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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灯探不进来的巷子里,白尹往里头走了七八步,才看见靠在墙上的人。那人听到脚步声便立即站直了身体,将抱在怀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白尹接过资料后,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次任务,很重要?」否则为什么非得赶在这种地方交接?
夏筱葳耸耸肩,唇角微弯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亲自问陆爷?」
白尹闻言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对方也一脸无辜地回望过来。她撇了下嘴角,终是没有再多问,俐落地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后白尹先是看了纸袋的内容,地点在一间名为御膳轩的高档中式餐厅,时间约为晚上八点二十分左右。
接着她又仔细瀏览了下目标资料,尤其是长相和名字那一栏位后,便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将它们烧得一乾二净。
看着灰烬在空中飘落,她转身进了书房,熟门熟路地按了桌上的某个机关,不一会儿立在一旁的书柜竟然缓缓地往左右两旁敞开,露出柜子后的墙壁。
那面墙上被凿开了一个洞,洞里镶着保险柜,她三两下解除了密码,拿出放在里头还未组装好的狙击枪,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全扔进了帆布包后,又将一把手枪别在腰间才关上保险柜。
她碰了几下机关,那书柜便缓缓地再次闔上,一丁点儿破绽都看不出来。
白尹拿起掛在墙上的车钥匙,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思索着最佳的狙击位置。
最后她将地点选在一间百货公司,那是一个大约距离御膳轩一千多公尺的地方。
停好车以后,白尹避开了监视器,从逃生出口的楼梯往上爬,一路来到这间百货公司的顶楼。
找准位置后,她毫不犹豫地坐在地上,熟练地组装狙击枪,并摆弄着消音器,同时装上夜视狙击镜。
弄好所有的一切,白尹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二十点十七分。
她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并将枪架在围墙边缘,如一个耐心静待猎物的猎人一般,透过枪上配备的夜视镜看着目标方向,食指的指腹轻轻搭在板机上。
只要她手指一动,那个男人就会丧命在自己手下。
对她而言一个人类的生命非常脆弱,只要往板机上轻轻一扣,就可以让一个人永远消失。
小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杀人这件事是不对的,她的父母不让她上学,也从未教导她任何正确的观念,每天在她眼前上演的都是永无止尽的争吵,以及因为迁怒而给予她的那些巨大痛苦。
在她进到组织以后,更不会有人告诉她杀人是犯法的,他们只会教她怎么在最快的时间杀死一个人。
直到她后来终于发现,正常人并没有权力恣意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时,她早已对杀人这件事情感到麻木。
白尹在心里默默倒数,面上并没有任何一点情绪波动。
没有因为即将有个人死在自己手上而感到恐慌或是悲伤,也没有因为即将夺走一条人命而感到兴奋或刺激。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等着任务目标暴露在射程范围后,便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看着目标中弹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白尹从地上坐了起来,开始俐落地拆掉那些繁琐的配备放进背包里,没有再去确认目标是否身亡。
因为她知道自己瞄准的位置绝对是一枪毙命,她不像组织的某些人,喜欢玩弄人命,看着目标在死神面前挣扎求饶,抑或是看着目标慢慢等死的绝望。
白尹揹起背包,按着原路走回自己停车的地方,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任务,上头却指名要她来完成。
她坐进车内发动车子之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打给陆易。
「怎么了?」
「这次的任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白尹戴上了蓝牙耳机,慢慢地驶离这个地方。
陆易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白尹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他随意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为什么非得由我完成?还特意让夏筱葳去书店找我?」说到这里,白尹顿了下,轻皱着眉头道:「而且为什么我一被找麻烦,夏筱葳就出现了?」
陆易在那头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对方指名要你,夏筱葳会出现在那里,不过是巧合,事态紧急,我只能让她亲自找你。」
「白,我不会限制你的一举一动,更没有必要派人监视你。」
白尹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抱歉,是我踰矩了。」
「不要紧,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白尹没有接过这句话,只是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掛了。」
陆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唇角勾勒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后,先一步按下结束通话。
白尹抿着唇拔下蓝牙耳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
在回家之前,她特地绕到家里附近的餐厅,买完晚餐才打道回府。
没想到在自家门口又跟唐慕华打到照面,白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渐慢的步伐带上些许犹豫。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无视,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后,才垂眸从他身旁掠过。
唐慕华看到人也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声,微笑道:「这么晚才回来?」
「嗯。」白尹一边应付着对方,一边拿起钥匙开门,「忙。」
被人这么明显地敷衍,唐慕华也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的话继续道:「再忙也要注意身子,这么晚吃饭对胃不好。」说着他看了一眼白尹拿在手上的塑胶袋,立刻让她拿着晚餐的那隻手僵硬起来。
「好,谢谢。」白尹乾巴巴地道:「门开了,我先进去了,再见。」
唐慕华轻笑了一声道:「再见。」
目送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进门,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就这么可怕?
唐慕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回过身进了自家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冷淡的邻居身上总是有一股违和感了。
因为她明明总是冷着一张脸,态度却不是相应的高傲──或许她以为自己是高傲冷漠的,但看在唐慕华眼中,却是生涩的、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的单纯。
感觉内心明明很柔软,却硬是要用坚硬的外壳包装起来。
还在他家中客厅看诉讼案资料的陈可,听见开门声响反射性地抬头看向门口,他神色怪异地问:「学长,你在笑什么?」
笑得有点噁心啊……
陈可在心中吐槽,却不敢直接说出来,他怕被学长用冷眼攻击。
唐慕华立刻收起笑容,扫了一眼陈可,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正色道:「没什么,资料都看完了?」
陈可被唐慕华那轻描淡写的一眼给吓得抖了下,连忙乖巧地回道:「看了个大概。」
唐慕华挑着眉问:「如果是由你负责,你觉得有多少胜算?」
「老实说,我没什么自信……」陈可有些苦恼地说:「虽然对方的嫌疑很大,但整件事情证据不足,对方被无罪释放的机率很高。」
「那只能说明你资料看得还不够详尽,也没有仔细调查清楚。」
陈可弱弱地道:「所、所以我才说只看了大概啊。」
唐慕华睨了他一眼,「还敢顶嘴?我给你的时间不够充足?」
「充足、充足。」陈可苦哈哈地道:「是我脑袋不好。」
「知道就认真一点,毕竟到时开庭,负责辩护的是你。」
「啊?」陈可诧异地看向唐慕华,音量因为惊讶而不自觉提高许多,「我、我不是只跟在旁边学习的吗?」
「哦?我当初是这样说的?」唐慕华淡淡地反问。
陈可悲愤地道:「对啊!你说只让我当助手而已!」
「那就当我记错了,这诉讼案已经掛上你的名字没办法改。」唐慕华无辜地摊开手,眼底却一丝愧疚都没有,摆明就是故意为之。
陈可痛心疾首地说:「学长!你怎么可以这样坑学弟!难怪当初你会让我直接跟客户面谈,我要上诉!」
「上诉无效。」唐慕华无情地驳回,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对他说:「有这时间,还不如把资料看得仔细一点儿。」
陈可抱着资料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唐慕华却没有理会他眼底的控诉,而是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拿着这些资料回去慢慢看。」
「喔……」陈可生无可恋地站起身,将那些资料塞进自己的公事包里头。
「我希望那些资料内容明晚你就能搞定,然后拟一份书状给我。」
陈可哽了一下,有气无力地道:「……好。」
等到客厅只剩唐慕华一个人以后,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母亲刘婉目前恢復的状况都还算不错,但因为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后续检查要做,还要加上復健的时间,唐慕华跟主治医生商量后,决定还是先暂时让刘婉多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等手头上的案子告一个段落,刘婉也恢復得差不多,他再着手把人接回来养老,也不打算让她回老家了。
毕竟当初刘婉就是在老家那边出车祸的,他们这些子女都不在身边,出车祸的时间又在深夜,夜深人静的,压根儿没有人注意到这起车祸的发生,加上对方又是肇事逃逸,根本没有人帮刘婉报警送医。
如果不是当时有个人恰巧路过,将刘婉送医急救,唐慕华真的不敢想像后果会如何,现在想来仍是心有馀悸。
就是不知道当初送刘婉来医院的人到底是谁,对方好像匆匆地将人送来医院后,没有留下任何姓名就离开了。而刘婉在急救过后陷入长期昏迷,醒来之后又失去了记忆,更不可能记得是谁救了她。
时间一长,唐慕华根本找不到当时的好心人,只听急诊室的护士说,是一个带着口罩,感觉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其他消息根本无从得知。
唐慕华不自觉地想到对门那位高冷的邻居──同样是女孩,也同样是这种正直的性格。
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那么巧。」
这个想法只在唐慕华脑海中掠过一瞬,立刻就被他否决拋在脑后。
随着自己手头上的诉讼案开始进入司法程序,他还要连同陈可的案件一同关注。
双倍忙碌的同时,还得抽身去医院探望刘婉。
若非自己请了护工帮忙照应,恐怕这会儿他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在探望刘婉之后,唐慕华忙里偷间地到医院楼下的咖啡厅买了一杯咖啡,本打算坐着喘口气,顺道打开平板观望一下诉讼案的进度。
可惜椅子都还没坐热,他又被一通电话给喊回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