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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相信在真定府,真的发生过这许多妇女被掳的案子。”
“顾大人难道不信吗?”
顾璟停步回身,望着面前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道:“若是如此,待米行的案子有了眉目之后,你可愿意去真定府走一趟?”
姚征兰:“……”
“你兄长虽然去年才来京都,但他既然才名在外,想必在京都里头也是有些熟人和朋友的吧?留在京都,你就不可避免地要与这些人见面。若是你兄长很快醒来,自是无事,可若是要拖上个两三个月,你是能一直躲着不与他们见面,抑或有这个自信能见了面也不被他们识破?”顾璟问。
姚征兰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一直寄希望于哥哥能在她需要面对这一切之前赶紧醒来。
可今日顾璟这一席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是啊,若是哥哥要等个两三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才能醒来,怎么办?
离开京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兄妹的地方办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独自去外地办案,万一中了旁人下的绊子办砸了差事,岂不是坏了哥哥的官声和前程?
“你不必担心。你若有此决心,我与你一道去。”顾璟道。
姚征兰诧异地再次抬起脸来看他。
顾璟负着双手侧过脸去,如琢如磨的脸庞在灿烂阳光的映照下白得如玉一般。
他一双黑而澄澈的眸子望着远处,道:“拐骗掳掠女子的案子我也不是没见过,但一般来说,被掳掠的女子均以二十以下的为多。这些女子被掳去后,或卖于富户为妾,或卖于青楼为妓,并不鲜见。但罗秀才提供的札记中,被掳掠的女子年纪最轻的是他自己的姐姐,二十二岁。年纪最大的有三十岁,很多都是已为人妇甚至为人母的。这样的掳掠案并不常见。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歹人将这些女子掳去,做什么用?”
姚征兰双颊微微涨红,道:“我有个猜想,但是这个猜想,说起来有些可怕。”
“说来听听。”顾璟道。
姚征兰道:“我方才在看那些女子的画像,画像与真人自是有区别的,但是十几张看下来,我发现这些女子有两个共同点。脸型都类似鹅蛋,而眼睛,都是丹凤眼。连续做下这么多起案子却还能捂得严严实实,我认为不是花几两银子收买几个所谓的证人就能做到的。而被掳的女子从年龄和长相上又是如此的一致,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有哪个达官贵人偏好这类女子,所以……”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顾璟却接话道:“这正是我要与你同去的原因。我有种预感,这桩案子一旦开始查办,其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姚征兰松了口气,总算不是为了关照她才要跟她一起去外地办案。若是在哥哥醒来之前能作为帮手跟着他去外地避上一避,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你要不要去?”顾璟问她。
姚征兰毫不迟疑地道:“当然要去。”
两人在林子里消磨了大约两刻时间,又回到大理寺继续办公,复审了几个案子便到了放衙时间。
顾璟瞧着外头天色渐暗,恰手头的案子也批注完了,便对姚征兰道:“你先回吧。”
姚征兰问:“顾大人你不走吗?”
顾璟道:“我待会儿再走。”
姚征兰腹中饥饿,便也不推辞,收拾好自己案头的卷宗便告辞离开。刚走出大理寺的大门,想起南阳王的那块玉落下了,又折回去拿。
顾璟见她去而复返,原本没在意,直到看到姚征兰手中那只眼熟的盒子,他才出言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姚征兰没想到他会问,一时没想好托词,愣了一下实话实说:“哥哥受伤那日,我曾趁夜去过来燕居梅阁,不想恰好遇见南阳王。他当时醉酒,将我当成哥哥,扯着我不放,我一时情急便推了他一把。昨日在街上又遇着他,他说当日我那一推摔坏了他一枚玉佩,叫我赔个一模一样的给他。我手里拿的,便是那枚摔坏的玉佩。”
顾璟道:“拿来我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姚征兰走过来将盒子递给他。
顾璟打开盒子一瞧,这玉他见过,李逾刚来京都那会儿身上佩的便是此玉。不过一个月前他得了另一块芙蓉色的春带彩之后,便不曾见他佩过此玉了。
姚征兰见他看了玉,索性厚着脸皮道:“顾大人,我刚来京都不久,对这里不太熟悉。此事,也不敢叫家里人知晓。你可知道,在京中何处能买到这样的玉?”
顾璟将玉盒递还给她,道:“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多谢顾大人。”姚征兰道了谢,拿着盒子走了。
及至夜间,顾璟回到梁国公府,本想去找李逾,却被告知长公主也在公府,此刻李逾和长公主都在国公爷的院中,他便又来到自己父亲院中。
也不知李逾和李婉华说了什么笑话,顾璟刚进院中,便听到李婉华清脆的笑声遥遥传来。
“孩儿见过母亲。”他来到堂中,中规中矩地向李婉华行礼。
李婉华脸上笑意未退,指点着顾璟对李逾道:“你瞧瞧这个,刚从衙门回来。要不是我睡得晚啊,一日都未必能见上一面。快坐吧,晚饭可曾用过了?”
顾璟在一旁坐下,道:“用过了。”
“我说这大理寺最近案子很多吗,瞧你忙得,接连两日不回来用晚饭了。”李婉华抱怨道。
顾璟道:“最近手头案子是有点多,恐怕还要忙几日。”
“那后日你休沐,总不会出什么变故吧?”李婉华问。
“母亲是否有何事?”顾璟问。
“后日我借申国公府的马场开马球会,你也一并来放松一下。”李逾说着,笑看了李婉华一眼。
“若只是如此,我便不去了。”顾璟道。
“诶?不行,你一定要去。”李逾道。
“为何?”
李婉华接话道:“璟儿,过了年你也二十二了,这婚事委实不能再拖下去了。申国公府嫡三女今年春刚刚及笄,前几日我去法华寺烧香时,与申国公夫人她们母女不期而遇。我瞧着那姑娘温婉大方知书达理,模样也生得甚好,我很是喜欢。后日你也去见见,若无异议,咱们这便定下来。”
事关终身,顾璟却依然那副淡定至漠然的态度,道:“母亲做主便是了,孩儿没有异议。”
李逾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孩子,这好歹是你要娶妻,怎的漠不关心?”李婉华嗔怪道,“后日你必须去相看。”
顾璟只得颔首。
李逾又道:“对了,玉成,把姚晔也叫上。”
顾璟道:“他胞妹正在病中,怕是没这个闲情逸致出来游玩。”
李逾道:“胞妹生病他也不是大夫,呆在府中又有何用?你若不便开口,那我使人送个请帖给他便是了。”
“你也是,今日巴巴地跑去讨你皇祖母的开心,还以为你看上哪家姑娘想叫你皇祖母做主呢,没想到是为了开个马球赛。明年你也双十之龄了,若能早些将终身大事定下来,我那兄嫂也能放下一颗心来。”李婉华对李逾道。
李逾笑眯了一双狐狸眼,道:“姑姑放心,我的终身大事,绝不会如表兄一般让爹娘操心的。”
李婉华听出他弦外之意,忙问道:“怎么说?莫非来京之后,真的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李逾卖关子道:“不瞒姑姑,姑娘,倒确实相中了一个,不过现在还不是那般确定。待到确定下来,定第一个叫姑姑知晓。”
三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李逾与顾璟便一同告退出来。
出了李婉华的院子,顾璟才对李逾道:“姚晔摔伤之事虽是在外人眼里让你受了些不白之冤,但你毫发无伤,他却吃了好大的苦头,你又何必揪住人不放呢?”
李逾奇怪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他摔伤之后我是不是去瞧他了?此番马球赛邀请他不也是给他脸面吗?”
顾璟没法就此事跟他沟通,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中。
次日,他来到大理寺时,姚征兰已经在伏案理卷了。
他将一只盒子放在她桌上,道:“这是一块玉料,虽不能说与李逾那块完全一样,但也相差无几了。你便将这玉料赔给他吧,他家大业大,想必不会在此等小事上与你斤斤计较。”
姚征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为她寻来了玉料,忙问道:“顾大人,不知这玉料价值几何?”
顾璟在自己书案后坐下,道:“不过是在库房里落灰的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大人,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你若要将这玉料白送于我,我不能要。”姚征兰坚持道。
顾璟顿了顿,看着她腰间荷包道:“那便用你腰间的荷包交换如何?”
姚征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獬豸荷包,有些为难道:“顾大人,这荷包并不值钱。”
顾璟看她,问:“你是舍不得荷包,还是觉着我缺钱?”
这话如何回答?
好在这荷包原本是她做给哥哥的,并不是女儿家的物件,送给他也无妨。当下她便解下荷包,过来双手递给顾璟。
顾璟接了,道:“这便两清了。”
姚征兰想着可不能占他这个便宜,可眼下她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想着等哥哥醒来之后再说,这个人情权且记下。
“明日南阳王在申国公府的马场举办马球赛,他可能会派人送邀帖给你,你找个不得罪人的借口推脱了便是。”顾璟又道。
“是,多谢顾大人提醒。”姚征兰道谢过后,回到自己案后继续看卷宗。
午前,大理寺卿刘懋忽然带着刑部的人过来,让顾璟将米行凶案的相关卷宗和物证以及验尸格目全部移交给刑部。
顾璟与刘懋借一步说话。
“那孙旺财的案子咱们大理寺不是不能介入么?这米行与锦缎庄门对门,刑部觉着两件案子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就上书陛下,建议并案查办。陛下准了,这个案子就交给刑部去办。”
刘懋跟他解释其中因由,见顾璟目色沉沉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他又宽慰他道:“这陛下眼皮子底下的案子,向来都是把双刃剑,办得好固然能得陛下赏识,可若办得稍有差池,也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刑部要办,就让他们去办吧,咱们大理寺负责地方所有徒刑以上案子的审核,难道还不够你忙的吗?
“长公主可是不止一次派人去我家里,念叨说给你派的差事太多,叫你忙得连晚饭都不能回去吃。这桩案子我瞧着也没那么好破,就让刑部头疼去吧。”
顾璟未再多说什么。
姚征兰站在窗前,看着刑部的人拿了卷宗等物离开,见顾璟回来,偷偷把手心向他那边一摊。
顾璟看着她手里那枚银锁,“你……”
姚征兰一笑,道:“因不能确定这枚银锁是否与案子有关,所以我便没有将它登记在册。”
“你并不想放弃这个案子?”
姚征兰低了头,道:“若是没有罗秀才之事,或许放弃也就放弃了。可是既然知道了罗秀才之事……我不免会想,若是我哥哥,他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吗?”
顾璟走回书案后,没有说话。
姚征兰走到他书案前,将那枚银锁轻轻放在他案角。
顾璟看着那枚银锁不说话。
姚征兰又跑回自己的书案边,把罗秀才的寻姐札记也拿来放在他案角。
顾璟无奈:“我又没说就此不管了。”
姚征兰立即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书案那边看卷宗去了,虽未言语,那眉眼却舒展得如同春风里刚刚抽出的柳芽儿一般。
待到散衙,姚征兰回到伯府换了身衣裳便去福寿堂看望姚晔,不想姚允成夫妇和姚晖姚佩兰都在老太太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