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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甫一下马,便有人拉开屋门,有序地去搬马车上的箱笼,陆芍一眼瞧出为首喝使的人。
“福来!你也来了?”
陆芍许久没见着福来,问了诚顺,只说他有要务在身,出远门去了。竟是没想到,这远门指得就是余州。
福来挠着脑袋,听见陆芍唤他,立马停下手里的活,乐呵呵地颔首道:“那日多亏夫人,底下的人才没下重手。”
他向陆芍递去钦佩的眼神,寻常人哪能使得掌印心软,也就他们小夫人,竟能说动掌印。
陆芍听了他的话,记起那些令她受罪的鹅绒,一时红了脸:“本就不是你的缘故,怎好让你白白挨顿打。”
靳濯元站在一侧,沉着脸等主仆二人叙旧。
“说完了吗?”
陆芍点点头,由前边的人引着,从正门迈入。
因要在余州呆上一段时日,福来一早就赶来余州筹备落脚的宅子。这个宅子不比提督府气派,却也雅致明朗。
仆役鱼贯而入,带来的箱笼,一应听陆芍的安排,放置在屋内各个地方。
其中有一木匣,陆芍瞧见时,并无印象,自然不记得里面装了甚么。福来问起时,陆芍特地打开瞧了一眼。
只见里面堆聚着好些色泽油亮的茸毛。
她拎起一条银灰色的茸毛,起初没瞧出形状来,捧在怀里细细查看,才知那是一条狐尾。
心里正猜测它的用处,就瞧见一抹玄色的衣袍拂过门槛。
靳濯元接过福来手里的匣子,垂眸瞧了一眼,又盯着陆芍捧在手里的那条:“喜欢狐尾?”
第36章 所以才仗着这几日愈发大……
福来臊红了脸, 一刻也不敢多呆。
陆芍摸着银狐顺滑的毛色,点点头:“狐尾蓬松,抱着比兔尾舒服些。只是这狐尾, 能有甚么用处?”
她圈在自己的脖颈处:“用来御寒倒是不错,却是少了个玉扣。”
靳濯元静静地听她猜测,故意不明说它的用处。
陆芍玩得厌了,就将狐尾塞回木匣,转而去瞧这个小小的院落。
福来领着她绕了一圈, 这个宅子有一别有洞天的地方。
主院后边修缮了假山流水, 沿着环绕的假山拾阶而上, 还能发现一处与屋檐齐高的六角凉亭。想来是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很有雅兴,约上三五好友, 小酌交心, 瞧见的月亮都比别处赏得清楚。
陆芍站在凉亭下往,因着主院飞檐遮挡的缘故, 她能瞥见底下的美景, 可底下的人却望不见凉亭内的状况。
她觉得有趣, 便开口唤了一声厂督。
靳濯元闻声抬头, 除了青砖飞檐外, 压根瞧不见陆芍的身影。
诚顺同他附耳说了几句话,靳濯元仰着头,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陆芍站在凉亭高处,捕捉到他的神情后,不知怎地,膝间一软,再不敢在上面胡乱晃悠。
晚膳时分, 诚顺将今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承禀。他今日上街时,确实觉得这地文人反常,可摸到各家学院后,却又打探不出甚么消息来。
靳濯元将诚顺递来的册子随意翻阅了一下,修长的指头顺着字迹一路下滑,最终停在陆芍先前所说的,‘茶西街薛湛水’这几个小楷上。
他伸手点了点:“说说这家私学的状况。”
“薛湛水,年方四十。原先官至国子监绳愆厅监丞,一年前辞官回乡,办了私学。大抵是在国子监呆过的缘故,自打他办了私学,余州一地求学之人源源不断,门生众多。”
靳濯元的眼神迟迟落在‘薛湛水’这三个字上,国子监是中央官学,监丞规管士子的德行、操守,又辅助科考事项。都道人往高处走,这薛湛水倒是有趣,从国子监辞官,回乡兴办了私学。
倘或他非有自己的主张学说想要游说,应当也不会摒弃仕途,捡个落第秀才才肯当的塾师。
“他平日都讲些甚么?”
诚顺摇了摇头:“薛湛水关起门来讲课,其门生又口风极严,小的只敢稍作询问,唯恐追根问底,最后打草惊蛇。”
“你做事细致,确实不宜多问。”他合上册子,丢至桌案上,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私学别有明目:“明日一早,你便着人去备束脩六礼。”
诚顺怔愣了一瞬:“爷。咱们不是富行天下的商贾吗?这束脩六礼,不是拜师所用吗?您莫不是想...”
靳濯元懒得掀眼,横竖都是胡诌出来的身份,是商贾亦或是塾生又有甚么要紧?
他瞧着就这么不像读书出仕之人吗?
此时,陆芍正消食回来。
因余州偏居秦岭以北,被山脉阻滞了大半寒潮,是以她夜里出屋子时,并未披上斗篷,身上没有厚重的衣裳,就连行动也轻快起来。
甫一迈入屋子,正巧听见二人在谈束脩六礼。
“厂督要拜师?”
陆芍毫不遮掩自己的惊讶,她那双乌溜的眸子先瞧了一眼靳濯元,又试探性地落在诚顺身上。
诚顺轻轻点头,屋里凝滞一瞬。
少有人将东厂提督同儒雅的文人联系在一起。
就连诚顺和福来也不例外。
陆芍还记得他不愿将自己比作春月柳,甚至自哂,说自己的名字同清风明月靠在一块儿,污浊了文人眼里清然的寄托。
所以此回他要拜师,纵使是为了探查内情,却仍有些格格不入。
很难想象,他往那学堂一坐,浑身戾气十足,哪个塾师敢开口讲学。
陆芍不好直言,只得捏着他的袖子,暗示道:“若要拜师入学,穿玄色的衣裳,恐少了份文人独有的风雅。”
她又伸手去抚他紧蹙的眉眼:“神情也不当如此。入私学的塾生,虽自五六岁至二十岁左右的都有,却仍是十二三岁居多。厂督这幅模样,恐教人吓着。”
靳濯元反握住她的柔荑:“芍芍是在嫌我年纪大?”
陆芍的手一顿:“厂督不过二十又三,正是年轻气盛,怎会有年纪大这一说?只是想着,薛先生的私学应当不好上,准备齐全些总归有备无患。”
毕竟拜师非学生一厢情愿便可入学,尤其是薛湛水这样门生众多的人,恐怕只有他瞧对眼了,才肯收下这束脩六礼。
诚顺和福来眼观鼻观心,乖觉地掩门出去。
靳濯元却发觉这小丫头来了余州后,活像是山匪来到了自己的地界,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甚么话都敢说。
“那是嫌我性子不够温善?”
“也不能说是不够温善,就是...”
就是同‘温善’二字压根搭不上边。
可是陆芍断不敢这般同他说话,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词,只能在那儿支支吾吾地囫囵敷衍着。
只听她绕了个大弯,最后绞尽脑汁,越描越黑,也没说出甚么好听的话来。
靳濯元的脸色一沉再沉,像是外边不见天光的夜色,他横抱起陆芍,伸手往她裙下探,果不其然触及月事带:“小日子还没走?”
陆芍红着脸点点头,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臋下挪开。
谁料他轻轻一拢,激得怀里的人打了个寒颤,贴着靳濯元的耳廓闷哼了一声。
“所以才仗着这几日愈发大胆了?”
来小日子的几日,本就浑身敏感,被他这么一撩拨,陆芍不自觉地绷直身子,攀在他背后的指节也缓缓蜷起。
大抵是来小日子时,厂督夜里替她暖小腹,又着诚顺煮红糖水,陆芍尝到甜头,也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小气性。
却是忘了小日子总有来完的时候。
她很快告饶,双腿发软地倚着墙面,靳濯元拦在她跟前,令她无处可躲,却没有搀扶她的意思。
半晌后,她的脸一红再红,甚至不敢挪动步子,最后生怕葵水浸染衣裙,她才揪着靳濯元的一小片衣袖晃了晃:“厂督,我想换月事带。”
靳濯元抬了抬眉:“晚膳前不是才换过?”
她这小日子已是临近尾声,一日下来也不见得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方才被他这么一撩拨,不知怎地,身下又袭来一阵热烫,眼下不换,好好的衣裙就该染上脏污了。
陆芍咬着下唇,不愿明说其中原委:“换得勤些,夜里不会弄脏被褥。”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摸到月事带后,便要往湢室走。
靳濯元将人拦腰抱回,素手拂开桌案上的笔墨,将人放在桌案上。他双手抵着桌沿,直视陆芍躲闪的眸子:“我弄脏的,自然由我来换。”
说话间,织金的裙摆已然撩至腿间,陆芍瞪圆了眼,死死按着自己腿上的月华裙:“我自己换成不成?”
靳濯元掀眼瞧她:“抬腿。”
屋内,灯火荧荧。因着方才在桌案上察看公文的缘故,还特地点了两盏书灯。
宽敞的屋子,纵然点了许多乌桕烛,却不比他身前的这一方晃亮天地。
身上的月事带被解下,他特地取来温水,拿帨巾裹着指尖,一点点地替她拭去血渍。
陆芍撑着桌面,拼命克制自己破碎的娇吟,一张脸堪比靳濯元指尖绽开的鲜红。
好不容易换上干净的月事带,她立时从桌案上蹦下来,解了衣裳,就往被褥里钻。
靳濯元瞧着尚未收拾干净的铜盆和帨巾,素来有洁癖的他,竟捻着指腹的鲜红,缓缓地摁在自己的胸口的衣襟上。
这些收拾残局的事又不好交予底下的人去做,再者,他也不肯交予底下的人去做。
*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因着今日要去茶西街拜师的缘故,诚顺一早便端着新制的衣裳叩响了屋门。
陆芍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榻后,发现靳濯元站在半敞的明瓦窗前,身上穿着一身滚金边的月白衣袍。
长发半束,戴玉冠银簪,微微飘拂。他本身就生得好看,敛起周身的戾气后,姿态闲雅,确有几分文人风仪。
靳濯元伸手递去一根朱红白玉带,陆芍接过,环着他的腰,替他扣上。
诚顺提着束脩六礼候在屋外,陆芍站在门槛处,那场面,活像是送郎君赶考,在乡翘首以盼等他高中。
“别再瞧了。”他捏了捏陆芍的脸,因打探好了时辰,如此下去只怕耽搁误事。
陆芍趁他走前紧紧紧紧追问道:“那我今日可以去街上买些香烛瓜果吗?”
靳濯元默了一瞬,最后吩咐福来:“照看好她,若是出了甚么事,唯你是问。”
福来颔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