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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怨偶》

作者:清涴

文案:

京城寒冬大雪纷飞,病重的柳韶光久等不来徐子渊的身影,终于明悟,她与徐子渊之间,就是一段孽缘。他厌她心机深沉,她怨他冷漠薄情。终究是她当初强求了。

大彻大悟的柳韶光惨然一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写下和离书,溘然长逝。和离书上“死生不复相见”六个字上红梅点点,灼然绽放,似是凝聚了柳韶光一生的血与泪。

重生后的柳韶光不再执着于徐子渊,看淡情爱,

清冷如月的侯府世子与明艳狡诈的商户女,没了柳韶光当年的步步算计,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却不成想,孽缘难断,她看淡了,徐子渊却成了疯魔执着的那一个……

第1章 、001

◎重生◎

景元十八年的冬天出奇得冷。雪花如席子一般往人脸上砸,街上的积雪足有半个膝盖那么高,冻得人直打哆嗦。

永宁侯府外,柳嬷嬷穿着厚厚的棉袄,拉长了脖子往路的尽头瞧,跺着脚原地打转:“侯爷怎么还不来?夫人这病来得急,怕是要不好了!”

侯府正院内倒是温暖如春,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若是略微穿得厚实些,后背便要沁出汗来。

然而床上的女子却盖着厚厚的锦被,素来妩媚娇艳的脸上带了几分病容,更添几分柔弱可怜,如同枝头盛放到极致即将衰败凋零的花儿,美得惊心动魄。

柳韶光已经看不大清楚周围人的面容了,只迷迷糊糊叫着徐子渊的名字,屋内却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脑子略微恢复点清明后,柳韶光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原来,徐子渊真能冷情至此,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来见她一面。

世人皆道柳韶光好福气,嫁了个如意郎君,从地位卑微的商户女成为高高在上的永宁侯夫人。

不仅如此,柳韶光还好命地碰上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夫君,嫁进侯府十八年,与永宁侯徐子渊感情甚笃,侯府并无妾室通房,只凭这一点,便让柳韶光收获京中所有诰命夫人的艳羡。

更别提徐子渊生得如何丰神俊秀,风姿翩然,仿若谪仙人。能得这样的谪仙倾心,京城谁不羡慕柳韶光的好福气?

唯一可以说道的一点便是柳韶光子嗣不丰,只为徐子渊诞下一位独子徐长洲,出生即被立为世子。这位世子颇得其父真传,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深得景元帝宠爱,明摆着又能让侯府兴盛三代。

夫妻恩爱,儿子孝顺。做女子做到柳韶光这个份儿上,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没什么不满足的吗?柳韶光艳丽的红唇忽而上扬,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徐子渊果真会做戏,明明厌恶自己颇深,认定自己心机深沉,嫁他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为此不惜抛弃表哥,因而不肯交付自己半分真心,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假象。

也真是难为他,这一出戏一唱就是十八年。

只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

那个人的心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寒冰,纵然柳韶光飞蛾扑火般的为他费尽心机做尽傻事,最终得来的也不过是对方平淡至极的一个眼神。

最让人发狂的夫妻关系不是隔三差五便大闹一场,而是二人端坐,却相顾无言。不是柳韶光不愿说,而是当初的一腔热情早就在徐子渊年复一年的冷漠中消散殆尽。

至亲至疏夫妻,不外如是。

柳韶光面上讥诮之色愈浓,眼神却忽而柔软了下来,思绪逐渐飘远,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年前,江南柳家的后花园中。

和煦的日光下,一袭月白锦袍的青年身姿挺拔,逆光而来,修眉凤目,眸若点漆,风姿特秀,神色淡漠,便是融融暖阳都化不开他身周如冰的冷意,一身风华将身边作陪的柳家少主,柳韶光的嫡亲兄长,素有江南玉公子之称的柳焕都压得黯然失色。

年少的柳韶光正是娇纵肆意的时候,只那一眼,便将心落在了徐子渊身上,为此步步为营,终于为自己谋划而来永宁侯夫人之位。

新帝初立,边境不稳,国库空虚,镇守西北的正是徐子渊的父亲,老永宁侯。边关粮草告急,徐子渊匆匆下江南,便是为了借粮。柳韶光便是以一百万石粮草,换来徐子渊的正妻之位。

如今来看,这一切竟是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恍然间,柳韶光眼前又出现了那位月白锦袍少年,从门口匆匆而入,紧紧握着她的手,浑身似乎还在发抖,却还是不吭一声。

柳韶光忽得笑了,长长叹了一句,“徐子渊啊,若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互不相……”

言未尽,柳韶光却忽觉不对,闭了闭眼,费劲凝神细看,更是一惊,“太平郎?”

而后便是羞愤交加,没想到自己这般脆弱落魄的样子竟叫儿子瞧了去。最后一程,竟是儿子穿了徐子渊的衣裳来哄自己!

徐长洲内心便是一咯噔:母亲可是多年未曾唤过自己的乳名了!又想着太医说的柳韶光这病来得又凶又急,徐长洲那张酷似徐子渊的俊脸上满是焦急,紧紧抓着柳韶光的手,一叠声解释,“今天天不亮宫里纪公公便亲自来请了爹去政事堂,孩儿已经命人等在宫外,爹爹若是知道母亲突发心疾,一定会赶来的!”

说罢,徐长洲还向一旁愁眉苦脸的太医发出祈求的目光,太医却无奈摇头,神情悲悯。

“算了,你也不必再说这些话来哄我。”柳韶光只觉得身心俱疲,自己这场百般算计得来的婚姻,转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到头来竟连在儿子面前的体面都没保住,一时间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命人拿纸笔过来,又歉然看向徐长洲,咳了几声才轻声道:“我任性了一辈子…咳…如今还要再任性一回,只是有点对不住你咳咳……你若要怨我,便怨吧!”

话毕,柳韶光挣扎着来到书桌旁,提笔颤巍巍蘸了墨,徐长洲小心翼翼扶着她,偏头望去,便见触目惊心的“和离书”三个字,一时间也对徐子渊生出几分埋怨:纵然先前母亲心气不顺,气急之下让父亲纳妾这事做得不妥,但父亲又何必同母亲置这么久的气!

柳韶光强忍住晕眩,笔走龙蛇,强撑着一口气写下最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八个字,到底意难平,又忍着喉间的血意,哪怕眼前已然一片漆黑看不清东西了,也凭着感觉添上一句“死生不复相见”,最后一个“见”字已然飘忽不成型,而后一口血喷在桌上,整个人如同一枝被折断了的玫瑰一般,遽然倒下,徐长洲眼疾手快接住柳韶光,慌得连连高喊:“娘!!!”

柳韶光唇间还带着血丝,印在她那张素白的芙蓉面上,愈发凄艳,张了张嘴想安慰徐长洲几句,嘴唇翕动许久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遗憾又歉意地死死凝视着徐长洲。

若说这场从头错的婚事让柳韶光有什么安慰的地方,便只有徐长洲这个儿子了。纵使柳韶光这些年同徐子渊过得不痛快,但一想到徐长洲,便是有再多的怨气,也都被抚平了。

只是,若真的有下辈子,不必再如此煎熬了。耳边似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略显慌乱,柳韶光仿佛看到了那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忽而泛起一丝笑意,却慢慢没了气息。

徐长洲大惊,“娘!太医!你快来看看!”

太医悲悯地看着徐长洲,“世子节哀。”

“节什么哀?胡说八道!”门外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徐长洲红着眼望去,便见素来冷静自持的徐子渊提着袍角,霜雪落满头,形容狼狈奔了进来,在看到毫无声息躺在徐长洲怀里的柳韶光时,徐子渊的脸色霎时间比他满头的霜雪更白,一时竟不敢上前,素来淡漠的面孔上一片茫然,喃喃低唤了一声,“阿韶?”

然而,这一世,柳韶光再也不会应他一声了。

景元元年,江南柳府。

晚春的日光柔和地洒满了柳府的后花园,柳韶光倚着躺椅,懒洋洋地望着园子里争相竞开的花儿。正值百花争奇斗艳的时节,园子里一堆红呀粉呀黄呀,热闹得很。

然而这热闹的春色,却半分没入柳韶光的心。

回来好几天了,柳韶光还有些恍惚。眼一闭一睁,本以为自己一世已过,是非对错皆归于尘土,自去那阎罗殿喝了孟婆汤转世投了胎去。却未曾想,这一睁眼,又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景元元年是个多事之年,这一年,朝廷动荡,皇位更迭,边疆蛮夷也趁机来犯,平静了几十年的北疆再次掀起战火,边境百姓哀嚎连天,将士浴血沙场马革裹尸,边境的土地都成了血色。屋漏偏逢连夜雨,先帝末年天灾连连,国库空虚,凑不出北疆的粮草。

因此,徐子渊不得已下江南筹粮。柳家作为江南第一富商,自然是徐子渊的第一借粮对象。而后柳府后花园的初见,便是柳韶光同徐子渊二人孽缘的开端。

柳韶光轻叹口气,怎么又想起往事了?

“姐姐好生自在,这么往花园里一坐,满院子春光都比不过姐姐的风华呢!”

柳韶光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她的庶妹柳玉莲,懒懒偏头看去,便见一身温婉之气的柳玉莲柔柔笑着,发间一支嵌了月光石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时隐时现透出几抹温润的亮光。

见柳韶光的目光在她的发间停留了一瞬,柳玉莲唇角一抿,娇怯低头,轻声细语解释道:“上回姐姐生辰,表哥送了样月光石的手串,我瞧着喜欢,便央表哥替我寻了几块月光石来,做成了步摇,姐姐你看,我戴着可合适?”

柳韶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瞧着倒是不错,你要是喜欢这石头,我那还有不少,装一匣子给你玩去吧。”

柳玉莲微微垂眸,欣喜道:“那就多谢姐姐了,姐姐果然疼我!”

柳韶光唇角扬起的弧度无懈可击,却不开口接话。柳玉莲眼珠一转,又软言好奇道:“听宝珠姐姐说,近日会有京城贵人来江南呢!”

柳韶光听到严宝珠的名字便微微皱眉,再听后半句,忍不住怔忡了一瞬,是了,这时候,徐子渊也快到江南了。

这一世,柳韶光同样会说服柳福贵掏空家中所有存粮献给北疆,不过却不再是为了徐子渊,而是为了北疆那十万用命守护锦朝安稳的英勇将士。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

男主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骂角色随意,不要人参公鸡哦

第2章 、002

◎旧事◎

因着知道了徐子渊要到江南的消息,柳韶光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其母江氏见状,暗暗追问了柳嬷嬷近日可有什么事发生。柳嬷嬷同样不明缘由,思来想去,最终说了那日在后花园中,柳玉莲暗暗像柳韶光显摆月光石一事。

江氏当即柳眉倒竖,拍案大怒,“好个心大的东西!掂量着其他人看不出她心里那点算盘呢?样样都想同韶儿比肩,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柳嬷嬷赶忙劝道:“太太莫气,二小姐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小姐?小姐当即大方地给了二小姐一匣子月光石。月光石再稀罕,小姐还能缺了这些小玩意儿?”

“哼,这还差不多!”江氏凌厉的眉眼这才柔和些许,端过一旁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半,冷笑道,“怪不得赵氏这几天又作怪,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瞧瞧,这都什么小家子气做派,好端端的闺女都被她给养歪了!”

“太太且消些气,那位总归是老太太的侄女,老爷的嫡亲表妹,这气话可莫要再说了,让老太太听了去,不知又要给太太多少排头吃。”

“不就是老几样罢了,我还怕了她不成!”江氏冷笑一声,“算了,左右柳玉莲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爱学赵氏那些小妇做派便学吧!我只管操心韶儿焕儿他们便是。”

柳嬷嬷一心想让江白露消气,闻言故意打趣道:“二少爷要是听到太太这话,怕是要闹着太太不得安生了。”

江氏听柳嬷嬷提到小儿子,脸上登时带了笑,却佯怒道:“那只顽猴,成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念了点书还怪模怪样编排起我来了,我才不惦记他!”说罢又长叹一声,“书院日子清苦,也不知璋儿眼下可好?”

“可见二弟说得没错,娘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柳韶光人未到声已至,江氏含笑望去,便见身着海棠色花笼裙,梳着惊鹄髻的柳韶光优雅迈过门槛,步履从容,每一步竟都像是用尺子比划出来的,行走间,发间的步摇只略微轻晃,裙角仿若水波,盈盈起伏。

江氏忍不住感慨,“我的儿,你从哪儿学来的这般规矩?这仪态,便是比起那知府千金,怕是也不差分毫。”

柳韶光却是一愣,而后心下苦笑,永宁侯府的十八年,终究还是在她身上打下了烙印,纵使重生一回,也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自己这身人人夸赞的仪态规矩,当初不知吃了苦头才练了出来,为的不过是争这一口气,告诉别人,徐子渊妻子这个身份,她当得起!

现在看来,何其可笑。

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柳韶光的面上功夫早就历练了出来。即使心中万般滋味杂陈,面上却丝毫不显,还有心思逗江氏高兴,“一样都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道理大哥和二弟样样出色,我就一无是处。这规矩,也不难,沈大人前不久为月华姐请了两位教养嬷嬷,据说是宫里头出来的,我随便向月华姐学了点,怎么样,能糊弄人了吧?”

“岂止是能糊弄人啊?这仪态,再加上我闺女这般如花似玉的模样,江南这么多姑娘,谁能比得过我的韶儿?”江氏满脸自得,望着柳韶光的目光满是骄傲,复又憧憬道,“只盼着璋儿念书用功些,夫子说他明年就可以下场试试。若是能中个功名,咱们家就可改换门庭。到时候,满江南的青年才俊都得任你挑!看谁还敢背地里酸不拉几地说什么商户女!对了,永怀那儿……

柳韶光满心无奈,扯着江氏的袖子撒娇道:“娘,表哥自有他的好姻缘,您就别瞎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江氏没好气地点了点柳韶光的额头,“你倒是心大,没看见莲心苑那个,成天表哥长表哥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永怀的嫡亲表妹呢。永怀多好的孩子,偏你还不往心里去!”

柳韶光更为无奈,她对江永怀只有兄妹之情,江氏却十分热衷和江家亲上加亲。别人不知道,柳韶光却十分清楚,江永怀会遇上一个真正另他动心的人,二人琴瑟和鸣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即便江永怀是个好男人,柳韶光也做不出抢别人丈夫的事儿。

更何况,当初徐子渊没少为着江永怀的事儿同柳韶光置气,后来更是要了江永怀的性命。

这也是二人决裂的开端。

思及往事,柳韶光便觉得头隐隐作痛,她和徐子渊之间就是一团乱麻,上辈子她用尽了一生都没能把这团乱麻理清楚,这辈子索性便将它们丢去一边不再搭理。

不管是徐子渊还是江永怀,柳韶光这辈子都不想再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江氏却为柳韶光的婚事发愁,“永怀那孩子也算是同你一起长大,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你们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我瞧着他对你也很是上心,你舅舅和舅母更是不必多说,一直拿你当亲女儿看待。若是你们的婚事能成,你就不必再受婆母的气了。柳家巨富,江家也不差什么,永怀又有功名在身,你这是面子里子都有了。要不然,柳玉莲能对永怀那么殷勤?”

柳韶光还是摇头,只温言宽慰江氏,“娘你就放心吧,任凭二妹如何殷勤,也不过是白费心思。”

江氏撇嘴,“算了,你不要,也别便宜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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