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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苏思索片刻:“也好,你容我换身衣裳。”的确柳苏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出府,每月锦玉斋的加盟钱可都是叫杏儿跑腿去拿来的,再呆下去人都要发霉了。
将军府专用的马车,里面也烧得热热的,不晓得是什么原理,上来前春儿塞过来一个汤婆子给柳苏抱着暖手。
马车缓慢往前行,柳苏掀开车帘往外瞧,的确有不少穿着破烂的乞丐往灵音寺的方向赶去,她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很快便到了灵音寺,寺庙外搭着粥棚,穿着僧袍的小和尚们给排队的人取粥,那大锅里头的白粥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不仅有粥旁边还有白馒头,馒头白白胖胖看起来异常可口。
进了寺庙程娇去祈福去了,柳苏则被一片梅林吸引,梅花傲然挺立在凛冬季节,颇有气势,看起来惊心动魄,美的一发不可收拾,柳苏还不曾看过冬日的梅林,跟程娇说了一声,就要去梅林赏花。
春儿在梅林外看守,由杏儿带着柳苏入林,这里的梅花种植的并不紧凑,稀稀疏疏的,却并不显得光秃秃,反而美不胜收,有种别样的感觉,柳苏想摘,又觉得不礼貌,还是把手放下。
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梅林那头,似乎察觉到柳苏的视线,他跟着看过来,两人视线可巧相触。
他眉眼淡淡,柳苏都忍不住猜测他是否习武,否则为何负手而立时身体铮铮然,颇为笔直硬/挺。雪白的披风,刀削般冷漠的侧脸,第一时间看过来是眼眸中的情绪还并未消散,那像是一种虚无,却又幽深不善,有一股厌世一般的凉薄。
厌世……?
这是柳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景,她不仅为之一怔。
第19章
电光火石之间,柳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个厌世的皇帝,如何会热爱自己所统治的大河江山?
下一刻,这些想法被悉数收敛。
柳苏恭恭敬敬的曲膝行礼:“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处,妾失仪。”她还记得温景不大喜欢她自称‘臣妇’,于是她换了个说法,但意思大致不变。
温景没有吭声,只是微微颔首。
柳苏身后的杏儿心中叹息,今日这个时节,容易叫人心情低沉,想起一些不大好的记忆,更妄论主子那黑暗凄惨的少时,记忆中更是一片黑灰色。
杏儿并不知晓主子幼时都经历过什么,但唯有一件事叫她印象深刻。她八岁时被选为暗卫,经历残酷的训练,那时主子还并未称帝。
她头一次杀人,血液喷溅一脸,也是这样一个雪白的冬天,血滴落在雪地上像副美艳的画,当时她心跳如鼓,整个人几近崩溃甚至想呕吐,浓烈的血腥味弥漫,透过薄雾,她回首看到主子唇角的微微勾起,似是满意的弧度,只眼眸深处却带着浓浓的戾气和阴郁,冷的能冻死人。
杏儿想到这些有些晃神,登基称帝之后的主子,好像整个变了样子,会笑了,甚至还有些顽皮,如天下人所说:任性、荒诞、不着调。
但是本质上,他还是不大像是一个皇帝,倒像是一个冷眼旁观天下百事的看客,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朝命苦之人伸出援助之手,他只会高高在上的看着你死。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登基前,还是登基后呢?
杏儿也分不清楚,但是为了不打扰主子和夫人,杏儿自觉地出了梅林,守着不让他人进入。
“祈福?”
冷不丁被问了一句,柳苏忙回答:“是。”
今天的温景,很不一样。柳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纵然觉得奇怪,也没胆子问出口,只得沉默。她现在掉头走的话,还行吗?
天空开始幽幽飘起了雪花,一片傲然挺立的梅花巍然不动,任由雪花洋洋洒洒飘落,黑色的枝木被覆盖上了积雪,唯有梅花冰冷却盛放着。
这会儿柳苏开始跑神,想着梅花酿成酒定然香得很,只是灵音寺的梅花她摘不得,毕竟是佛祖前的花,这会儿穿越都发生了,她不得不敬重神佛起来。
梅花酱也不错,柳苏又想到鲜花饼,她吃过的鲜花饼大多数是玫瑰陷,不晓得梅花的如何?或许会甜中带苦?那么外表的脆皮倒是可以制的甜些互补了。
柳苏脑子里一道步骤一道步骤接着轮,别看她在这儿站着什么都没干,可脑子里鲜花饼都出炉三四回了都。
温景收回目光,扭过头看向柳苏,发现她正小可怜似的站在一棵树下不动,微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往那边走去,温景瞧见了他小脸上带的情绪,发现她眼睛灵动的看来看去似乎是在觊觎这片梅花,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遗憾,还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大概是在馋什么东西,眼睛不动了,又开始放空状发呆。
她的睫毛很长,半垂着的时候,总让温景怀疑会不会让雪花落在上面,他不动声色发问:“傻了?”
柳苏乍然听到这个拉近距离的声音,抬起头直不楞登的对上了温景的视线,吓得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怎、怎么?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明日是你的生辰?”温景又问。
柳苏惊了一下抬起头,温景比她高很多,她惊讶之下看他眼睛时需要微微抬着下巴,“您怎么知道。”
温景不可置否,微微挑眉:“你过来一些。”
柳苏眨了眨眼睛,“嗯?”听话的凑近了些许。温景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一手摸向柳苏的头发,柳苏微微往后缩,温景立马警告,声音淡淡的:“再动砍头。”
柳苏:“……”老实的不动了。
“好了。”温景收手,最后还摸了一把她挽着的发丝,柳苏头上并没有簪带很多的发饰,只有几个低调而朴素的发饰,青丝三千挽着,一席透蓝色的衣裙,同色的披风,立在梅林里格外的美丽。
温景低头看着柳苏,手快要触及她的耳垂和脸庞,却又收回,稍微握起手,手指留恋的摩擦了一下似乎在回味她发丝的触觉,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限的暧昧:“夫人甚美。”
柳苏刚伸手,就被温景给握住了手腕:“别碰,回府再看。”
柳苏别别扭扭,忍住了想摸的欲望,撇开视线,低低的看着地上雪白的雪花:“您为何叫我夫人,就不能换……”话没说出口,因为柳苏觉得不太妥当。
温景笑了,“那我叫你什么?”
柳苏一噎,她也想不出来,“叫……”
“嗯?”温景靠近她两分。
杏儿遥遥的望着,看到那个一向挺直背脊、高傲冷漠,且爱用下巴对着所有人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的男人,在柳苏面前弯下了腰,并垂头靠近他,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些热泪盈眶,但好在忍住了。
“豌豆糕?”
这三个字宛如惊雷,就这么把柳苏给炸醒了,一瞬间她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脸色爆红,结果抬起头来就被两个人的这个距离给吓到了,他离她这么近,近到像是要吻她,甚至柳苏能在他黑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
“我……我、我我我……”柳苏掉头就想跑,结果忘了手腕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他只是稍微一个用力立马把人给拽了回来。
柳苏身子失去平衡,惊恐脸摔进温景的怀里,他顺势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扣进了怀里不放开。
柳苏觉得自己要窒息,脑海一片空白,鼻息间全都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幽幽然钻进鼻中,她腿都软了,差点没立住:“皇……皇皇皇上???”
饶命啊——!!这可是一只暴君!!鼎鼎有名的那种啊!!!
“只抱片刻,别动。”
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低沉却又轻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柳苏立马噤声,并且调整了一下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呀很快女主就要进宫了,她过完生日就是国宴,国宴就得入宫哈哈哈。
男主现在就只是有点喜欢女主,而且对女主的喜欢也并不是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他心不在天下苍生,所以很无聊仅此而已,而且前几章脑补到跟女主的女儿怎么怎么样,其实就能看出来吧,他都没考虑过女主的感受,压根没想过女主答不答应他。
人设么慢慢搭建,后面男主一定很爱女主哒,就是那种:【因为你,我愿意开始了解、并去喜欢这个世界】的feel~
皇位也不会被抢走的,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肯定会想办法给她一切最好的,当然包括生活和地位。
第20章
程娇恭恭敬敬的在佛前拜了三次,期望自己的愿望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又坐了良久她才起身,扶着云兮的手出了大殿,迎面就碰上了往这边来的柳苏,她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低垂着睫毛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程娇出声:“冷么?”柳苏身子不好,在将军府也是三天两头煎药吃,是以程娇总多体谅她几分,如今还以为她是冻着了,忍不住体贴的询问。
“不冷。”不仅不冷,还觉得有些热。
柳苏微微呼了一口气。
程娇微微颔首,跟着问:“要进去祈愿么?”不能白来一趟灵音寺啊。
柳苏忙摇头:“不了,有些累呢。”她一个穿越者,身体里的灵魂可不是正宗的古代人,她对神佛畏惧大了些,丝毫不敢冒犯,最好进都不要进。
程娇笑答:“那便离开吧,今日晚膳不如就在外面用,可是饿了?”
柳苏自然说好,跟程娇相携离开灵音寺,徒留身后杏儿偷笑了一声,春儿不解,问:“你笑什么?”
杏儿撅起嘴巴:“我就笑,哼,不要你管。”
春儿:“……总是一团孩子气,这可如何是好。”
杏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快步追上柳苏和程娇,回头跟她狡黠的示威了一下。
大约夫人是福星吧,杏儿分明瞧见跟夫人分开之后的主子心情好了很多,甚至离开时唇角都带上了一丝弧度,眼睛里化不开的冰山融化了些许,并收敛起了那股煞人的冷漠气息。
夫人脸红为哪般?又不是冻得,分明是羞得。
越想杏儿心情越愉悦,夫人跟程娇小姐的对话她偷听的一清二楚,国宴之后夫人便能假死脱身,届时主子随便给安排一个身份,不就能带进宫了么?
哎不对,等一下。
杏儿想到了西大街那边柳苏打算开的店铺,微微迟疑了一瞬,若有所思起来:夫人她……愿意入宫么?
程娇带着柳苏去了风神酒楼,一行人用了晚膳之后才回将军府,程娇在马车上跟柳苏合计了很久明日柳苏生辰的事情,不得不说程娇的确是一个很周到体贴的女子,不仅面面俱到且能顾得到所有人的小情绪,行事温柔有度,性格却理智大气。
回到畅芳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面铜镜看一下温景给她簪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柳苏歪着头在铜镜前看了又看,最后才伸手把那支白玉簪子取下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白玉无暇,质地精品,颜色纯正,雕刻了一朵模样小巧的花,柳苏不解这是什么花,拿着与簪子看了半晌,春儿低声为其解答:“夫人,这是紫娇花。”柳苏的书桌前就摆着两盆紫娇花,盛开时浅浅的紫色一簇一簇的,看起来异常的美丽景致。
“哦……”怪不得看得有些眼熟。
花为紫娇花,花的韵味是有了,只是这人雕刻的手艺却颇为生疏,温景乃是一国之君,总不能派了个学徒来雕刻这与在玉簪吧?
柳苏又想到自己看过的无数本小说,这个玉簪……难不成是温景自己雕刻的?
这个想法初初冒上头,柳苏立马就觉得此刻手里的玉簪烫人的紧,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捂住脸,却不忘了把玉簪给插回到发间。
没怎么谈过恋爱,只是被如此撩拨两次柳苏居然就觉得心脏处‘砰砰砰’的跳动个不停,能怎么办呢?
这天晚上,一向嗜睡的柳苏出奇的失眠了,一整晚脑子都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就是睡不着,到了脸色雾蒙蒙快要擦亮时她才昏昏沉沉的合了眼。
这一睡就到了晌午,昨夜是春儿守夜,在外间听到内间翻床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她便知晓主子怕是失眠了,于是晨起到现在都不曾喊她起身。
料知下午时分,畅芳苑外头开始吵吵闹闹起来,杂音、说话声此起彼伏,柳苏硬生生被吵醒,黑着张脸发火,“谁啊!!!”
春儿忙绕过屏风进来,“夫人,是小姐请的戏班子到了,此刻正在外院搭建戏台子,还有戏子唱两句吊嗓子的。”
柳苏一惊,彻底没了睡意,‘腾’的坐起来:“我不是说了不用请戏班子么?”她听什么戏啊?还不如叫个城角的说书人呢,说故事最起码有趣些,唱戏的柳苏又听不懂啊。
柳苏也无心睡觉了,由杏儿侍候着洗漱完毕,并着梳妆换衣之后才出了院子,柳苏的畅芳苑很大,搭建一个戏台绰绰有余,柳苏出来正巧看到几个画完妆的戏子正拉扯着似乎在对戏,见到她出来全都恭恭敬敬的停了口,跪下请安。
柳苏揉了揉太阳穴,忍了半晌最终还是叫了起,转身回屋叹了口气,她大约知晓程娇为何一定要请戏班子了,她想起来原著中原主很喜欢听戏,柳家听戏不多,好不容易听一次顾老夫人总拿她当丫鬟使唤,让端茶送水,所以原主听戏都挺不完全,对此她颇有怨言,这一点曾有一段详尽的文字来描述。
柳苏印象还挺深刻的,那会儿她觉得这个柳苏是奇葩,又觉得她可怜,种种复杂吞进嘴巴里,化为了沉默。
程娇记得她喜爱听戏。
幽幽然的叹息,柳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等着吧,柳苏只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