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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绯挑了挑眉,推开挡在面前的禅机,才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丞相府的大小姐来了,快看啊。”

阿绯就见对面的岳君成登时双眼放光,“唐衣?!”

腰不疼,腿不酸,跑的比兔子还灵活。

阿绯指着岳君成的背影,一脸懵,“馋鸡,他不是腰疼吗?”

禅机往岳君成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兴许是刹那间自愈了吧。”

一驾象牙为饰、玉为缀、彩绣作帷的双马辇车缓缓行来,从阿绯的角度可以看到半透的帷幕内端坐着一名华衣的女子,那轮廓,清瘦侧颜美姿容。

很多人都站在路边,踮起脚尖渴望能透过缝隙看一眼丞相千金的神仙容姿。

阿绯听见有人说,“听人说啊大小姐美是美,可对比起三小姐还是略有逊色。”

“嘁,你见过三小姐真人?”

“哎,还别说,有人见过。据说当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只是可惜了出身....”

唐衣的辇车驶过,眼前的这几人掂着脚尖,挣扎着看美人最后一眼。后又挤在一起低声,“听说那三小姐的亲娘是官妓出身.....”

“别胡说,唐家三小姐那可是被...看上的人。”

“怎么能是胡说呢......”

“成了,人都死了还议论什么?”

吵闹声太多,阿绯掏了掏耳朵想听个明白,却还是听不清楚了。

她仰头问禅机,“什么是官妓啊?”

禅机愣了愣,她的嘴里总是吐出些令他为难的问题,“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

阿绯指了指人群,“他们在说啊,说唐家三小姐出身不好,娘亲是官妓。禅机,什么叫官妓?”

禅机瞧了瞧自己这身僧衣,罢,权当自己给她当老师了。他拧眉略思,“凡被抄家者,男子流放充军,女子则入教坊司。”

阿绯仰头听得认真。

禅机继续说,“女子入教坊司,学习音律诗书画等技艺。每遇官宴之时,则其中优秀者入场。她们便被称为官妓。宴会饮酒,俱有官妓承应。”

阿绯点头,“懂了。”

禅机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见她不再追问,禅机便松一口气。若是再要追问下去他可不知道如何解说了。

转头,阿绯瞧见那岳君成带着人又返回来了,“他怎么没完没了的?馋鸡,我们快走。”

岳君成眼见着那和尚与女子要跑,顿时大喊一声,“抓贼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贼——”

“失窃啦——”

“抓贼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贼——”

人群一阵慌乱,这时正有五成兵马司巡城,一见喊抓贼的是太师府二公子,不问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四,提刀便追。

阿绯拉着禅机边跑边喊,“我们不是贼!”

巡卫边追边叫,“抓住再说!”

禅机被阿绯拽着跑,“施主,停下。再跑就变成默认了。”

“不跑也要被抓,你不知道官官相护吗?你这个和尚太单纯了!”

她犯起横来,力气特别大,拉得禅机一个趔趄,“三十六计走为上。岳君成是吧,我记住他了!君子报仇,过两天也不晚!”

向来淡色淡容,坐看红尘的禅机,与阿绯相识了几天就被她拽下神坛几次。

岳君成在原地叉着腰,大喊一声,“谁先抓住他们,公子我重重有赏~~~~~~~”

有赏?有赏抓的更卖力。

有不知情的行人起哄,“哟,快看呐,和尚带着姑娘私奔啦——”

七拐八绕,进了一处葫芦肚子一样的胡同,这里极僻静。人稀少,只闻鸟鸣。阿绯的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不见人影,“好像没人追来。”

禅机额上见了汗,一低头,看见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阿绯的手紧紧包住。

忽闻有动静,阿绯抬手将一旁半开的院门推开了,拉着禅机闪身进去,反手挂上了门栓。禅机看着空空的掌心,渐渐收拢五指,阿弥陀佛.......

阿绯秉着呼吸趴在门缝上外看,果真有巡城卫追过去。

阿绯回头见禅机的脸色不太好,以为他跑累了,抬起广袖便给禅机擦额上的汗。禅机却一个激灵地躲开了,阿绯不解,举着广袖停在半空。

她的幂篱跑脱了,被她拿在另一只手里。阿绯的眼睛里有疑惑,那双流光异彩的眸子,禅机不能多看,仿佛望一眼便会被她吸进去,从此再也出不来。

禅机对她行了一个佛礼,便往院里面走去了。

阿绯的广袖,被她慢慢收回。

这间宅院种满了枇杷树,枝叶葱茏,彩鸟点枝头。百花在春日齐放,争奇斗艳,但枇杷却在冬日绽放白花,夏日黄果累累。阿绯看着这些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不禁伸手摸一摸那粗糙的树干。

禅机说里面没有人。

宅院没有人住,看得出曾经很雅致。可是现在却狼藉满地,像是被盗贼搜刮过一样的凌乱。

阿绯在枇杷树下捡到一把琵琶,琵琶曲项,四弦皆断。琴身满是泥尘,阿绯用手抚过,鼓起两腮吹一吹上面的轻尘,她拿给禅机看,有些讨好的意思。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禅机忽然有些不高兴,“你看。我认得这个,这个叫琵琶。枇杷,琵琶....这里以前一定住着一个精致的女主人。就是不知道这琴为什么断了。”

禅机没有接,转过眼去看别处,“兴许是不要了吧。”

阿绯去扯那断掉的琴弦,“不要也不至于把琴弦都扯断吧?你会把你的持珠扔掉弄碎吗?我看像被打劫了。”

禅机抿着唇没有说话,往里屋去,“等一会儿吧,等巡城卫走了咱们再出去。”

阿绯嗯一声,跟着禅机往里面去,脚下忽然被咯了一下,“什么东西?”

禅机回头,“怎么了?”

她蹲下去扒拉开枯叶,“有什么东西咯脚。”扒开一看是个翻倒的木牌子,她拿起来一看,“馋鸡——你看。”

禅机快步过来,“阿弥陀佛...是灵位。”

这是一方灵位,不知道被谁扔在了地上。牌位被埋在枯枝败叶里,风吹雨打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阿绯拿衣裳擦了,上面有字,“显妣方津津之灵位....生于庆元元年,卒于庆元三十四年...”

庆元是如今的年号

阿绯看禅机,“才三十四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睡好,码字的时候感觉脑袋漏风。情节写东漏西,我得出去吃点好吃的补补了。

第13章 馋鸡,你对我用美人计了吧

第十二章

阿绯将那方灵位细细的擦净,摆回屋中。这屋中有香烛,应该是之前这位方津津的子女常拜祭留下的。禅机上了香,在灵位前念一声阿弥陀佛。

阿绯站在一旁,定睛看着供桌上的灵位:显妣方津津.....

“馋鸡,你说她的子女去哪儿了?”宅院乱成这样,灵位还被埋在了院中的枯枝败叶下,未免太凄凉。

禅机摇头,“或许远行了吧。”

阿绯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薄薄的暮□□下来,像是蒙了一层灰纱。阿绯和禅机没有离开,这座宅院久无人居住,但是生活用物俱全。

就连米缸里的米都是现成的,只是有些发霉了。

不能指望阿绯烧饭,两人只有靠着禅机的半吊子手艺,将挑拣出来的尚未坏掉的白米放进锅里煮了。晚饭就是一人一碗白米粥。

怕不熟,禅机还多烧了两把柴火。

吃吧,这次总归不是夹生米了。

阿绯今天活动量很大,早早就饿了,即便连碟咸菜都没有,干吃粥她也吃的香。

晚饭过后,阿绯要睡觉。可屋子里的床早已经塌了,不是自己坏掉的,而是被人用斧头砍塌了。她还问禅机,“这床碍着什么事了,好好的非要砍坏了。”

被子也早就潮湿发霉,脏兮兮。

没有办法,只能在屋子里找个干净的地方铺木板将就一晚。

月亮挂上枝头,阿绯靠在墙角眼见禅机要出去,“馋鸡,你不睡吗?”

禅机嗯了一声,“贫僧还有晚课没做,施主先睡。”

秋日的夜晚渐凉,阿绯将嫁衣放在头下当做枕头,裹了裹身上的衣裙便睡了。

月华如水,铺满了这座小宅院。禅机在枇杷树下坐禅,《阿弥陀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楞严咒》亦不知念了多少遍,睁眼时亥时已过。眉目清冷的僧人往屋中看了一眼,那里面漆黑,但他知道在那洞黑的房中一角熟睡着阿绯。

秋风袭来,有些冷。

禅机这才起身往房中去,借着月色他看见木板上的阿绯不自觉的抱着双臂,想来她是有些冷。禅机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将自己宽大的僧衣脱下,轻轻地盖在阿绯身上。

阿绯又做梦了,就在禅机手捏衣角滑过她的双肩时,阿绯忽然睁眼。

禅机的手顿时停住,双唇微动。

阿绯的眼睛很亮,眼神有些奇怪。禅机想解释,却忽然听见阿绯叫他,“娘。”继而便又闭眼睡去,禅机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就这么虚虚的浮着,“又做梦....”

阿绯梦见一个女人,那女人满身绫罗,体态风流。水袖在枇杷树下舞动,珠缨旋转,花蔓抖擞。那身姿,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远远地,那女子似乎看见了她。水袖渐息,女子停在枇杷树下远远地看着她。虽看不清容貌,但梦中的阿绯却觉她的眼中有万般的温柔,阿绯追过去,那女子却瞬间消失,阿绯大喊一声,“娘——”

身上有谁在轻轻拍着,梦中人远去,阿绯重又渐渐入睡了。

清早起床,禅机已经收拾好。阿绯觉得禅机很神奇,他总是在她睡后再睡,起床前就起。正是那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却永远都是不见疲倦,满身莲华。

禅机见她醒了,便将新煮的米粥盛出来,“昨晚又做梦了?”

做梦?阿绯眨了眨眼,好像是梦见什么来着,但她忘记了,脑中空空,“不记得了,好像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禅机看她,“对盛都,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阿绯摇头,“没有印象。”

禅机沉思半晌,“吃过早饭,我们去布庄。”

阿绯没意见。

临走前阿绯和禅机给这座宅院的主人上了香,毕竟睡了人家的地板、吃了人家的大米。

可是,才一出门,阿绯一脚踩漏了,不知是谁在门口挖了坑。坑上有枯叶遮盖,阿绯不注意,一脚踩了进去,只听“嘎巴”一声,阿绯疼的双眉陡然立起,“馋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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