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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小栗呼救无门,强行挣扎了几下,遭人乱拳打在腹部,痛得闭上嘴。范扬还在前面领着路,走得如沐春风,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的手下和甘小栗,看到甘小栗带鱼似的垂着,心想这个月的业绩又大大地超过了指标,心里一阵欢喜。
突然他们这伙人前进的步调被打乱了,有两个人挡住了范扬的去路。
“站住。”
两个人挡住了范扬一行的去路,甘小栗勉强瞧了瞧,看到长身玉立的张靖苏,心中一时还不相信一个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教授竟然逞这般豪勇。
只听张靖苏冷冷说到:“把人放了。”
他背着手,挺胸抬头、面如寒冰,镜片后一双眼睛咄咄逼人,身后站着甘小栗在码头见过的那名叫“肖海”的青年,双手微曲,袖子撸到胳膊肘,大有随时准备出拳之势。
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有一股肃杀锐利的气势,相比之下范扬带的小喽啰顶多也就是草台班子。
“张老师救命!”甘小栗回过味儿来,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命地喊了起来。
范扬没认出来者,却认得出来者自带赢家光环,为了不输阵脚,他还是对着张靖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眼下朱砂痣鲜红耀眼,给他端正的五官带了点邪气,再慢条斯理地问:“你,他,妈,的,算老几?”
张靖苏也哼了一声算是还给他,回答说:“你回去问问你们老板,听没听过张靖苏这个名字。”
一听这话,范扬眯起眼睛把张靖苏好好打量一番,又皱起眉毛。架住甘小栗的一个地痞凑上去问:“大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范扬不说话,半晌才恨恨地对张靖苏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张先生海涵。”
张靖苏指着甘小栗:“还不把他放了。”
两个地痞望望自家大哥,又望望张靖苏,怪委屈地请示到:“大哥,你看这……”
“这什么这!还不把他放了!”范扬转身,一摔手,一股邪火朝自己手下发了出来:“张先生的人你们也敢得罪?你们宵夜的时候吃了二斤腊熊胆吗?还不给我把人放了——手轻点,碰伤这位小爷我让你俩从今以后下井挖矿去!”
甘小栗回到地面,长舒一口气,兔子一样跑到张靖苏身后躲起来。只见张靖苏握拳的手青筋暴起,按捺不住地不断抖动,又听他高声说:“你们还不滚!”
“是,遵命!这就滚。”范扬摘下礼帽,放在胸前行礼,带着下手不慌不忙地走了。
“张老师,刚才太谢谢您了!”甘小栗没事人一样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打的肚子,又舒展了被束缚很久的双臂。
张靖苏以视线回应甘小栗的感谢,慢慢转动眼珠,看见甘小栗眉开眼笑,他原本凌厉的表情放松开来,一双手也自然地垂在身侧,态度克制地问:“你怎么被这些人给绑架了?”
“说来话长,总之好好地走在路上就被他们围住了。”甘小栗避重就轻地说。
“先前你追那汽车是为什么?”张靖苏又问。
“没什么……”甘小栗含糊着,见张靖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瞬间仿佛重临中学课堂,每当自己没写作业向老师说谎时,老师也是这般看着他,不由得心动神摇,眼神躲闪又解释到:“……就……看到一个宁波的熟人……追上去发现……又不是他……”
张靖苏的眼里没有一丝“相信”的成分,沉默片刻,他终于放弃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到饭点了,一道吃饭去吧。”
“张老师?”甘小栗期期艾艾地问。
“什么?”
“您做东吗?”
三人一路无话,张靖苏一直在沉思人类命运何去何从这样的宏大问题,肖海则很知趣的不去打搅他,旁边的甘小栗觉得自己很多余,如果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也不至于要掺和到这对师生当中来。
对于张靖苏,甘小栗一开始是心怀敬重的,他为人斯文,见多识广,又好心帮自己找了工作让自己得以来到泉州,可是在船上和他见面次数多了之后,张老师的形象在他心里变得复杂起来。首先这位张老师,总是有事没事跑到甘小栗眼前晃,阴天散心或者饭后消食,他总能走着走着就来到甘小栗的面前,顶着一头在旅途中长长不少的乱发,没处坐的时候就负手而立,一坐下来就不住地摸膝盖头。彼时甘小栗还要忙着船上工头安排的杂活儿,不可能一直注意张老师,可张老师明显一直盯着他。这让甘小栗非常的拘束,有时候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率先打破无声的僵局,又发现对方的心思并不在聊天上,甚至连打招呼的客套都想省了。
后来,张靖苏开始同他搭话,聊着聊着,眼神迷离思绪飘飞,让甘小栗不知道该不该“叫醒”神游中的张老师,总觉得搞不好就打断了张老师对人类命运的思考,那可不就等于是打断人类的命运吗?若是遇到张老师有兴趣的事,话匣子一开,大道理滔滔不绝,说得甘小栗晕头转向,只有听没有懂。
到了今天,甘小栗见张老师竟然可以凭一句话斥退黑帮,又想起他在宁波三江口码头帮自己推荐工作的样子,心里对他的身份来头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偷偷看看与张靖苏形影不离的那个平头青年,似乎有一身肌肉隐藏在衣服下面,似乎拳脚工夫了得,虽然对张靖苏口称“老师”,现在觉得更有“张靖苏的保镖”的感觉。后来跟这位青年相互自我介绍,彼此都是“自来熟”,比跟张老师的人际距离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