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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笑了。
不过,冯勋话锋又是一转,“当然了,昨天林武因老师说得也有道理,这么拍对你来讲,确实有点难度,这个走位不太好把握,得和摄影配合好才行。咱们拍电视剧,非常讲究效率,如果你几次都过不了,那咱们就只能换个拍法儿了。”
王忱很快听明白了冯勋的意思。
这是他和林武因各退一步,各自妥协一点,最后却把机会交到了王忱自己手里。
“好啊,冯导。”王忱把剧本递给助理徐东,露出一个稍显腼腆,却藏着不少自信的笑容,“我一定努力,争取达到您想要的效果。”
冯勋没再说话,伸手拍了拍万辰的肩膀,转身就去监视器前面了。
摄影指导孟笛早就等在了那边,他叼着根雪茄,翘着二郎腿,朝冯勋打了个响指,“怎么这么半天,林武因那老头很难搞?”
“总要给几分面子。”冯勋叹口气,坐了下来,戴上了监听耳机。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喊开始,而是指着画面里的万辰问:“我刚过来就看见他站在那儿了,你喊他来站位的?”
“没啊。”孟笛笑了,“我哪敢指使现在的演员祖宗,他自己过来的,这小孩有点眼力见儿,不错。”
冯勋“啧”了一声,“错不错现在可看不出来,还早着呢……行了,甭废话了,喊你的徒弟,咱们走一遍戏。”
“得嘞。”
半晌,对讲机内响起了冯勋的声音。
“来,带机试戏。”
执行导演随后喊道:“带机试戏,开始!”
伴随着一声开始,监视器的画面定格在小四合院的卧房房门,清晨柔和的日光布满画面,漆红雕花门色彩浓郁。
下一秒,少年装扮的王忱从卧房里笑着跑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上跃下,然后,饰演长随的演员跟着走了出来,躬腰喊了一声”少爷”。
与此同时,摄像机开始沿着轨道向后滑行,而王忱也十分默契地和摄像机的移动保持了同一速率。
他转个身,背对着大门往后退,冲长随满不在意地笑着:“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那教书老头,榆木疙瘩一个,蠢得要死,还想逼我去念书?老子糊弄他就跟糊弄玩似的!”
王忱说完这句台词,他刚好站在了画面最边沿的位置,摄像机与他同时停住。
他准确地撞在了林武因的胸口上,稍作停顿,立刻扭头。
就在这一秒,摄像机迅速向前推,原本在画面最左端的王忱,立时因为机位的转移,回到了画面最右端。同时,林武因也出现在了画面内。
父亲面孔冷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神情严肃,且隐藏怒火。
“你要做谁的老子?”
“爹?您怎么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眼里就彻底没王法了?!”
摄像机再次移动,慢慢将固定的两人移向画面中央,同时缩小画幅。
这个时候,王忱应当后退一步,拉开与父亲的距离。然而,这一步非常难把握,退得远了,他会离开画面,这一条直接作废,退得近了,无法表现出儿子对父亲的畏惧感,没有意义。
冯勋盯着监视器,知道这里对于演员来讲是十分考验的一点,远景画面会直接拍到地面,因此没法在地上给演员贴马位标,只能凭演员的镜头感。就算有经验的老演员,常常都需要走几次戏才能找准感觉,在真正拍摄时一步到位。
他已经下意识地举起对讲机,准备随时喊卡。
然而,王忱却干净利落地退后一步,堪堪落在了画面边缘,也正是冯勋想要的位置。
“爹……嘿嘿,您误会了……”王忱流利地说出台词,没有丝毫停顿。
而作为父亲的林武因,却已经无心再听儿子的分辨,顺手抄起墙角竖着的一把笤帚,举起来朝王忱身上抽去。
“卡!”
冯勋压抑着内心的惊喜,拿起对讲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他趁没人注意,连忙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克制住那种战胜别人的兴奋感,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绕过监视器走进场地。
“不错啊,小万,基本功很扎实嘛!”
王忱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但见冯勋脸上挂着根本掩饰不住的笑容向他和林武因走来,而站在不远处,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经纪人,也因为导演态度的改善而明显松一口气。
冯勋走近了,立刻像哥俩好一样揽住了王忱的肩膀,狠狠用了下力,仿佛在发泄什么情绪。
导演的热情与昨天的淡漠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从演员的角度来看,明明理所应当的事,却这么有意思。
——他对当下的结果,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其实在剧组里,导演和演员的关系向来是处在一种微妙的抗衡中。每一个演员都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形态出现在荧幕上,然而,导演却从来都不在意某一个演员的演出是否精彩,他只会关心整个画面的和谐与艺术。
因此,很多导演为了视觉效果,甚至会故意让演员在镜头前出丑,以期达到最自然的画面。
今次的事也是类似的道理。
从演员的角度,这个镜头是否这样拍,只决定了万辰会不会在观众前露脸,所以林武因会以此打压,白佳润作为经纪人也会着急。
但从导演的角度,镜头的拍摄只关系到这个情节是否能以最有张力的效果展现,冯勋在意的根本不是林武因多出现几秒会不会比万辰更好,他在意的是自己对整个画面的调度。
毋庸置疑,冯勋不会为了演员的恩怨,牺牲自己作品的优劣。
所以问题的关键,也根本不是冯勋和林武因的交情有多深,而是他自己,能在镜头前表现得有多好。
“好了,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正式走一条,小万,说台词的时候情绪可以再高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