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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唯问:“相机呢……?”
乔木心苦笑:“相机被砸了。”
某天乔木心回家,发现自己家的屋子被砸了,门板上也被泼上了红油漆,那张储存卡不翼而飞,相机剩余的部分被砸的粉碎。
他住的街区安保性一直很差,但之前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乔木心站在被泼了油漆的门板上,头一次觉得欧亨利诚不欺我。
最后警察也只当普通的入室抢劫草草结案,就算乔木心说有很重要的证据丢失了,对方也毫无办法。每年法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类似的事。
褚唯听完了这个离谱的故事,最后总结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你没有察觉到,你是被搞了吗。”
乔木心苦笑道:“是啊,我察觉到了,我是被搞了,然后呢。”
当时他已经被开除了,昔日的好友不再联系,他甚至想不通到底是谁要搞自己。
那段时间,乔木心其实有反复地想过问题出在哪里,他很早就知道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困难的,所以都尽可能地和每个人相处好关系,从不产生利益纠纷,更甚者,他都能丢下迪士尼的门票圣诞节回来工作,让他自己想,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之前有想过,会不会是乔凯旋,当年乔凯旋听说乔木心没有去大学报道,反而跑去了巴黎,雷霆震怒地和乔木心吵了一架。还扬言要找人抓他回去读书。
乔木心积攒了十八年的怨气也在此时爆发,他和乔凯旋大吵一架,最后乔凯旋停掉了他的银行卡,乔木心改掉了名字,两个人从此再也没联系。
乔凯旋想搞自己早就出手了,还用得着等现在吗?
他当时因为这件事给乔凯旋打过电话,得到的却是乔凯旋去美国的消息。当时他以为对方是直接把公司卖了去逍遥了,后来才知道,他也是被排挤出去的,再收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几年后,乔凯旋在美国因病去世。
不过这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人死都死了,事已至此,他无处询问。
这就是几乎把乔木心人生毁掉的过往,乔木心能接受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从头再来;或者被人毁谤,反抗到底,但他受不了的,就是他本可以。但他没办法。
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也支持他维权,可时间久了,没有人再过问这件事了,甚至有人看乔木心还没放弃,反过来劝他,看开点吧。
为什么要看开,这又不是你们的梦想,这又不是你们的人生。
那些人还会反过来觉得乔木心不识抬举,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的钻牛角尖,为什么好像又变成了我的过错?
乔木心出离愤怒,并为此格外痛苦,那个时候他才发现,慷他人之慨是一句多么可恨的话。
于是在内心极度的痛苦和拉扯下,20岁的乔木心,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国了,他几乎是连夜逃离了巴黎,看到故地都觉得那么难过和伤心。
好在前两年的工作,比赛,再加上平时比较节俭,让他攒下了一笔不菲的存款。他用这笔存款买了一间小一室,还有一间地段很差,根本没人愿意买的门市房。
后来,附近拆迁,又修起了小学,门市房变成了香饽饽。
在巴黎的时候忙的脑袋都沾不上枕头,整天抱怨没时间没时间休息,冗长而大段的空白一股脑地砸过来,他现在永远休息了,死后甚至可以长眠。
也挺好的。
乔木心开始酗酒,对什么都不关心。白天打游戏,晚上像蝙蝠一样出来觅食。
然后某天,喝醉的他倒在了路上,一对送外卖的同性情侣怕他冻死或者被压死,把他拖回了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然后就是现在的故事。
褚唯听完了这些故事,内心五味杂陈。
之前乔木心和他也曾有意无意地透露过,在法国的日子是自由和痛苦杂糅的,褚唯尚未窥见全貌,但乔木心今天原原本本地讲述这一切,他才意识到,往日所讲述的,只是这些痛苦中的万分之一。
从他离开法国那天起,所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痛苦,然后他在不断地摧毁和凌迟中,咬紧牙关,在废墟上再次重建自己的人生。
乔木拿出了文件夹:“这是我当年准备的所有材料,还有回国后也咨询了一些律师,但是大家的答案都如出一辙。没办法了。后面就没再问过了,但是材料都留着,最近也在咨询别的律师……”
他以一种相对平和的口吻讲完这一些,再次抬头,却发现褚唯红了眼眶。
褚唯也自知失态,同样艰难道:“我只是忍不住想……你一定是花了很大力气,很辛苦,才来到我面前的。”
乔木心安静地看着褚唯,像是为了缓解他的情绪,一本正经地学他说话:“是啊,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很辛苦地,才来到你面前的。”
褚唯问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
乔木心的笑意有点自嘲:“和你相遇的日子,太美好了,好到我一度产生错觉,我真的放下了。”
直到安杰罗和乔木心说,你既然找到了你一个很爱的人,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乔木心才如遭到当头棒喝。
耻辱就是耻辱。他在别人眼里,他永远都有难以启齿的污点,无论他付出怎样的努力,这件事结果未定,对他人而言,他永远都是一个有污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