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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永宁侯的眼睛。听闻徐子渊守了柳韶光一夜,出门时脖子似乎还在淌血,永宁侯忍不住冷哼一声,“出息。哄人都不会哄。”

也挺意外柳韶光的反应,怎么看,徐子渊都是个绝佳的金龟婿,模样生得俊,对柳韶光也绝对称的上是一心一意,就差掏心掏肺了。

结果柳韶光竟然还是不买账!

永宁侯着实好奇了,鄙视徐子渊不会哄人开心的同时,也难免嘀咕一声,这柳家小姑娘的心,莫非真的是精铁做的不成?

凉城守住了,胡人和羌人都无法再作乱,永宁侯虽然因羌人兵临城下的耻辱而震怒,但战事已平,这口恶气也就散了,又乐呵呵地决定再开一次庆功宴。

柳韶光委实不想再见到徐子渊,见凉城安定下来,便撺掇着柳焕和永宁侯道别,想先回江南好好静静。

谁料永宁侯还不乐意放人,“你们二人可是在守城上立下大功的,怎么能不吃庆功宴就走?”

徐子渊的眼神一直没从柳韶光身上离开过,盯得柳韶光心中蹭蹭冒火,恨不得再给他另一边脖子也来一口。

柳焕见势不对,稍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徐子渊的视线。这一切都尽入永宁侯眼底,永宁侯当即偏头揶揄了徐子渊一眼,满脸都写着“你真没用”四个大字。

晚上的庆功宴,柳焕实在推辞不过,只能在柳韶光失望的眼神下点头应了。

北疆军上回就和柳焕混熟了,这次又有柳韶光和柳焕帮忙守城,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情分在,更是见了他们二人便双眼发光,一拥而上就要揽着他们去喝酒。

柳焕脸色都变了,想要伸手护住柳韶光,却因来的人太多,只恨自己没有长出八只手,眼看着其中一人的手就要搭在柳韶光肩膀上了,柳焕当即惊得脸都白了。这时,忽而从旁边探出一只宛若白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住对方手腕,略微一转,又挡下了旁边两个人伸过来的手。

等到几人惊讶看去,对上的就是徐子渊冷冽的眼神。

柳韶光稍稍往后退了几步,顺利躲出了众人的包围圈,趁着徐子渊还在前头挡着,赶紧开溜。

却不料刚从这边顺利溜号,转头就被永宁侯的贴身护卫请进帅帐,说是侯爷有请。

柳韶光当即眉头一皱,猜不透永宁侯叫她过去到底所为何事。

进了营帐,里面竟然只有永宁侯一人。

柳韶光心下一惊,便听永宁侯淡淡笑道:“柳家的小姑娘,胆量确实不错,怪不得那傻小子认准了你。”

柳韶光冷不丁被永宁侯戳穿了身份,霍然抬头,正好对上永宁侯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时间也无法看出永宁侯的真实情绪,先拱手认错,“欺瞒侯爷,是民女的不是。不过女儿家名声要紧,出门在外,男装示人,更为方便。”

“本侯可没看出你多在乎自己的名声。”永宁侯忽而一笑,又冷了脸,“你可知,女子之身进军营,可是大罪?”

柳韶光毫不避让,直直对上永宁侯的目光,正色道:“北疆军以血肉之躯守护一方百姓安宁,我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同样敢拿命护住凉城。以此来看,我并不觉得我没资格进军营。”

“果然好胆色!”永宁侯看向柳韶光的目光中已然带了几分欣赏,点头道,“行事果断,明事理,心怀大义,又不失小节,虽然出身低了些,倒也能当得起侯府宗妇身份。”

柳韶光一听这话,眼神便沉了沉,试探地问永宁侯,“您就不反对?”

“我有什么好反对的?”永宁侯嗤笑一声,“左右是那小子的私事,他要娶谁,随他去便是。娶错了人,头疼的也是他,关我何事?”

这可真不像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柳韶光上辈子还会心疼徐子渊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却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道:“侯爷好心胸。”

徐子渊正好在此时掀了帐篷门帘进来,仔细打量了柳韶光一番,才将目光移到永宁侯身上。

永宁侯都被这逆子给气笑了,“怎么,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徐子渊抿唇,而后缓缓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永宁侯,“我想娶阿韶为妻,请爹回京后便向柳家下聘。”

“哼,现在想起你还有个爹了?”永宁侯随手抄了个杯子就往徐子渊身上砸去,“天底下怕是没哪个爹像我一样,儿子要成亲了,当爹的还不知道。我要是不把柳姑娘叫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请了圣旨后再告诉我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眼里都没有父母了是不是?”

徐子渊低头不语,永宁侯见状,心中怒火更甚,起身围着椅子转了几圈,抄了茶壶准备往徐子渊身上扔,迟疑了一下又放了下去,气得直喘粗气,指着徐子渊的手指都在颤抖,“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徐子渊猛地抬头,对上永宁侯怒气冲天的双眼,“我不说,爹不也知道了吗?”

一旁的柳韶光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徐子渊这张嘴,真是没救了。这时候顶什么嘴啊?除了火上浇油外还有什么作用?

果不其然,永宁侯这回再也不迟疑了,双手抄起还有半壶热水的茶壶,砰的一声砸在徐子渊面前,“你这是在指责我监视你?”

徐子渊垂眼,“不敢。只是爹都知道了,我说不说也无妨。”

柳韶光闭上眼,已经不敢再看永宁侯会气成什么样了。徐子渊这无意识地气人的本事,这世上怕是没人比得过。

上辈子深受其害的柳韶光十分能体会永宁侯现在的感受。

见永宁侯似乎已经快要气得失去理智了,柳韶光生怕自己这条池鱼被殃及,淡定地向永宁侯请辞,“侯爷既然还有要事,那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永宁侯原本还想留下柳韶光的,后来转念一想,他确实有要事,揍逆子这等要事,也确实不好让柳韶光瞧见,只能黑着脸挥了挥手,同意柳韶光离开。

柳韶光一见永宁侯那表情就知道徐子渊要糟,离开营帐的时候,眉毛都快飞到脑袋后面去了。揍儿子好啊,揍儿子妙啊,永宁侯还可以再继续多揍几顿这个逆子!

柳焕被众多将士围着脱不开身,勉强分神关注着营帐这边的情况。见柳韶光眉飞色舞地出来,柳焕心里便松了口气,瞧这模样,应当是没受委屈。

又哪里知道柳韶光这是因为徐子渊要挨打了才开心不已呢。

其实上辈子,永宁侯对柳韶光的态度一直不错。只可惜永宁侯上辈子身受重伤,缠绵病榻,整日靠汤药吊着一口气,哪里还能顾得上吴氏作不作妖?

这辈子倒也不错,至少永宁侯的命保住了。

过了两天,柳韶光又去向永宁侯辞行,这一回,永宁侯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只在柳韶光转身要离开时,突然开口道,“我家那个傻东西,人倔,嘴笨,又不爱说话,小时候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但他一根筋,认定的人和事绝不会变。他既然认定了你,就不会辜负你。我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好父亲,他母亲更是……夫妻一体,日后,他就只有你了。”

柳韶光微微皱眉,不明白永宁侯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面上却笑道:“侯爷这般关心世子,若是世子知道了,想来会很是开怀吧。”

永宁侯看了看柳韶光,眼中浮现一抹欣慰,转而又变成冷漠,哼了一声才道:“我有什么好关心他的?天底下只有儿子孝顺老子的,可没有老子哄着儿子的道理!”

柳韶光眼中便带了笑意,心下也生出诸多好奇,瞧着永宁侯这样,也不像是对徐子渊毫无感情的模样,又何必对徐子渊从小到大都那么苛责呢?

永宁侯却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要回江南就赶紧收拾东西,他派一队精兵护送他们回家。

于是,柳韶光和柳焕南下回家,永宁侯和徐子渊北上回京复命,双方同行了一段路,最终还是到了分别之时。

柳韶光怒火未消,看都不看身边的徐子渊一眼,转身就走。徐子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想起了自己大多数时候说的话只会让柳韶光更加生气,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静地目送着柳韶光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慢慢收回目光。

柳韶光一路轻车简装,半个月就到了江南,算算日子,徐子渊一行估摸着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柳福贵等人见了他们回来有多惊喜自是不必多提,江氏回过神来后就要训柳韶光,“平日里还是我太惯着你了,竟不知道你能如此胆大,说走就走,要是在路上有个好歹,你叫娘怎么活?”

柳福贵也沉了脸,又有赵姨娘撺掇生事,拿了帕子掩唇笑道:“哪家姑娘胆子有大小姐这般大?一言不发就留书出走,知道的心里明白大小姐这是担心大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小姐这是想去会情郎呢!当时,永宁侯世子可是……”

“来人,把赵姨娘压下去,掌嘴!”

赵姨娘的话还未说完,柳焕已经沉下脸来,丝毫不顾及柳老夫人的脸面,抬高了声音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压下去!”

“大少爷好大的威风!”赵姨娘还是第一回 被柳焕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当即抱着柳玉莲就开始抹眼泪,“姨娘也算半个主子,玉莲怎么说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少爷便是不认我这个姨娘,也该叫我一声表姨,这么些年处下来,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日后,这府里哪还有我们娘儿俩的活路啊!”

柳福贵面露不忍,柳焕见状,眼神更冷,“换做别家,姨娘敢空口白牙污了家里姑娘的清白,早就被发卖出去了!我就是太讲情面,才让你胆肥到张嘴就敢胡说八道!掌嘴!”

底下的下人哪敢轻易动手啊?看看柳焕,又看看脸色已经发黑的柳老太太,只恨不得自己能隐了身形,不让主子们注意到自己。

江氏柳眉倒竖,一拍桌子怒喝道:“都是死人吗?大少爷说张嘴,就给我打!”

柳老夫人气得直捶桌,“你…你们这是要打我的脸啊!”

“娘说的是哪儿的话,一个妾室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就能代表您的脸了?她既然不修口德,也该挨罚!”

“好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福贵,你这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东西!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负你娘吗?”

柳福贵见妻子和亲娘又开始针锋相对,只觉得自己比苦瓜还苦,瞪了柳焕一眼,心说这小子没事裹什么乱呢?又给了江氏一个求饶的眼神,而后对着柳老太太笑道:“哪能呢?不过就是一点口角罢了,我们可都是再孝顺不过的了。”

说罢,柳福贵又疯狂给江氏和柳焕使眼色,示意他们说点软和话哄哄老太太。

柳焕忽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挡在江氏面前,语气温柔,却叫柳福贵无话可说,“爹,您心疼娘,我也心疼我娘啊。”

江氏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当即便落下泪来。

她忍了婆母这么多年,以为要忍一辈子了,却不成想,她的儿子会站出来挡在她面前,坦然说出心疼母亲的话来。

柳焕趁着柳福贵愣神的片刻,厉声吩咐呆住了的仆人,“掌嘴!”

他的气势太盛,在府上又素来有威严,那仆人吃他一吓,当即想也不想,啪啪便是几巴掌甩在赵姨娘脸上。

柳玉莲几乎将手中的帕子撕烂,强忍着泪水,狠狠瞪向柳焕,“大哥可满意了?”

“她若是再管不住嘴,下回怕是要掉几颗牙。”柳焕冷冷地看了柳玉莲一眼,这一眼宛若千年玄冰,柳玉莲心中的不甘怨恨都被吓了回去,不敢再和柳焕对视,仓促低了头去。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啪啪的耳光声。

约摸响了二十来下,柳焕这才抬手示意仆人停下,给江氏和柳韶光使了个眼色,对着柳福贵和柳老夫人淡淡道:“既如此,我们便先告退了。”

江氏进了房门便忍不住抹眼泪,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这么多年你祖母一直护着赵姨娘,我都习惯了,多忍几年也无妨。你何必因拿玩意儿动怒,反而惹得你爹不快。”

柳焕静静看了江氏半晌,忽而伸手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儿子大了,哪能一直让娘受委屈?”

江氏更是泪落如雨。

柳韶光同样眼泛泪光,外甥肖舅,她的长洲,性情更像柳焕一些,有担当,善表达,极会心疼人,也会像柳焕一样,努力护住重视的人。

应下徐子渊的逼婚,唯一让柳韶光欣慰的,便是她能再见到她的长洲。

柳焕等江氏哭够了,才低声将徐子渊求亲的事同江氏说了,温声向她解释,“眼下赵氏嘴里不干不净,等到他日媒人登门,这话不知会传成什么样。我今日发作了她一场,其他人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该烂在肚子里。免得娘和韶儿再听些闲话怄气。”

柳韶光心下又是一暖,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努力对着柳焕露出了个最为明媚的笑容,“大哥未免太过小看我了,我才不会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动怒呢!”

“一劳永逸解决掉这些烦心事还不好?”柳焕含笑摸了摸柳韶光的头,“都快要嫁人了,好歹稳重些。大哥再给你寻摸些名贵珍品来做嫁妆,等到京中传来好消息,你便是整个江南最风光的新娘子!”

柳韶光眼中还带着泪光,脸上已然是一片明艳的笑意。

然而,最先传来的,不是赐婚的圣旨,而是永宁侯路上遇袭重伤的消息。

第37章 、037

◎请陛下赐婚◎

在听到永宁侯回京路上遇袭重伤的消息时,柳韶光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再三向柳焕确认,“侯爷真的遇袭了?”

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上辈子永宁侯战场重伤,这辈子在徐子渊的插手下,永宁侯顺利躲过战场的凶险,却还是在路上遇袭重伤。这就是天命难违吗?

柳韶光一时间怔忡了许久,不知道她再次嫁给徐子渊,是否也是所谓的天命。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在侯府耗干所有的热情与爱恨,再次郁郁而终吗?

这一刻,柳韶光也不敢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柳焕眉头紧锁,同样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北疆军都是精兵强将,能被侯爷带着回京复命的,绝非等闲之辈。这等重重守卫之下,竟然还能叫刺客得了手。这刺客怕是有上天入地的能耐。”

柳韶光不期然想到了玄青,蹙眉道:“莫不是玄青背后的主子再次出手了?”

“事出突然,我也打探不到太深的消息。估摸着应当是玄青他们那一帮人干的。”柳焕叹气,惋惜不已,“只恨侯爷金戈铁马半生,竟被这等宵小之徒刺杀。可恨!”

柳韶光却蓦地回想起她离开北疆时,永宁侯对她说的那番话,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柳焕见柳韶光愁眉不展的模样,以为她在担忧亲事,温言安慰柳韶光,“侯爷突然遇刺,想来世子现在也无暇他顾。一切以侯爷安危为重,世子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要请陛下赐婚,想来以世子对你的情意,必然不会食言。若是事情生变,你也不必太过苛责。不知侯爷伤势如何,若是侯爷重伤,世子回京还只想着请陛下赐婚,难免叫人觉得世子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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