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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章珣陡然想起梁近舟的话来——
“五年会碰上多少人,数的清么,记不起其中的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得告诉我啊!”
梁近舟也崩溃,最后还是妥协了,因着章珣拦在门背后,一副你不说清楚不准走的架势。
梁近舟埋下脑袋整理了一番,才告诉他——
“我从亚斯曼家里搬出去的头一个礼拜,我妈在海边餐厅给我开了个成年派对,你去了,他也去了,我不知道你们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程澍回国后,连着这几年都挺关心你的。”
第15章 遗忘
章珣刚到卡萨那会才十五岁,亚斯曼一家作为寄养家庭,前前后后一共接纳了四个孩子,章珣是最后一个,他的前一个是梁近舟,章珣住进去的时候,梁近舟十八岁,距离可以离开寄养家庭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章珣其实不太记得他跟梁近舟具体是从哪天开始熟络起来的,可能是从第一次走丢,也可能是第二次,梁近舟如同一只飞鹰,从城市的上空一头扎下去,之后便叼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从某条狭窄逼仄的巷子里拎回去,那之后,亚斯曼总是让梁近舟在下午课结束后顺便去接回章珣。
记忆再清晰一些,是梁近舟搬家的那天,他母亲在市区给他租了一套房子,章珣起了个大早帮他搬家,晚上躺在梁近舟新家的沙发上听他讲了一晚上的新女友。
再往后的一年,两年,三年,章珣总会这样,隔三差五的去梁近舟那里小住,但这中间,他居然从来都没想起过程澍这个人。
章珣喝了口柠檬水,杯子和桌面碰撞出声,聂昊惊的放了下筷子,“想什么呢?”
“我好像忘了一个人,”章珣没头没尾的说,“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呢?”
“什么人啊?”
“程澍……”章珣说出这个名字才回过神,又抱起杯子仓促的喝了口水,“没有,就是一个朋友,我最近才知道他很多年前见过我,但我确实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也经常想不起来见过的人,一两个月前的都忘得干净了。”
这话跟梁近舟的措辞如出一辙,但因为那个人是程澍,章珣觉得拿来说服自己还不太够。
“好了别想了,见过就见过,再说了,你这话的意思,不是又跟他重逢了嘛。”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记得我,第一次见面,我跟他有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了,值得他过了这么久都还记得我?”
这话把聂昊也问住了,寻摸到杯子,果汁下去了一大半他才说,“不如你直接问他吧,猜能猜出什么来……”
跟程澍有好几天没有过信息往来,这样突兀的发消息给他,章珣又觉得不妥,想了一阵,拿出手机,给这一桌羊肉餐拍了张照,而后附带定位发了条朋友圈,弄完便放下手机,跟聂昊说,“吃吧,好香呀。”
聂昊后面讲了许多学校里的趣事,听一圈下来,章珣有种多在这学校生活了半年的错觉,从餐厅出来时很晚了,章珣回家,聂昊得回学校,到了路边便要往两边走,聂昊倒是没着急,跟他说,“我送你回去吧,反正学校也不远。”
“都快门禁了,不用送,我又不是小姑娘。”
聂昊好笑,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你看着像啊。”
章珣有些窘迫,认为他文文弱弱的人不在少数,只有聂昊当他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章珣反倒不介意了,“真没事,我自己回去。”
聂昊还要说什么,一辆车缓缓停到了俩人面前,车子没熄火,车窗紧闭,聂昊正莫名其妙呢,章珣已经到了副驾驶门边,“我先回去了,你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啊,哦,哦……”
聂昊的话尾音被车子尾气卷走了,章珣直到在后视镜里看不见聂昊后才慢慢转身,“程先生…… 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我来接你的意思?”
被他这样挑明心思,章珣尴尬的顿了顿,不久后坐正了身子,跟他说,“近舟成人礼那天,在海边办了个派对,那天,我和程先生你是发生什么了吗?”
程澍似乎料到他会问,随口道,“你记不起来,我说发生过什么都可以。”
“你不会骗我的,”章珣接话说,“我真的很想知道。”
前头摊贩收摊,车子堵了一路,章珣在程澍的沉默里越发的着急,他抓住程澍的胳膊,“程先生你还是告诉我吧。”
程澍迟缓的偏过头,章珣离得很近,他可以看见章珣焦急的神情,也能看见他右眼皮上那根已经断掉但没脱落的睫毛,章珣被他盯得耳朵发烫,在后头车子的喇叭响了一声后,听见他说,“羊肉膻味太重,以后别吃了。”
“你还没有……” 回答我的问题,章珣保持着这个姿势,车子已经转了弯,往另一头程澍的住处去。
章珣对程澍表达‘我对你的看法’时,是在淋浴舱,他刚泡完澡,花洒里的水冲掉了他身上残留的浴盐,章珣还刻意闻了闻,尽管他一直都没闻到什么膻味。
程澍进来后,将花洒拿了下来,他的手和水流走过同一个位置,从他的后颈到腰侧,再到大腿根,最后咔哒了一声,花洒被放回了原位,章珣还没转身就被他收进了怀里,程澍嘴唇有些干燥,亲吻过他的侧颈,浓重又缠绵。
“程先生,”章珣扶着他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再叫了一声,“程先生……”
“嗯?”
程澍对亲吻这件事很是有耐心,章珣有时候觉得,他可能用这样的方式蛊惑过除自己以外的很多人。
“你好像不爱说话,呃……”章珣后面被那根硬硬的东西顶着,在程澍捏着他下巴让他偏头跟自己接吻的时候,囫囵的总结,“是不是… 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说的多些。”
“没有,” 程澍声音很低,鼻音有些重,一寸一寸灼烧着章珣的皮肤,“晚上跟谁吃饭?”
“一个朋友。”
“吃了多久?”
章珣在他怀里回身,“我忘了,” 说完又道,“我记性真的不好,程总,你不帮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程澍有些生气,他觉得章珣把‘和谁吃饭’跟‘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两个事放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但他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章珣,而是将他抵在墙上,就着他身上的浴液闯了进去……
第16章 见过
从去海边散步那天开始,程澍身上的戾气一直都还没有完全散去,章珣心里知道,所以温顺的厉害,折腾了大半宿也没有喊累。
“章珣……”
章珣软软的趴着,脸埋在枕头里,听见他叫自己,便翻了身抱住了他脖子。
心跳,呼吸,体温,如此真切的接触让章珣偷偷的漏掉了一次心跳,他咬住嘴里的肉,想趁着房间里的昏暗将这情绪磨灭掉。
“还疼吗?”
程澍突然发问,章珣不自在的往下缩了缩,“我没事。”
“我要出差几天。”
章珣重新抬头,他看不太清程澍的神色,但手能摸到他耳朵,便用食指摸着他耳朵的轮廓,问,“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小时。”
章珣微微有些诧异,这一晚上,程澍其实只跟他做了两次,其他大部分时间章珣都在做一个让程澍爱不释手的玩具,程澍默不作声,章珣也至多只是轻喘了几声,程澍要抱他他就乖乖让他抱,程澍要摸他他就趴在他身上让他摸个够,时间过得这么快,章珣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下个月初有个演讲比赛,你能赶回来么?”
“我尽量,” 程澍说,“肖凡留在临海,有事可以找他。”
肖凡是秘书,不是助理,程澍应该是没有助理的,所以他没有一个像样的、能伺候他饮食起居的人,章珣觉得没有人能做到跟程澍完全的契合,他的重心在工作,他的私生活里需要什么,他会自己办好,比如,章珣。
“你一个人出差么?”
“meco 跟我去。”
章珣料到了,但听见他这样说,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这种不痛快就像,人可以有很多的玩具,有的被放在床上,有的被随身携带,还有一些被收纳在箱子里,人凭自己喜好选择玩具,可没被选择的玩具只会想,在他身上或床上的,为什么不是我。
一小时后,程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章珣只睡了四个小时,起床便去了学校。
章珣在图书馆写稿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程澍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意识到‘追问’并不是个好办法,也许差个契机,也许某天自己就想起来了,这样宽慰自己的当中,他给亚斯曼写了一封问候他的邮件。
手机震动时,邮件刚发送出去,是陌生号码,章珣接通后放到了耳边,那头问——
“是齐欢女士吗?”
“不是,我是她儿子,有什么事吗?”
“哦,我这是安桃陵园管理办公室啊,章信先生的墓地管理费用一个月前就到期了,这边需要缴费,您有空过来交一下吧!”
“多少钱?”
“额,这一共是 2250。”
“你给我个账户,我稍后转过去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费用单子需要你本人签字,你过来一趟刚好也看下章先生的墓吧,你们家太久没人过来,年初下大雨,园里好些墓碑都有些损伤。”
章珣听懂了这言外之意,手指紧握着手机,好一阵,“好,周末吧。”
章珣挂断后给章珒打了过去,那头没接,通话音响了一声就被摁断了,随后便有信息发了过来——
【我跟程老板来雾州了,在开会,晚点回电话。】
程澍夜里那句‘meco 跟我去’还犹在耳边,章珣莫名堵了口气,调出程澍的聊天页面,挑了个地雷扔了过去。
周末天阴着,章珣打车到了安桃陵园,到管理处时正碰上几个人办完事出来,章珣让了让,再进去,迎面碰上了一个中年男人,“哟,来缴费的?”
“嗯。”
“那进来吧,今儿全是来补缴费用的,您是哪位的家属?”
“章信。”
话刚说完,那中年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埋头在抽屉里找表单,嘴里道,“一年多了,e106 那块墓就没人来看过,你们这,移民了是吧?”
章珣随口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随后在他的指示下付了款。
那人随后递了笔和单子回来,“你确认下,签了字我带你去看看。”
管理处离陵园还有一段距离,章珣乘他的面包车一路颠簸了过去,爬台阶到了山腰,入眼是浩浩荡荡排列整齐的墓地。
“我们这每个月都有专人来巡查维护,但你也知道,这毕竟是山地,野禽啊,风雨雷电啊,难免会对墓地上产生一些影响。”
“我明白,没关系。”章珣跟着他走到了目的地,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一下子闯进他视线,墓碑上的确有些划痕和瑕疵,他一时愣着没动,那管理员却跟老熟人似的,弯腰拂去了章信墓碑前的枯叶,“过节还是来看看,到底也好有个念想。”
“小珣,你放心啦,妈妈可以处理。”
“小珣,过两年我想带着你弟弟过来找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妈妈过来。”
“小珣,你爸爸走了。”
“小珣,公司现在全是烂摊子,妈妈不是不让你回来,是你回来了妈妈还要分心,听妈的话,等过段时间好点了,再回来陪我,行吗?”
“小珣,今天办理完手续,账上剩下的钱都分发给员工了,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干净,妈有点累,今天就不给你打视频电话了。”
“小珣,我有点后悔了,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固执的要嫁给你爸爸。”
“诶,小兄弟!”
章珣乍一回神,“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