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舟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普爱看书网huazhoujixi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们冲她招呼:邓川!明年见!
邓川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笑容,走廊上,少年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冬风里:
明年见!
新年快乐!
高考加油!
蒋梦也笑了,她的笑容一如初见,她也说:邓川,明年见。
要收拾回家的其实没有多少行李。邓川把被套和外套带回了家,还收拾了数学复习题册和英语单词本等等学习资料,塞了一书包,沉甸甸地背了回去。
刚放假的头两天,唐丽鹃下了班便准时回家,变着法儿给女儿炖汤喝。这份爱意太过沉重,传说中来自广东的食补菜谱炖出来的汤口感不是太过浓厚就是实在寡淡。
邓川还准备借此话题,跟徐薇聊聊,结果徐薇很坦白地说:我也不爱喝补汤。
好在唐丽鹃的热情没有持续多久。她难得地坚持了三天有余,见邓川实在不爱喝,想想也算了,空闲时间还是留给自己在网上激战国粹,权当放松。
年关越来越近。杨静和徐薇自驾游去了西安,徐薇还给她发了几张照片。感叹天气太冷,油泼辣子面好吃。
她们俩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一天晚上。邓川问她,从西安回去了吗,到家了吗。
徐薇说:回家了。刚下飞机。
又催她睡觉,说不要为了学习熬夜,得不偿失。邓川躺在被窝里,打字问她,饿不饿,有没有去吃夜宵。
她这段时间看了很多去潮汕的游记,知道潮汕被称为美食界的荒岛。对这个徐薇的家乡充满了强烈的向往。
徐薇好一会没回复。直到邓川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迷迷糊糊抓起来一看。
徐薇拍了一张夜宵的照片,煎蛋金黄,卤汁香浓,香菜翠绿。跟她说,在吃夜宵了。你应该睡着了吧,晚安。
晚安。
邓川在心里悄悄说。
第26章
寒假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四天。
邓川遵守和苏眠她们的约定,每天都骑着车去图书馆自习。在家当然也能学习,但从家里到图书馆这么说长不长的一段路,寒风扑在脸上,鲜活的生活也扑面而来,让邓川觉得自己还是个鲜活的人,还有颗鲜活的心。还没有在冰冷而规律的学习生活中彻底麻木。
于是她每天乐此不疲地往图书馆跑。
图书馆像她这样自习的学生不少,中午也常有人趴着午休,邓川没有午休的习惯,偶尔从密密麻麻的单词或是政治题中抬头,一眼望去,仿佛还身处一中的教室。
连鼻端嗅到的风油精或是清凉油的味道都如此相似。
她在这样的气味里嗅到了生活是无数人的人生高度重合的本质。如此机械,安静,日复一日,透出的气味却辛辣而真实。让人想在黄昏的傍晚,狠狠地打一个喷嚏。打破它的不动声色。
邓川在这样的黄昏里骑着车回家。
傍晚喧闹着,很多很多户人家晚炊的香气在街道上缭绕着,无端地带着一点柴火香,让人好像回到了村庄。
邓川闻着这样的味道,肚子更饿了。
红灯亮起来,她随着车流停下来。时间仍旧流逝,却随着她的静止被拉长了。邓川的一只脚支在地上,随时要出发的姿势。红灯像一只鹰隼的眼睛,盯住她,由上而下,一个完美的俯拍镜头,照出了她的身影。
街边挂上了红灯笼,斑马线上,人们大包小包地提着年货走过。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手里拿着一盒春联。一边走,一边仰头说些什么。
邓川的心在晚风里软下来。
忽然有人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收回目光。往旁边看,旁边是一群一起等红绿灯的学生,看校服是附近中学的,还在补课。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向她出示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邓川一愣,把头转回去了。
她戴着鸭舌帽,穿得一身黑,动作在那群人看来非常之冷酷。实际上她挺尴尬,感觉到那个女生的目光盯在她手臂上,像要烧出一个洞。
一群人讪讪地笑,聊一些缓解气氛的话。
邓川觉得更不自在了。
还好红灯在这时跳到了绿灯。邓川迫不及待地往前冲,自行车一马当先,以奔跑的姿势窜出去,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邓川的心情重新松快起来,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节奏。
她奔驰着,在小区门口停下来,买一个煎饼果子,加鸡蛋,加鸡柳,加薄脆,再加多多的酱,用纸袋包着,就着滚烫吞进肚子里,再慢条斯理地打开家门。
家里没人。这也是她所习惯的。先开灯,换身衣服,再找找冰箱里随便吃点什么。
等她在书桌前的夜色里坐下来,就会休闲性质地跟徐薇聊几句。一般是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徐薇回家之后好像特别忙,只有晚上会回复她的信息。
今天邓川说了等红绿灯发生的事情。自认为描述的重点不在于微信二维码,在于她很尴尬。
徐薇过了好一会才回复:很青春。
又说:既然拒绝了会尴尬,那就不要拒绝。
邓川大胆地问她:你舍得吗?
第一次,徐薇破天荒回了个:?
还是秒回。
邓川对着这个问号笑出了声,觉得徐老师的人设又碎了一分,但又怕徐薇真的生气,她拍了一张书桌的照片,可怜兮兮地说:家里没有人,看了一天书了。
邓川:我都没有吃晚饭。
徐薇说:点外卖。
邓川:可是我不想等。
隔着屏幕,邓川都感觉到了徐薇的无语:不想等所以就不吃饭?
她不喜欢她这种说教的语气,回:不吃。
徐薇说:那你饿着吧。
噢。
邓川盯着对话框,知道她分明觉得自己幼稚,但她没有明说,只用一种成年人的敷衍,轻描淡写地翻了篇。
好烦。好不喜欢。
她不知道对话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很泄气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翻开厚厚的寒假试卷。
好在她没有被心情影响状态,接着下午的进度,做完最后的几道大题,把一张试卷解决。
正起身去厨房倒水,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外卖员提来一份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外卖单上显示的下单人,也只留了邓川的名字。
可她知道是谁点的。
邓川怀着很虔诚的心拆开。打开微信,徐薇没发消息。
她有点忐忑地说:我在吃啦。
配了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可能是猫猫发挥了作用,徐薇很快回复她:嗯。
邓川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生气了?
徐薇说:没生气。
看来是生气了。邓川咬着筷子,继续发消息: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徐薇说:我是你的班主任。
好嘛。邓川就问她:那班主任来家访吗?
她家现在只有一个人。
徐薇回得很快:我才不去。
噢。
她有点失望地吃了口鲜嫩的鸭血。给正直的徐老师发了个红包。
几乎下一秒。
徐老师:?
邓川解释:外卖钱。
徐老师很大方地说:不用了。又说,你记得按时吃饭就行。
过了一会,徐老师要出门了,她们就没再闲聊。邓川一口气把整份鸭血粉丝汤吃光,干劲满满地坐回了书桌前。
这天晚上她精神焕发,一直学到她爸应酬完回家,看见她还没睡觉,吓了一大跳。
除夕很快如约而至。
大年三十下午。邓川往她和苏眠裴青玉的聊天群里发了张照片,空荡荡的图书馆,没什么人,只有些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还在看书,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微尘在空气中起舞。
裴青玉发了一串省略号,又问她,晚上吃完饭有什么活动。
这种事往年都是苏眠在策划,今年过年苏眠在北京,晚上要跟新认识的同学一起去吃年夜饭了。
邓川很诚实地说:没想好。
裴青玉那边估计是想了一会,提议:那去我们画室外面涂鸦吧。那一整片墙都得画。烦死了要考试了还让我们干苦力。
邓川问她:画什么都行?
裴青玉说:你随便画。我给你补。
好嘞。
这天邓川下午就回家了,一大家子人早早地聚在邓川家里,吃过年夜饭,大人们要开麻将桌。邓川趁乱溜出了门。
裴青玉在小区门口等她。拎了个大挎包,里面装了一兜子颜料喷漆,瓶瓶罐罐在里面磕来撞去的,当啷当啷地响。
她跨上小电车,载着邓川穿街过巷,街上的人很多,都是出来玩的小年轻,前几年她们也在这一群人里,拿着烟花或是孔明灯。
但这几年不允许了。
一路开到画室,卷帘门紧闭,两侧的白墙都已经被漆出来了,上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不成型的涂鸦。都是裴青玉画室同学的作品。赶着过年,没画完就跑了。
裴青玉把挎包在地上放下,拉上外套松松筋骨,站在远处掂量了一下布局。
朝邓川说:画吧。随便画。
邓川挑出个黑色的。往墙边一站,边观望边摇晃喷漆,手里当啷作响。
等等。先带着口罩。裴青玉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黑色的口罩,颜色会溅到脸上。
邓川把口罩带上,当啷当啷地摇晃半晌,按下喷头,颜料呈喷射状溅在白墙上。斑驳而淋漓。
创作的感觉很奇妙,邓川伸长手臂,在白墙上画出长长的几道枝干,又像横斜的树影,暗夜丛林的一角。
裴青玉已经在另一边忙碌地动起来,墙上有她画到一半的作品,一只巨大的雄狮,笔触很真实,长长的鬓毛飞扬起来,底色却又是深邃的蓝,像陆地上的王在深海飞行。
邓川看了一会儿,也抽出一支深蓝色的。往墙上开始喷洒大面积的深蓝色色块。在黑色的枝干衬托下,不像深海,反而像夜的碎片,紧接着,明黄色堆叠在右上角,勾勒出一点月的光晕模样。
亮色和暗色相撞,月下丛林的一角彻底成型,卧在白墙一侧,像一个深邃迷离的梦境,邓川在其中撒了几点黄色色块,权做月光。邓川长得高,画的面积很大,远远的一看,海市蜃楼似的,能把人吸进去。
邓川放下颜料,衣服上已经被溅了不少,嘴巴在口罩里闷闷地喊裴青玉:我好了,这样行吗?
裴青玉停下来看,半晌,摘下口罩喘了口气:行啊,就这样吧。
她说:你等我一会儿,就差一点了,我们晚点去随便逛逛。
邓川在口罩里笑,眼睛弯起来:好。
她退得远了一些,耳边是裴青玉当啷当啷的喷漆声,给自己的大作拍了照全景,发给了徐薇。
照片在聊天记录里的缩略图和对方的头像色调一致,点开看,能发现不少相似的地方。
比如迷蒙的树影,看着叫人晕乎乎的月光,深蓝的夜空。
就像她们过去相处的很多很多个夜晚。
邓川相信,徐薇也能发现。
遗憾的是,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邓川百无聊赖地在路边站着,随手刷了刷朋友圈。
苏眠发了一张聚餐的照片。她点了赞,表示已阅。
班上的同学也不是在发年夜饭就是看春晚,她没什么兴趣,又退出来。
退回和徐薇的聊天页面,还是毫无动静。
渴望对方的反应,她有点急躁地啧了一声,冷风从领口灌进去,冻得一激灵。
左上方对方的状态忽然变了。从备注的徐老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邓川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过了好一会,状态变了几回。她都没有发过来消息。
她忽然懂了,徐薇在犹豫。
越期待越折磨,越平静越挣扎。
邓川指尖点开语音聊天的按钮,心一横,拨了过去。
第27章 倒v开始
邓川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戴上。她不习惯背包。所有外套裤子的口袋都很大, 装得下很多零碎的物件,小包的纸巾,耳机, 公交卡地铁卡什么的。
她每天出门都装满这些兜兜, 像在身上藏下无数宝藏。
提示音在耳机里机械地循环着,另一边耳朵里塞满裴青玉的喷漆溅在墙上的声音,这条道附近都是些培训机构, 春节假期里大门紧闭,窗口黑了一片,只有路灯还亮着。
邓川用脚蹭了蹭自己的影子。
裴青玉晃着喷漆, 碰撞声被传出很远,一声, 接着一声, 跟提示音一样重复着, 干脆, 清晰, 像保龄球滚出去,碰掉九个瓶子,斯诺克一击即中,黑球落袋。
邓川觉得像是某种倒计时。
单调的碰撞声中,提示音突然停了, 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了。
徐薇说:喂。
隔着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很近。音色干净,连气息都像落在耳边似的。
这份真实感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邓川一瞬间觉得比起语音电话, 文字聊天实在是非常冷冰冰的东西。
没等徐薇发话。邓川就主动说:徐老师,新年好。
徐薇在那头很轻很轻地笑了:还没到新年呢。
她轻轻的笑声像一根细线,钓得电话这头的鱼心里痒痒的。
没等鱼说话, 徐薇又问:好安静。你在外面吗?
嗯嗯。邓川下意识地点头,又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她盯着远方与天空相交的顶楼,那里是城市的中心,燃着很璀璨的灯火:在外面跟朋友一起玩涂鸦。
徐薇静了一下,然后说:嗯
邓川望着天空,没头没脑地说:今天晚上的月亮好亮啊
那边传来一声小小的拉门声,紧接着,徐薇说:确实很亮。
她们也许在看着同一个月亮。邓川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很多句暧昧的诗句,古往今来,有无数个诗人意识到了这种同步。月亮成了一种介质,既然目光可能在此相会,那么她们的情绪也能不能借此共鸣?
邓川被暧昧的月亮搅得心绪不宁。徐薇却问她:外面现在冷吗?
邓川的鼻尖触摸到了寒冷的空气,却口是心非地说:还好,不是很冷。
她的心烫得要命,把全身也烧得暖烘烘的,一点不冷。
这么晚在外面,家里人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