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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露西塔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没说完,下半截就在喉咙里凝滞住了。
星沙倏忽之间流尽了,化成了满天眨着眼睛的繁星,散发出幽冷的气息。
她抬起头,一朵湿润而温暖的梨花忽然打落在她鼻尖,又滚过她的脸颊,浸了她脸上咸湿的水迹,又簌簌滚落到人间。
星下月边,哪里来的梨花?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抹抹脸四处张望。
大朵大朵火中燃烧的梨花从更高的夜幕向下飘落,昏黄的火焰将白梨花映成了模糊的柔黄色,像是无数在银河中沉没的命运河灯,飘飘忽忽地沉入人间,表演了一场渺小的命运从盛开到死亡的华丽舞剧,把漆黑的夜幕都照亮了。
露西塔伸手接住一朵,那朵燃烧的花落在她手里仍然湿润完整,俨然一朵刚从晨风晓露中的枝头坠落的新鲜花盏,仿佛方才包裹着它的火焰是一种错觉。
那花瓣柔软,在东风里颤动着,摩挲着她的指腹。
仿佛一根荆棘刺进了她的心脏——她终于知道,盖娅不会再回来了。
她坐在德尔菲娜背上,垂下眼眸看着落入世间的花雪,明明灭灭的火点倒映入她的瞳孔,如同忽剌剌浸入人世之海的繁星,笼罩住整片旷野。
每一朵火焰刚触碰到地面,便瞬间吞噬了中间的花朵,紧接着也消失在空气里,不会在大地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神的陨落浩大磅礴,又悄无声息。
守夜的士兵看到了燃烧的花雪,紧急吹起了警示的号角,战士们从睡梦中爬起来,惊慌失措,议论不断。
凯尔茜掀开营帐,看着落到地面上就消失的火焰,伸手接了一朵花。
卫兵慌乱地劝阻,被凯尔茜止住了。那朵新鲜的梨花在她手里静静地躺着,花瓣上犹带着被夜露润湿的痕迹,仿佛火焰从未存在。
尽管凯尔茜见多识广,但这样的景象还从未见过。
她有心怀疑是敌人有魔力高深的魔法师,第一时间命令全军回到帐中,不要触碰这些可疑的梨花。
接着她来到给露西塔准备的营帐,在外面喊她:“您醒了吗?”
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后,里面传来露西塔的声音:“请进。”
凯尔茜掀开帐帘,四野星点的火光一瞬间映入内室,露西塔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衣衫整齐,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凯尔茜问她:“您还没休息?”
“一时贪玩,刚回来。”露西塔说:“您有什么就直接问吧,那不是什么大事。”
露西塔直说了,凯尔茜也不再委婉:“外面在下……很奇怪的雨,想必您都知道了?”
“我知道。”露西塔平视着她的眼眸:“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不必惊慌。这不是人力能办到的,也不是敌袭。”
凯尔茜仍旧看着她,显然她的顾虑不是简单的一句否认就能打消的。
露西塔便又补了一句:“是盖娅……是你们的母亲,就在刚刚,永远离开了。”
凯尔茜愣住了。
她一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愣了会儿才好像明白了一些。
这时她才注意到露西塔的声音有些低哑,与她对视的眼眸里好像含了梨花瓣上刚下的夜露,现出一点夹着冷气的湿意。
她若有所觉,茫然地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回去了。
送走了凯尔茜,露西塔和德尔菲娜躺在草地上,没有人睡得着。
新草被她们压倒了一片,草叶刺得皮肤有些发痒,草汁的新鲜气味混合着夜晚的湿寒,直往她们耳朵鼻子里钻。
德尔菲娜对盖娅并不熟悉,只是有些少年初识离别的惆怅。她默默攥了攥露西塔的手,有些担心地看她的侧脸。
露西塔拍了拍她的手背:“睡吧。”
“你没事吗?”
“没事。”露西塔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帐顶,短促地说完这句,便也没话可说了。
德尔菲娜醒来的时候,发现露西塔倚坐在帐门前。
听到动静,露西塔回头笑了笑:“醒了?”
她注意到露西塔眼里有点红血丝,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情绪倒是有所好转。
她们与凯尔茜两人辞行。
凯尔茜显然也没休息好,估计是盯那场花雪盯了一夜,今晨看起来已经定了主意的样子。露西塔没有问她的打算,凯尔茜也有事要忙、没有苦留。
本就是偶然交叉的旅途,仿佛落花各有各的归处,相聚一夜已是幸事。
斯塔夏送了些配好的药粉给她们。尽管她们都不需要药物、何况是人类的药物,但还是仔细收下道了谢。
回去的路,露西塔与德尔菲娜是徒步走的。
她们两人都能熟练地压缩空间,闲庭信步般穿越原野,却倏忽之间就把人类的军队甩出了远远一截。
远山上初春的云霞仿佛一夜之间落尽了,新绿还没发芽,山桃树一夜之间又变得光秃。群山与草岭被她们抛在身后,视野里满是交织着春喜与寂静的矮草,时而隐现着不知多少年前旅人或牧人的破旧墓碑。
一片飞速逝去的绿意中间,一点火红的颜色忽然跃入眼帘。
德尔菲娜指着它问:“那是什么?”
露西塔心里一动:“走近看看就知道了。”
走近去看,红色愈发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