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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凤凰趴在那里,没有上全麻,她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见川乌进来,软软地问:“软糖呢?”
川乌一股无名火压在胸口,耐着性子蹲在她眼前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
凤凰摇摇头:“川乌,我是软糖的妈妈。”
川乌的眼里聚满水汽,拉着她没受伤的手问:“疼不疼?”
凤凰哼了哼:“挺疼的。”
她的手骨被生生砸断,背后被钉上一枚生锈的铁钉,事发的那一瞬,她根本没觉得疼,可现在,在川乌身边,她允许自己软弱一回。
川乌俯下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好想能替你疼。”
白医生做好万全准备站在一旁看万年冷漠的川乌柔情蜜意,真是有点不习惯,但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破坏现在的气氛。川乌将凤凰的脸撇向另外一边,划出手机里的照片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示意老白动手。
半个小时后凤凰被推了出来,走廊上已经不见了闲杂人等。川乌走向软糖,向她说明了凤凰的情况后,问她:“现在,可以跟爸爸去处理一下伤口吗?”
软糖说不疼,张开手抱住了川乌的腰。她将脸埋在川乌身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川乌摸摸她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妈妈没事了。”
软糖偷偷看过去,凤凰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冲着孩子傻笑起来。软糖蜗牛一般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凤凰催促川乌:“你赶紧带她去看看,我自己去病房就行。”
***
办公室里,软糖乖乖坐在高椅上,让白医生为她处理伤口,她手掌和膝盖的轻微擦伤是在摔倒时磨破的,碘伏消毒伤口时应该是有些疼的,但软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攥着川乌的手。川乌轻轻拂过她的后背,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门口闪过一个人影,一直没说话的软糖低低喊了声:“熊伯伯。”
川乌仰起头,看见哥哥拎着吃食站在那里,对他和煦地微笑。川乌一直紧绷的肩膀倏地放松,也冲他笑了下。白医生在处理完软糖的伤口后捏起川乌的手对川芎抱怨:“你看看,这人一点都不知道疼的。”
川芎从口袋里摸了一颗巧克力喂进软糖嘴里,瞥了眼弟弟手上的划伤。川乌说:“小鸟可比这个疼多了。”
川芎拿起凤凰的x光片对着阳光细看,那是一截折断的小臂,他知道那会有多疼,也知道川乌此时心里会有多心疼。电话里说不清楚,川芎问:“怎么回事?”
川乌抿着唇显然是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就很生气,是软糖轻轻地说话:“她……她为了救我,板子很重,全部砸在她身上。”
白医生一面低头给川乌挑手掌上的毛刺,一面说:“这回电视台的人肯定要倒霉了,川乌,月岛电视台是国有企业,不好收购的。”
川乌哼了哼:“如果这件事没给我个满意的处理结果,我就把药厂从月岛移出去。”
一个药厂能带动多少就业率,每年能上缴多少税金,如果得了奖将会给月岛这个城市带来多大的光荣,这些都是川乌的筹码,为了此刻躺在病房里的凤凰,他不惜得罪任何人。
川芎拍拍弟弟的伤口:“这些年你愈加霸道了,收敛点,小鸟不会喜欢你这样。”
这世上敢这么戳川乌伤口的人真的不多,而让川乌皱眉忍着的人也不多,川乌心不甘情不愿恩了声,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好了,那一起去看小鸟吧。”川芎抱起软糖往外走。
走了几步想起来,转回头请示某人:“哦,我可以去看看病患吧?我这个时候出现应该不会让她反感。”
川乌说什么也不让老白往他手上缠纱布,川芎帮他说了句:“好了老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怕小鸟担心。”
白医生只好收起纱布,无奈极了。川乌把手藏在口袋里,说:“走吧,待会不许惹她哭。”
☆、第38章 念念不忘3
白医生给安排的病房是全院采光最好的一间,此时正是黄昏,凤凰因为背后有伤只能侧躺在床上,她正对着门,静静等着川乌和软糖。一阵晚风拂过,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凤凰抬了抬脖子往外探,看见男人的衣角拂过门框。川芎抱着软糖停下,静静看着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凤凰。
他和川乌是彼此最完美的复刻品,他学着川乌的模样紧紧抿着唇。凤凰慌乱地坐起来,后背和手臂的伤像在熬一锅粥,温度越来越烫,闷闷地疼着,耗尽她的耐心。川芎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别动。凤凰抽了抽鼻子,突然就哭了起来。她放声大哭,吓得软糖颤了颤,也呜呜地哭起来。
一直站在远处未现身的川乌奔跑过来,一把将软糖抱走,并且走进去揽住了痛哭的凤凰。一张病床,软糖和凤凰并排坐好,姿势相似地仰头大哭,看起来就像嗷嗷待哺的幼鸟。川乌不悦地甩脸子:“你把她弄哭了!”
川芎还是站在门口,脸上有调皮的神情,他扬起和煦的笑容,说:“小鸟,见到你真好。”
凤凰颤悠悠地伸出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恳切:“哥哥,哥哥。”
分别三年,她走得悄无声息,心中怀念的人有几个,每逢年节,总是要忍了再忍,才能不去想从前单纯美好的一切。
川芎踏进去,握住她的手,笑说:“不哭了,你看你们家川乌要吃人了,我好害怕。”
川乌啧了声,川芎告饶:“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小小的软糖扯着爸爸的衣服要抱,川乌只好将她抱进怀中,软糖伏在他肩上,小小声地问他:“爸爸,她是不是疼哭了?”
川乌立刻现出满眼柔情,这句话现在不能马上告诉凤凰,但他能猜到她知道后会有多么高兴。他扶着的软糖,也小声说:“妈妈不疼,是看见伯伯来了。”
软糖的声音更小了,问:“为什么看见伯伯要哭?”
川乌想了想:“有的时候,哭是因为很开心。”
软糖弄不懂,慢慢收了啼哭,眼皮渐渐往下耷拉。川乌伸手将凤凰乱蓬蓬的头发拂到耳后,低声说:“如果你不想看到他,我帮你把他扔出去。”
川芎站在那儿,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凤凰拉着他的手喃喃:“哥哥,对不起。”
川芎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怎么不觉得?”
凤凰一听,又忍不住哭起来。川乌碰碰她的眼,说:“小家伙睡着了,别哭,我把她放在你身边。”
两兄弟齐齐去哄凤凰,凤凰边哭边仰头去看,见川乌真的将睡着的软糖放在了她身边。他还扶着她躺下,说:“你们一起睡一下,好不好?”
凤凰哽咽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软糖的手,然后擦掉她脸上的泪。软糖动了动,翻个身窝进凤凰怀中继续睡,凤凰慌张无措地看着床尾的川乌。川乌看她这样,心疼得不行,鼓励她:“抱一下,她刚刚哭是因为担心你疼。”
凤凰张开手,将小小的孩子纳进怀中,低声唤道:“糖糖。”
***
这天夜里,川乌留在医院陪凤凰,软糖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妈妈吊着手臂慢慢地在屋子里绕圈。房中只亮一盏小灯,软糖眯着眼,一直偷偷地看凤凰。凤凰走了几圈后绕过来,坐在床边轻轻摩挲软糖的膝盖,软糖觉得,妈妈这样摸摸她,她就不疼了。她睁开眼,直直看着凤凰,凤凰忙松开手站起来。软糖以为她不睡是因为床铺被自己霸占了,就往旁边挪了挪,虽然没说话,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这时川乌拎着食盒进来,是他刚刚回家熬的鱼汤,他见凤凰还在绕圈,紧张的皱起眉:“还在疼?别忍了,让老白打一针止痛的好好睡一觉吧。”
凤凰却没应他,而是低头看软糖,说:“我不疼,别担心,只是饿了,睡不着。”
软糖坐起来看着爸爸伸手要抱,川乌指了指凤凰:“爸爸现在要喂妈妈喝汤。”
然后就放着软糖不管,兀自去盛汤,软糖低头玩手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是软糖担任小主持的节目第一次播放,凤凰早早就把电视调到了月岛电视台少儿频道,还趁川乌不注意偷偷跑到护士站通知大家都打开少儿频道贡献一下收视率。软糖端正地坐在一旁,等待着节目开始,川乌洗了个水果出来就不见了某只小鸟,沉沉一笑,出去把人拎回来,放在身边不让她跑。
凤凰趁节目还没开始,跟川乌商量:“明天就出院吧,欢欢喜喜我不放心。”
川乌没反对,只是说:“你现在伤了手很不方便,我过去照顾你。”
正说着,女编导杨晴捧着一束花进来了,川乌本来是很不喜欢电视台的人来打扰凤凰静养的,所以吴天昊拦着台长没过来,不过一看她,就往旁边让了让。杨晴受宠若惊,忙把花束递给凤凰,悄声说:“我心跳加快了,凤凰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吗?”
凤凰解释道:“是朋友。”
杨晴呵呵,明显不信。
于是四个人坐在一起看节目,凤凰从头到尾都在夸里面的小主持人台风稳重,口齿清晰,有大将之风。杨晴见他们一家这样,也猜到几分,就帮着凤凰一起夸软糖。软糖听凤凰夸时还能淡定,但一看连节目的杨编导都夸她了,顿时就装不了小大人了,仰起头冲着川乌得意的笑。
川乌揉揉孩子的头,说:“表现的很好。”
杨晴还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川乌,说出了这件事台里上下都很挂心,台长让她来代表大家表达一下关切,关于孩子的后续补偿都在合约上,如果监护人没意见的话签个字就行了。川乌看了两眼就递给凤凰了,凤凰推了推:“你决定就行。”
川乌不同意,就这么把几页纸堆在她眼前。软糖没转身,全神贯注地看电视,凤凰就悄悄拿起合约看,看见甲方时鼻子就酸了。
甲方:凤珠。
这是老爹取的名字,珠,如玉如珠。只是没想到,川乌真的能让孩子跟着她姓凤。他们以前没有商量过这件事,在凤凰看来,孩子理所应当跟着川乌姓,可现在,孩子姓凤,她这个做妈妈的,有什么资格接受这一切?
川乌见她看着题头不翻页,一时不解,弯腰端详凤凰的脸色,问:“哪里疼?”
那么柔情地话语,让一旁的透明人杨晴抖了抖,赶紧告辞。
凤凰偷偷看了看软糖,没说话。她不知道软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名字。川乌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软糖坐在前面,他和凤凰靠在后头,他翻出手机打字给她看。
——糖糖从没拒绝过这个名字,你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妈妈,别一副亏欠了谁的样子,你没有错,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凤凰耷拉着脑袋,看着这一行字,川乌时不时轻点屏幕保持亮度。
☆、第39章 念念不忘4
如凤凰所愿,白医生很爽快的放她出院,转头递给川乌一长串注意事项。川乌把凤凰带回家,远远就看见楼下站着两只肥墩墩矮嘟嘟的小蜜蜂。张姐指了指川乌的车,欢欢喜喜小翅膀一张一张地奔过来,拍着车窗喊妈妈。川乌下车来给凤凰开了门,弯腰捞起两只胖蜜蜂,在孩子们脸上各亲了亲,孩子们软软叫了叔叔,然后看见了妈妈手上的石膏。她们不明白那是什么,川乌说:“那是妈妈的新手镯。”
凤凰轻笑起来,踮脚亲吻两个宝贝,并对张姐道谢。张姐忙摆手:“应该的,我做了饭,快上楼吃吧。”
川乌把两只胖蜜蜂交给张姐,回身轻轻扶住凤凰的肩头。凤凰说:“我没伤到脚,不用那么紧张。”
川乌皱着眉,担心凤凰背上的伤口,上台阶时会轻轻推她的后腰,给她一点支撑力。前面迈着小短腿费力上楼的欢欢喜喜见妈妈比她们俩走的还慢,特骄傲的问张姐:“是不是宝宝长大了?”
川乌舒展了眉头,嘴角含了笑。
吃了饭,凤凰催川乌回去照顾软糖,出院前他们问过软糖一次,问她要不要过来看妹妹们。软糖摇摇头,说要回自己家。他们没有勉强软糖,按照她说的,让最近正好有时间的川芎到医院把软糖接走了。
川乌耸耸肩:“川芎会照顾好软糖的,现在我来照顾你。”
凤凰:“张姐能照顾我。”
川乌笑了,揉了揉凤凰的脑袋,说:“说好了,提前出院的条件是让我来照顾你。”
凤凰躲开他的手:“你在这里不方便。”
凤凰看着他那么高的个子站在房子里跟个巨人一样,偏偏这巨人还特别自在,十分不介意这个家连他的拖鞋都没有。
川乌很认真的问了一句:“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实话,真没什么不方便的,凤凰从里到外,哪里是他没看过的?
凤凰很机灵地反问他:“你觉得你身为我的男性朋友,住在我这个单身女人家合适吗?”
川乌被狠狠噎了噎,是啊,当初是谁说只做你朋友的?真想缝上他的嘴!
于是,某人只能乖乖回家,川芎坐在客厅里写报告,指了指楼上房间说:“在里面沉思呢。”
川乌推门进去,看见软糖背对着他,小小的肩膀垮垮的,不知在看着什么。他走进两步,发现穿上放着一只摔坏的手机。
软糖把手机划开,手机屏裂成了蜘蛛网般,她的笑脸也变得四分五裂。她说:“爸爸,这是她的手机。”
“恩。”川乌坐在软糖身边。
软糖想了想,说:“你给她买个手机吧。”
“你想补偿她?”
“……对。”软糖点点头,似乎觉得手机变成这样很可惜。
川乌亲了亲孩子的额发,说:“那么,你应该用自己的零花钱来准备这份礼物。”
“爸爸有钱。”软糖撒娇。
“不,这是诚意,无关金钱。”川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