问,顾乔会补了太子伴读的缺,但太子伴读并不算是正式的官员,没有品级。这也是曾经大臣们上奏武帝,是否要继续让太子伴读们继续参加殿试的原因之一,真考下去就要授官了,也就失去了一开始只是考验一下太子伴读们的目的。
武帝当时表示他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就再没有提过。一直到今时今日,众人才纷纷明白了武帝的办法。
——生造一个官位出来。
他是皇帝嘛,他说有就有咯。从今往后,太子伴读就算是一个官位了,有俸银和禄米的那种。
至于其他没有考好的太子伴读,他们也还是伴读,只不过是没有品级的,若也想有品级待遇,那继续努力考试吧。
不过,武帝并没有直接下给三人授官的圣旨,而是先问询了一番,有关于他们是想当有品级的伴读,还是就此顺势出仕。
除了顾乔实在是太小以外,温篆和谢涟都已经快要到了可以考虑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会儿就步入官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顾乔和温篆都毫不犹豫地对武帝表示自己学识有限,水平一般,还想多读几年书,再为陛下效力分忧。
之所以说是为陛下办事而不是殿下,就是不希望引起武帝对太子的忌惮,让武帝过早地意识到,随着太子的长大,他身边的臣子也已经要选择站队了。在代表着现在的他和代表着未来的儿子之间,他们总要有一个更加效忠之人。
但武帝自幕后之人那一连串狗屁倒灶的操作之后,反而更加心疼太子了,根本就不会再往旁的方面去想,只一心满意于顾乔和温篆对当太子伴读不假思索的态度。
可塑之才,留在儿子身边真是再合适不过。
谢涟犹豫了一下,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他是所有伴读里年纪最大的,比温篆还要大,他同族同岁的堂兄弟已经在备考科举了,他却还过家家似的在文华堂里和太子读书,压力不可谓不大。他喝醉酒之后爱跳舞的毛病,就有一些原因是在宣泄这份压力。
如今谢涟辛辛苦苦地考完了,也入了甲等,有一个直接入朝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去权衡一下利弊。
不过最终,出身耕读世家,全家都在热烈期盼着他能够早点为官的谢涟,还是做出了和温篆、顾乔一样的选择,他想继续在文华堂。
因为……
也就只有太子愿意容忍他那些一喝醉了就要扯衣服跳舞的怪癖了。虽然太子打死也不会承认他对这些从小与他一同读书的伴读有什么感情,但谢涟就是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比那些根本不把人当人的皇子公主要好得多。
这样的太子,值得他去等待,值得他去追随,值得他去誓死效忠!
武帝不住地点头,满意得不得了,他的梓童当初挑人的眼光就是这么棒,一个离开的都没有。当然,也是因为他的安邦足够优秀,才能留住人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听从。
武帝这才让太监宣旨,给出了令全场一片哗然的最大惊喜。
太子伴读的品级定在了从六品,尤在太子侍讲和太子侍读之上,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变,依旧是陪太子读书。等于就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白得了一个从六品的官位。
同样是白身起步,陆南鼎只能通过一场考试成为九品,太子伴读却一上来便是从六品了。
一下场便是从六品是个什么概念?科举状元会被授予的翰林院修撰正是从六品,但这个修撰是需要在翰林院苦熬至少三年才能有所发挥的。顾乔等伴读却完全不同,他们直接就是东宫官,还不是像其他大人那样的挂名兼职,可以想到他们在东宫之内的权力会有多大。
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了。
武帝一直看着他儿子,就想问他对于这个结果满意不满意。
闻道成是满意的,这约等于是武帝亲自放权给他这个太子了,在即将让太子参与政务的当口,给了太子伴读从六品的品级,短时间内太子那些兄弟姐妹都要消停了。哪怕心中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或者生生气死自己。
闻道成都有些遗憾那些人没能在这一刻,一同与他听到这个“好消息”了,他们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谢涟的家人也是在场的大臣之一,本来还有点生气这孩子怎么突然脑子抽了,不选择出仕,被这么一个从六品的峰回路转砸下来,整个人都有点晕。这简直是天降馅饼,还是涟儿聪明。制科的存在意义更多地还是让有官身的官员进阶,好比白雁就一跃成为了所有同期里品级最高的官员。但如果当时谢涟同意了走白身授官的路子,那就会和陆南鼎一样,得一个无足轻重的九品文官了。
一个选择,天上地下。
制科就此正式落幕,不管欢喜还是忧愁,都只能到此为止。
制科没有科举那样的打马游街琼林宴,不过武帝还是给准备了一个小型宫宴,顾乔也因此终于能够坐下了,让他的身体有了很大的缓解。
闻道成也顾不上什么别人的眼光,直接就招呼顾乔坐到了他身边,全程照顾。
“如果你忍不住就吱一声,我派人送你回去。”闻道成小声在顾乔耳边道,“别硬撑,你撑不了。”
“好。”顾乔其实真的已经缓过来了,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好像每互换一次,他和太子的身体都会得到一定的改善。不是对比过往的那种可以累加的改善,而是对比当下。量化一下的话,就是假如互换前他生命值只有十了,换了之后生命值会瞬间回血到三十。
顾乔不知道是只有他是这个情况,还是太子也会遇到,他准备等四下无人了再和太子讨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大概对于互换的规律就总算是有一点眉目了。
所以,除了一开始的晕眩以外,顾乔现在反而越来越好了,至少脸色没那么吓人。
闻道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嗯?”顾乔不希望看到太子殿下有任何困扰,总是本能地想要为殿下排忧解难。
闻道成实话实说:“孤以为你会乖乖地吱一声给孤听。”
——忍不住就吱一声。
——吱。
红着脸,别别扭扭,又还是乖巧地应那么一声……多可爱啊!可惜,顾乔一点都不解风情。闻道成长叹,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些个流氓想法。
顾乔垂下了头,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好一会儿后才做足了心理准备,攀着太子殿下坚实的臂膀,倾身上前,小声在太子殿下的耳边学了一声:“吱。”
他永远不会拒绝太子殿下的任何一个要求,哪怕那听起来荒唐得不可思议。
闻道成一本满足!甚至觉得有点上头,要被可爱晕了。
“殿下,”顾乔又悄悄扯了扯闻道成的宽袖,把神游天外的闻道成叫了回来,他小声问,“信,我表姐的未婚夫收了吗?”
顾乔当时给信的时候,情绪太复杂,脑子根本是不转的,而且他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真的很难考虑到方方面面。他当时觉得让太子帮忙转交信是个好主意。一方面若对方真是他表姐夫,那就可以传达思念;另外一方面则是如果对方不是,以陆南鼎的为人肯定会把信退回来,他还能排除一个怀疑对象。
但是如今冷静下来再一想,好像并不合适,他只希望这个交代的时间过于短暂,太子还没有来得及去给信。
“已经收了。”闻道成回道,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温篆从拿到信到现在,都笑得和以往那种很虚假的君子样不同,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笑得有点冒傻气。旁人以为温篆是白得了个官位在忍不住开心,只有闻道成知道,这怕不是个满脑子酸臭味的家伙了,已经不能要了。
顾乔:“!!!所以,陆南鼎真的是我表姐的未婚夫?”
“哈?”闻道成一脸诧异,“不是,谁告诉你陆南鼎是你表姐的未婚夫的?”
“我猜的啊。”顾乔放眼整个京中,与他表姐年纪比较般配又才气逼人的,也就是陆南鼎了。
温篆很不幸地被排除在外,他比司徒容小那么一点点。
“而且,我也已经让我奶兄去打听过了。”顾乔又道,去打听有关于陆南鼎对于司徒容这位众所周知上了战场的女子的看法。陆南鼎表示十分钦佩,还曾经作诗歌咏过司徒容,算是司徒容的半个迷弟,和大部分觉得司徒容有伤风化的酸儒一点都不一样。
“那你猜错了。”闻道成扶额,觉得他一定要和顾乔加强沟通,只写在本子上的记录明显是不够的,很容易闹乌龙。
“那信呢?!”顾乔慌了。
“给了你真姐夫了。”闻道成抬手,亲昵地拍了一下顾乔的脑门,自从和顾乔结识之后,他就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总想着要与顾乔更加亲近一些才好,“聪明人也有犯迷糊的时候,嗯?”
“您知道是谁了?!”顾乔很激动,看上去太子殿下对他这个未来表姐夫的感观还不错的样子,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试着求一下殿下,更加多看顾他表姐夫一些?
也许,就不会死了呢。
闻道成点点头:“他……脑回路有点奇怪。等时机成熟了,就会亲自来找你相认了。”闻道成其实更想直接说温篆脑子有病的。
顾乔不得不提醒:“我写回信问表姐,我表姐就会告诉我了啊,瞒着没什么意义的。”
信件一来一回,最慢也就一两个月的事。
闻道成:“哦,那他就自求多福吧。”他并不是很关心温篆的死活,能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宴会武帝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也让在场众人更加放开了一些。
好比周叔辩,就放得有点过于开了。他在喝醉了之后,就吵吵嚷嚷着要和陆南鼎决斗。
陆南鼎:“???”
不要说陆南鼎一脸困惑不解了,其他人也是不明白周叔辩这又在搞哪出。和陆南鼎因为诗词有了一些交流的太子伴读钱多,不得不上前来劝周叔辩。
“你干什么啊?”
周叔辩却对着钱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宛如面对一个背叛了他的渣男:“你怎么能资敌呢?!”
钱多:“……”谁?什么?我怎么就资敌了?
周叔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温篆,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什么都没解释,反正就是除了要和陆南鼎决斗以外,什么都不肯再说。
陆南鼎一介书生,肯定是打不过五大三粗的周叔辩的,但又不知道周叔辩为什么不喜欢他,无从解释,只能在心里发誓,以后看见周叔辩就绕道走。
很多年后,周叔辩才在又一次喝醉了之后,不小心说出了真相——他当时是在给温篆找场子。他看到了陆南鼎写给司徒容的赞诗,误以为陆南鼎倾心司徒容,又听到顾乔好像也在和太子说什么表姐的未婚夫不未婚夫的,就一时酒精上头,要去给陆南鼎一个教训,让他不许喜欢司徒容。
毕竟、毕竟,司徒容已经是温篆的未婚妻了呀。
他是讨厌温篆没错,但他们八个伴读是一个整体,谁也不能被欺负了!温篆那个没用的都不知道找找情敌的碴,自然只能小爷他来了,反正他是个混不吝,没在怕的!
当然,这架到底也没打成。
大才子陆南鼎安安稳稳地在朝廷中当了一辈子闲职,没事就喝喝酒,养养花,写写诗,把对周叔辩一腔的莫名其妙都留在了并没有传出去的习作之中。
一直到很多年后,才被后世的历史学家挖了出来。
打开了才子公子们的八卦眼界。
***
当天晚上回去,顾乔就不顾病体,开始给他表姐写信了,把他在心中打好的腹稿都写了出来,写了好久还是觉得没有写够。他在最后顺便问了表姐的未婚夫是谁,他迫切地想知道对方,这样才好去保护那个人。就像是话本里他的表姐保护他一样。
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不等顾乔把给表姐的信寄出去,答案自己就上了门。
温篆昨天晚上回去看了信,就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信是容容对顾乔介绍未婚夫的口吻,显然并不是专门写给他的。但“顾乔”当时对他说的是,他表姐让他把信转交过来,他也没有看信的内容。
这明显说不通,理由找得也太生硬了。
顾乔不会是生气他瞒着他,不想承认了吧?辗转一夜,温篆还是觉得不行,直接上门来请罪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当初那么脑抽,非要先和顾乔当了朋友,再介绍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但他已经顾不上深度剖析自己的脑回路了,只想先上门搞定他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