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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啊?”
龙袍树下,天真烂漫的少年好奇地询问着。
清风徐来,龙袍树上,随着枝丫的晃动而抖动的如荔枝般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绿得耀眼的肥厚叶片舞动不休,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雅与祥和。
“死后吗?”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小仁,你觉得,怎样的死才是最有意义的呢?”
“嗯……”六七岁的少年想了好久,却也始终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那……是吃得饱饱的,身边有家人相伴,十万大山中深藏的神灵骑着高大威猛的老虎,踏着布满落叶的小径,来迎接我跟着祂一起离开……”
“哈哈哈!”
老人似是被逗乐了,“你啊,就想着这些不现实的东西,是不是寨子里的传说听多了,还真就以为山里的神灵会带你离开了。”
“哪有!”少年却是不好意思地别过了羞红的小脸,“就算是有山神爷爷来寻我,要是奶奶不和我一同被接走的话,我可不会跟祂走!”
“你呀你,知道你舍不得奶奶,但要真有那样一个机会,老婆子我啊,恐怕也是看不到那一天喽!”
“奶奶,我不许你这么说!”少年似是真的生气了,望着身体越来越不好的奶奶,眼眶中闪动着点点晶莹。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甚至他都忘了对方的样子,是奶奶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养大到现在,在他的认知里,奶奶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一半的世界。
“好好好!”老人抚摸着少年嫩嫩的脸颊,“奶奶不说了,好了吧?”
“奶奶,你还没有告诉我人死后会怎样呢?”
“人死后啊,还能怎么样?一抔黄土,一方墓碑,兜兜转转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可是奶奶,为什么寨子里的阿公阿婆们都说,人也是可以不死的啊?”少年在不同的两个说法下,有了些许的疑惑。虽说他更愿意相信另一个说法,这样奶奶也就不会离开自己了,那真的就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老人少有的严肃了起来,“小仁,你要记得,生死有命,这是天道,想着苟活于世,逆天延寿,是落不得一个好处的!”
少年似是被吓到了,小脸变得一片煞白,“奶奶,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乱想了。”
老人叹了口气,“有些人啊,宁愿行尸走肉地活着,这本是毫无意义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直面死亡,反而想要不顾一切去挽回的恐惧。
“若真的到了人生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奶奶我希望小仁你能够不要因为恐惧而回头,直面死亡,直面无悔的一声,便是时光短暂,起码不要昧了良心,辜负这一生。”
“奶奶,你之前和我说:‘人的一生,总会等到一些特别的人,他们会让你的人生更有意义,并值得用尽一切来守护。’这是不是一样的道理啊?”
老人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
“我的小仁真聪明,要记得,无悔,才是一个人一生最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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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一直记得你的话的……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真像你说的那样,我遇到了一些特别的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是我不后悔。”
“他们都有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不一样,我早已一无所有……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我心灵的救赎啊!”
“奶奶,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
笛声短却,那道瘦弱的身影散落开来,如烟尘般氤氲散去。
“叮咚——”
短笛垂落而下,在地面上发生了一道脆响,滚动了几圈,最终缓缓停了下来,仿佛在诉说着对主人的依依不舍。
郝仁的身影消失了,化为了比灰烬还要渺小的颗粒,只余原地的那一支短笛,一身粘满鲜血的衣物。
作为母蛊的原身消亡,无数的子蛊也随之相继死去。
成百上千的死徒望向那道身影消逝的地方,以跪拜的姿势倒下,像是在缅怀一位无声逝去的英雄,一位伟大而无私的“母亲”。
这场景分外肃穆,甚至令得在场的众人感到稍微发出些许声音,都是对这场庄严仪式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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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理依一刀砍下面前突然静止不动了的死徒的项上首级,眉头微颦,她发现这只死徒跟之前的那些很不一样,它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这些死徒体力消耗光了,陷入了沉睡?
对于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还没有天真到会去轻易相信的地步。
既然这些死徒变得不再反抗,那正好让她杀起来更省心一些。
谁又会为对手突然变得不在状态而感到不满呢?如果有,那么他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可在瞬息之间解决掉四只死徒后,不仅是她,就连身后的艾尨等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这不是他们脑子有问题,而是不愿去相信这些只剩本能的杀戮疯子、战争机器,真的就会如此轻易地不做任何反抗,让他们一路砍下去。
就好像是常年受到迫害与家暴的孩童,突然父母痛哭着抱着他诉说着这些年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恨,希望能够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会好好地去做一对合格的父母。惊诧之余,或许只会怀疑是他们在换着花样来伤害自己,甚至即便是后悔了,但这份悔意也只是暂时的。
可是当他在后来发现他们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他们真的在悔恨之后做出了改变,惊诧之余,想来心情也是极为地复杂。
此刻的艾尨四人,心情便是如此。
可还未及他们多想,只见大片的死徒突然跪倒而下,随即不再动弹,仿佛陷入了沉睡。
木下理依一脚踢翻一只下跪着的死徒,检查了一番,讶然道:“它们……好像都死了。”
死了?跟它们厮杀了半天,甚至差点要了他们老命的死徒,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大片?!
四人一时间难以置信。
“先过去吧。”艾尨打断了其他人的思索,“先把队伍集结在一起,剩下的之后再去想。”
“也好。”冷幽点头同意,“免得之后又有什么异变,先聚到一起再说。”
艾尨四人继续向前走着,可是越走,心中越是惊讶不已。
死徒仿若觐见王座的使徒,恭恭敬敬地跪拜于同一个方向。每一只死徒的脸上都圣洁无比,哪里还有之前失去理性的疯狂与仅剩本能的嗜血?
而且更令他们不解的是,这个方向正是原本待在阿尔库俄纽斯号上其他人的位置!
带着满腹的疑虑与警惕,四人很快就穿过了这群诡异的死徒,与众人聚到了一起。
艾尨与木下理依看了一圈队伍,随即脸色都是一沉。
整个队伍可以说得上是惨不忍睹,除了林小雨这个后勤人员还好一些外,其他人身上都伤得不轻,而且……少了两个人。
“头儿!”巴雷特走到了木下理依的面前,“柳川死了。”
木下理依双眸中有着刹那的呆滞,但很快,一切都情绪便被她压在了眼底旁人看不到的深处。
“刚刚的爆炸,是他做的?”
“嗯。”
巴雷特没有去问木下理依是如何猜到的,仅是心情沉痛地点了点头。
有一些话,不需要多说,他们彼此之间便已经懂了。
“艾尨哥——”
柳兮可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郝仁……郝仁他死了~~”
艾尨双眸黯淡了些许。
果然吗?
他刚刚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郝仁,便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但当现实真的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坚强。
他突然感到很自责,是不是当时没有邀请他加入队伍,会更好一些?
自己亲手把他带了出来,却是无法将他再带回去……
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自以为是地乱施好心,他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了。
第一次面对同伴的死亡,这种几近窒息的沉闷感甚至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郝仁是怎么死的?”艾尨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是个值得敬畏的英雄,他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大家都欠他一条命。”穆天将一支短笛递给了艾尨。
艾尨认了出来,这是郝仁的笛子。他记得当时他很喜欢这支笛子。在那个上午,在夏日的阳光下,斑驳的树影中,他吹奏的笛声很好听。
微颤的双手接过短笛,它似乎有着千钧的重量,甚至令得他有些握不住。
“艾尨。”
冉音看出了此刻他的情绪很激动,轻声唤了一声。
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他的双眸恢复如初。
但就好像碎裂的瓷器被硬生生修补回了原样,在看不到的地方,裂纹一直存在。
“我没事。”艾尨看了冉音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
“艾尨,这些。”陈阳将怀里的一套染着血迹的衣服递到他的面前。
“这些是?”
“郝仁的衣服。”陈阳的话中满是沉痛。
可艾尨伸出一半的手却是愣住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是郝仁的衣服。”陈阳一副理解艾尨的样子,再次重复了一遍。想来此刻艾尨一定是睹物思人,心中悲痛欲绝吧?作为好兄弟,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酒吧好好喝一场,大醉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毕竟,人生这条不归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但可惜如今环境有限,也没有什么酒吧开设在地底隧道里,也只能无声地彼此安慰了。
艾尨此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大张的嘴巴都能塞下一枚鸡蛋了。
不是,郝仁死了,你给我他的短笛我可以理解,但你给我他的一身衣服是怎么个意思?
他刚刚一眼瞥过,甚至都看到了一条内裤。
什么情况?难道郝仁死前还裸奔了一场不成?
艾尨愣在当场,一时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