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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映雨看着这两人一个给一个刷碗,一个又给一个护食,“哦”了一声,默默地坐回原处,识相地不再多嘴多舌。
于是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安静得都有些压抑。
总算捱到吃完,鹤知知又跟谷映雨来回客套了几番,尽心尽力地演一出宾主尽欢。
睢昼就一直安静地站在鹤知知背后,好似那官宦人家带出来会客的内人贤妻,温顺地陪衬在一旁,看着自家官人交际。
谷映雨咂摸了一会儿,拱手告辞。
二楼厢房内,便只剩下了鹤知知和睢昼两人。
鹤知知眼珠乱飞,以拳抵唇咳了几声,做足了思想准备后,尽力正经道:“聊聊?”
睢昼轻轻“嗯”了一声,柔柔看着她。
第27章
河边微风穿柳,拂面轻柔。
鹤知知把瞳瞳留在了岸边,独自跟睢昼走到僻静无人处。
她与睢昼之间,终究是要好好聊一聊的。
靠躲,是躲不过的。
鹤知知低头咳了两声,组织着语言。
睢昼停下脚步,关切地看着她。
鹤知知一扭头对上睢昼的眼神,便是一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个半死,这回是真的猛咳不止。
“你,你别看我。”鹤知知背过身,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要求道。
睢昼颇为无辜,但也只好按她说的转过身去。
两人背对着,睢昼显然不大适应,仍想扭过头看她:“为何要如此?”
鹤知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稳地站在那没有逃跑,虚弱答道:“你若是看着我,有些话,我不知如何开口。”
闻言,睢昼唇角微微扬起。
他明白。
公主是害羞了。
这倒也正常,毕竟都是第一回 种情根。按理来说,他也应当害羞一下,但心中欢喜盖过了羞涩,他倒忘了这一茬。
睢昼便束手立着,安静地等着鹤知知接下来的话。
鹤知知深吸气几回,总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从最开始说起。
“睢昼,我要先向你道歉。我做了……几件对不起你的事。”
睢昼疑惑地微微蹙眉。
“我冒用你的名义联系了谷映雨,他是你的朋友,我却用这种手段对待他。这事儿我做之前没告诉过你,做之后也没向你道歉,是我不对。”
闻言,睢昼蹙起的眉又缓缓放松,声音温润如河底玉石,仔细道:“这不要紧。也请公主不要计较谷映雨的无礼,他是江湖中人,习惯了自由自在,又与谭家结仇,才会对朝廷多加防备,并非是针对公主。”
“那你是原谅我了?”
睢昼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鹤知知呼吸微滞。
睢昼又咧开唇角,笑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何谈原谅。”
睢昼这是在跟她开玩笑?
难道他今天心情还不错。
鹤知知心中却很复杂,也很沉重。
她捏紧掌心,尽量平缓地说:“那么,接下来轮到那一件事了。”
“那件事?”
鹤知知咬紧牙关,眼一闭,心一横,低声喊道:“我不该那天在月鸣殿内唐突你!”
虽是河边,但瞳瞳早已带着侍卫清了场,方圆几里,视线看得到的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
离得最近的是瞳瞳,她站在一棵柳树后,隐隐约约听见公主喊的这句话,惊喜地捂住了嘴。
什么?唐突,怎么唐突的。
再多说点。
睢昼眨眨眼,似乎是有些微的疑惑。
他轻声呢喃着,像是在反问一般重复道:“唐突?”
“对,那……那种事,你一定觉得很恶心。”
预知梦里的那本书中,那一生清高圣洁的国师,被公主困在卧房之中充作禁脔,每一时每一刻都恨不得剐下自己身上的皮,卸下自己身上的肉,觉得自己肮脏不已。
若不是教义不允许人自戕,他恐怕早已经因为守不住自己的贞洁愧悔而死。
鹤知知越想脸色越苍白,咬紧唇瓣。
她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孽。
睢昼下意识否认道:“不,我没有这样觉得……”
鹤知知虚弱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彷徨不安,反应不过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你如此纯洁无辜,从未见过那等肮脏之事。”
“你毕生的信仰都不允许你接近女子,更何况是同女子那般亲密。你不用欺瞒我,其实我知道,要你去与女子卿卿我我,不管她长得多美,你都一定像踩到狗屎一样难受。”
睢昼抿了抿唇。
知知怎么又这样说?
他绝不会去触碰别的女子,但听着鹤知知的话,睢昼不由得想象出他与其他女子在一块儿的画面,然后立刻紧紧蹙起了眉。
若是其他女子,哪怕是稍微靠近,他也会觉得难受。更别提那种事……他完全想象不了,想一下便要作呕。
“没错,教义的确是如此教导的。”睢昼平了平气息,将那恼人的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鹤知知是如何熟悉睢昼,只听他的语气,便能察觉到他的不悦。
她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睢昼,比家教最严的深闺大院中的未出阁女子还要贞洁,当然是极度反感这种话题。
鹤知知体贴地不再逼他回想,转移话题道:“总之,我在这里,向你郑重地道歉。或许,你一时之间不会原谅我,但请你相信,那是我的无心之失,我也绝对不希望你恨我。”
“……恨你?”
睢昼越听越迷糊了。
他渐渐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子。
睢昼衣袂微动,想要转过身来面对鹤知知,却立刻被鹤知知察觉,低声阻挠道:“别,别转过来!”
睢昼只好忍耐着站在原地,疑问道:“知知,你在想什么?我不明白。”
鹤知知叹了口气。
其实别说睢昼,如今的情形,她自己又能明白几分呢?她自问上辈子也没招惹过谁,这辈子十七年来也是一腔正气行事,怎么就能想得到,自己会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还是一个恶毒女配。
鹤知知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专注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紧。
“好在,现在错得还不算太过。其实我们那日也并未真的成事……”鹤知知咬咬唇,“我,我已经问过了。”
“不过,睢昼,我还是要诚心实意地向你道歉,征得你的原谅。”鹤知知郑重道,“我心中还是跟从前一样将你当作挚友,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睢昼惊讶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虽然一向不理人间俗事,但并不是傻子。
已经做了那种事,知知怎能还将他只当做友人?
睢昼难受不已,不大愿意相信,知知是真的说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他吞咽了好几回喉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知知,你,是不是很讨厌那天我和你……”
鹤知知一听他提起那天,就牙根发痒,用力地咬了咬,斩钉截铁道:“对,很讨厌。就和你一样讨厌。”
她尽力表示自己同睢昼是一样的立场。
“我……”睢昼喉结又滚了滚,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过后,还是只低声说,“嗯。”
现在想起来,其实这几天知知是有些奇怪的。
以前,知知总是很期望见到他,但凡在人群中发现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总会唰的亮起来,让被她看着的人也不自觉地心生欢喜,更有一种被珍重的情意。
可是那日以后,知知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今日就算见了面,她的话也很少。
此时两个人虽然单独聊着,却也是背对着背。睢昼正是心头火热的时候,盼了几天终于有机会再见她,却这样被冷待,难免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他还不至于怀疑,知知这样做,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
以知知的秉性来说,绝不会变心这样快的。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天所发生的事让知知不开心,所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化,导致她不断找借口避开自己,现在又说这些奇怪的话。
这、这倒也能理解。
睢昼自己的确是禁欲多年,但他饱读各种书籍,自然明白,对于那种亲密缠绵之事,有的人钟情不可自抑,有的人却厌恶且避之不及。
知知可能是属于后者,讨厌与人亲昵。
所以才会在那之后,对他这样冷淡。
睢昼想明白了这一层,便顺着鹤知知附和。知知不喜欢的,他绝不会反驳,总不能让知知因为这个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
不过,教义终究不允许他说违心话,于是睢昼只低低“嗯”了一声。
鹤知知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要是那天的事情不存在就好了。睢昼,我们当作没发生过吧。”
这下,睢昼的脸色彻底变了。
之前找了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也不足以抵挡这一瞬间听到鹤知知这句话时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