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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机一愣,随即笑了,“施主也不差。”
阿绯满足地冲他笑笑。她很喜欢馋鸡夸她好看。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吭吭哧哧的憋笑,阿绯转身去看,只见窗口闪过几个光头,她也闹不清谁是谁。双眼懵懂的看禅机,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禅机冷了眉眼,“禅心禅慧,庭院可曾洒扫完毕?”
窗外面一阵悉悉索索,想来是那几个和尚结伴儿跑了。
阿绯吃个半饱,把碗推开就不吃了,拍拍自己的肚皮,“馋鸡,我留了半个肚子。”意思是她吃了个半饱,要等着吃典座做的斋饭。
禅机面呈温润,将她的碗拿去洗了。阿绯无事可做,跟在他身后看他干活,只见他洗完之后竟将剩余的白米和齁咸的菜全都倒进钵中,仔细放好。
阿绯歪着头奇怪,“你不是说不好吃,不让我吃了吗?”
“贫僧吃。”
“为什么?不是不好吃嘛。”
禅机言,“出家人,一饮一酌不忘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要追随先圣先贤。食物,乃充饥养身,僧人不嗔不贪,平心静气接受供养, 方能藉假修真。”
他说了一堆,虽不是每句都懂,但阿绯聪明,她大体明白了出家人不能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要感恩。
她假装自己已经深入了解了,表情凝重地“哦”了一声。哦的时候,又默默地、探究性地抬眼皮瞧他。
禅机唇角微启,这施主当真是有颗孩童心,“施主既非佛门中人,自然可饮食自己喜爱之食。只一点,佛门中不可杀生。”
听了禅机前半句,她眼睛顿时就亮了:我可以挑喜欢的吃啊!
僧人每日的安排都很规律,极讲究佛门规矩。何时早课,何时出坡,何时晚课都有严格的规定,所以禅机并不是无事可做。
僧人也需要自己种菜,自给自足。苦吟寺的僧众在竹鸡山开垦了不少田地,种了果蔬与粮食。下半晌,见阿绯已无大碍,可以自己吃喝,禅机便与禅明忙去了。
阿绯着一身火色嫁衣,在苦吟寺中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满脸的好奇。苦吟寺不大,转一圈就能看完,她在后院看到了很多半人高的小塔,新奇的紧,上手摸摸,转着圈看看,一个人很是得趣。
就在她自乐自得的时候,隐隐地听见有人吵吵嚷嚷。
“什么声音呀?”
走到前面去一看,寺庙门口堵了一群穿短打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棍棒,气势汹汹。那个领头的,手里拍着一把玉骨扇,好扇被猪拱了,趾高气扬的,“怎么着大师们,出家人心肠怎的如此黑?这些地明明是我屠荪借给你们种的,呵,如今竟成了你们的了?还有没有王法?”
禅明心急,性子也急,“呸!你睁眼说瞎话....”
禅机止住了禅明接下来的话,挡在禅明面前,“施主,人在做佛在看,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诳不骗。竹鸡山的地是苦吟寺僧人辛苦开垦出来的口粮地。山脚的村民都可作证。现在你却说这是你借给本寺的,谁可为施主作证?”
屠荪是竹鸡山下有名恶霸,早几年靠强抢豪夺发家。今年开春瞧上了竹鸡山上的地,瞧着一帮和尚好欺负,直接上门要地。僧人们不松口,到现在拉拉扯扯也有半载了,竟耍起了无赖。
屠荪见是禅机,笑得两撇胡子都立起来了,“哦~你要作证的是吗?”无赖就是无赖,他往身后一瞥,身后那些跟班儿立马呼应,“我们都能作证,这地就是屠老爷的!”
简直岂有此理。
和尚要见官,屠荪带人堵住山门,不准和尚出去。屠荪的人没什么好教养,直接上手打人。首当其冲,被打的就是前面的禅机。
“师兄——”
“你们这些混蛋!”
见和尚们要反抗,屠荪劈手夺过一把粗棍,照着禅机就要打下去。
突然!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瞬间掠过。再一抬眼,只见手执棍棒的屠荪双目圆瞪,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缓缓地向后倒去。
屠荪额上,竟是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此时正慢腾腾地滑下屠荪的脸,不经意间在他脸上留下一行渣渣。豆腐落地,屠荪亦倒地。
“老爷——”
这变故,令众人皆惊,齐齐转身往后看去。
只见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殿内佛祖手捏法/轮印,宝相庄严。而殿前,一红衣女子临阶而立,盛装拖尾,风鼓广袖,衣带当风。本是红颜风华绝代,此时却眉目凌厉,看向屠荪众人的目光令人心生怯意。
与先前天真的模样,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姑娘记得收藏下呀,我要冲一下第一期的榜单,蟹蟹啦(*^__^*)
第4章 馋鸡,你怎么喜欢皱眉
第三章
见她缓步上前,乌发飞扬,步步慑人。屠荪手下观其衣着华服,身手不凡,不知其来历不敢招惹,皆面露惧色,“你莫多..多管闲事....”
众僧人也是大吃一惊,禅机怕她再伤人,“施主止步!”
她不悦的看了禅机一眼,却也真的站住了。屠荪被手下人连拖带扛,被匆匆带离苦吟寺。剩下的僧人,面面相觑,然后朝着阿绯行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出手相救。”
禅心却站了出来,“禅机师兄,这位施主是你带回来的。那屠荪岂是会善罢甘休之人?今日这位施主打了他,明日他定会变本加厉。如此一来,我们苦吟寺岂不是要遭难吗?”
话里话外,指责禅机看顾不利。
禅明却是不依,“禅心岂有你这样说话的道理?若不是女施主出手,今日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就是你。”
禅机岂会不明白禅心的意思,只是他不愿与禅心多费唇舌。抖落了身上的尘,走到阿绯面前,“施主,请随贫僧来。”
一块豆腐就能将人打昏,看不出来,这女子竟是会功夫的。
阿绯不喜欢这个禅心,他之前偷看她,方才又指责她。阿绯很生气。
禅机唤她,她没有立刻跟着走,而是震了广袖,行至禅心面前。与方才的凌厉不同,她居然冲禅心吐舌头扮鬼脸,“呃——”
禅心一时愣住,“女施主,你——”
阿绯哼他一脸。
方才的威风劲头全然不在,就好像方才那个睥睨众生的倾城人根本不是她。
“小僧从未见过女施主这般...这般无礼之人。”
禅机尚未开口,阿绯嗤笑,“我吐个舌头就叫无礼,那你嚼舌根叫什么?长舌僧。”
“你——”
禅明看得乐呵:这女施主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啊。还是师父说得对,漂亮女人是老虎,轻易不要招惹。阿弥陀佛......
没见过和尚与女人打嘴仗的,各僧人纷纷不语,也不知该怎么办。
禅机冷了脸面,“禅心,回去抄写《清心经》二十遍。”
“呵,师兄了不起啊,还不让人说实话了。”禅心一直不喜欢禅机,总觉得他故作高深,对谁都不亲不热,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家都是和尚,凭什么就他摆谱?
就在这边吵嚷的时候,一直躲在墙角的小沙弥端着一口钵跑过来,“女施主,小僧的豆腐呢?”
阿绯三两步跑到门口,从地上捡起那块不成形的豆腐给他看,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成这样了,你还要吗?”
烂叽叽的豆腐,摔在地上都碎了,这还怎么吃?
小沙弥苦着眉头,一个劲儿地挠头,他去看禅机,“禅机师兄,怎么办啊?”这是今晚的斋菜之一,变成这样可怎么吃啊?
禅机叹一口气,无奈的看了阿绯一眼,从她手上接过豆腐渣,“罢了,告诉典座,做些别的吧。”
小沙弥,“好的禅机师兄。”转头就噔噔跑了。
禅心还在气鼓鼓的,僧众却借此纷纷散了。
禅机打了水,招呼阿绯,“施主,过来洗洗手吧。”
阿绯五根手指抓呀抓呀,手心脏兮兮的,有泥水还有豆腐渣渣,“噫.....”她好嫌弃。
她把手按进木盆里,禅机等在一旁。她忽然想起来禅机说的僧人饮食论,遂仰着头问,“馋鸡...我把你们的豆腐浪费了,晚上你会不会不让我吃饭呀?”
禅机蹲下来,“施主想到哪里去了,贫僧不会克扣施主的饮食。”
她咬着唇笑,双眼弯弯,心无城府,一句话就可以满足,“那就好。”
“施主,你会功夫?”
得知晚饭不会克扣她的,她就高兴了,一双纤长素手在水里转圈玩水,“什么是功夫?”
禅机皱眉,“就是施主方才用豆腐打人的那一下。”
“啪”一巴掌拍在水面上,溅了满脸水花,她倒是笑得开心,“哦,那个呀。我也不知道,可能以前就会。我看他要打你,你又不还手,我一着急就替你先打他了。你看,我厉害吧,直接把他打趴下了。”
禅机问,“像今日这种情况,若发生在施主身上,施主会如何处理?”
阿绯抬头,理所当然地说,“打他呀。”她忽然变得有些迷惘,“好像有谁和我说过,谁敢欺负我,我一定要加倍还回去,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怕我,这样的人才配生存。”
禅机不赞同,又试探着问了句,“是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她接了一句,“人若犯我,睚眦必报。”说完了自己还点点头,品评一番,“还挺顺嘴的,咯咯....”
禅机抬手抹掉眉上的水珠,眉心成结。今日他一直在观察她,偶尔她流露出的举止像个大家闺秀,穿戴皆上品;可身上却带功夫,普通闺阁小姐很少有机会习武。
还有“睚眦必报”,戾气如此重,这是谁教她的?
“看!洗干净了!”
阿绯举着干干净净的一双手给禅机看,笑眼里满是细碎的星子,光芒四射。禅机递给她一方帕子,阿绯却没接,湿哒哒的食指抚上了禅机的眉头,想给他摁平了,“馋鸡,你怎么这么喜欢皱眉?”
禅机被她的手冰得一个激灵,陡然后退,“阿弥陀佛,施主自重。”
阿绯不明白他反应那么大干什么,但是她瞧着他打结的眉头她就是不得劲,总想把那两条长眉抚得又平又长。
手举在半空,她也不觉得尴尬,拿帕子把手擦了。
禅机自幼出家,在清规戒律浸泡中长大,戒杀生、 受真正、 戒淫念 、戒妄语、戒酒肉。严谨五戒,女性更是不曾接触过,更受不得女子的触碰。
禅机去倒水,阿绯跟在身边,她看见那些恶人都有头发。明白了和尚不是天生的,她就很好奇,“禅机,你为什么要当和尚啊?”
禅机随口道,“贫僧自然是一心向佛,所以才出家。”
“....向佛?”她耳朵里都是木鱼声,眼前都是大小佛像,“向佛好玩吗?”
“向佛怎么能是好玩?”
禅机缓步,他极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来了寺庙,据说他出生的那天家中百花齐凋零、池中鱼儿不争食,黑狗不敢吠、祖母摔断腿。路过的和尚说他前世杀孽太重,这辈子煞气太重会带累家人。
何以化解?唯入佛门。
所以,他就被送进寺庙做了僧人。但禅机喜欢寺庙,清心寡欲,每日木鱼香烛,做红尘的看客,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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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掌灯时分,释善大师的禅房里传来大师和禅机的对话,“禅机,今日一事,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