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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梨又道:“你想知道我为何不信赖你吗?”
第75章
凤眸渐渐严肃, 认真道:“我曾经特别想知道,不过,你须得知道, 无论你是为了什么, 我都不会有改变。如果你又想借此哄骗我放你离开, 可就是白费功夫了。”
叶梨未曾想到, 李茂竟一直是怕她离开。她低头想了一回,心内有些酸楚,也更理解了李茂为何因她的不信任,就生了点恼怒。
抬头望, 凤眸仍是郑重其事, 甚至有些紧张浮上了方才还涨红的脸。
她本还想问, 若是自己是李茂的仇敌, 害了李茂,李茂可还会一如既往待她。这时也不忍再折磨他, 直接道:“我跟你说我做过梦,其实不是的……”
叶梨感觉到李茂的手臂又紧了一紧。
“不是梦。是真的。”
“我有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你……”叶梨斟酌着,“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却喜欢上别人……”
她只是说起, 又忍不住眼泪。李茂这次并未给她拭泪, 而是静静等着她继续。
两人还抱在一起,肌肤相亲,叶梨本是想要起来后, 再与他细细说, 可是她等不及了。她压抑在心底的那些, 必须要与他倾诉。
“而且,你……你,”她几乎没法说出来,牙齿颤抖了几下,才终于道,“你害了咱们的孩子。”
“所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总觉得,与你重新在一起,就是负了我腹中的无辜孩子……我只顾你对我一时的好,便背叛了她。她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爱着。”
她再也忍不住,哀哀切切,出声哭了起来。
李茂沉默不语,只是抱着她,任她崩溃大哭,一直哭累到喘息都困难,才慢慢止住。
“若是这样,你是应该恨我!将我千刀万剐亦是应该。”
李茂待她发泄尽了,才轻声道。
“可是,阿梨,我绝对不会负了你,更不会伤害咱们的孩子。若是我那么做,你就算杀了我,我亦心甘情愿。”
叶梨哭得嗓子也沙哑了,哽着声音问:“你不信吗?”
“我信。你说的我都信。可是,我也信我自己,绝不会负你。”
其实叶梨亦越来越觉得,至少眼前这个李茂,应当不会做那些事情。至于上辈子,她本也相信的,可是,她见到他,确实只在他来桃皈观时,她所了解的一切,都只在这些时候。那些日子对她刻骨铭心,极为深刻。
可是,自从亲眼看到他在迎亲队伍中骑着马,就总觉一切都遮了层欺瞒的迷雾。
“所以你才想让容嬷嬷帮你找避子的药,是吗?”
李茂叹了口气,“你暂时不想要孩子,亦是可以的,我问过大夫后,本也担心,你年岁还小,生孩子怕有损伤。可是大多避子的药,都对人身有伤害。所以才不想你吃。我已经着人去向花神医要了,只是他进了深山,一时没有找到。须得等等。”
叶梨倾诉,其实并不想要得到什么答案,毕竟,除非李茂亦是重生,不然,这个李茂,亦无法给到上辈子的答案。她只是压在心里久了,冲动之下发泄了出来。
“若是上辈子我害了你,你还这般对我好吗?”
叶梨已经困倦到不行,终于还是把一早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李茂认真想了想,答道:“若是我遇到你的时候,就知道,那我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杀了你,至少也会避开你。可是现在,即便我忽然想起,是那样,我也没法对你改变。”
他轻抚叶梨迷蒙阖上的双眸,
“阿梨,或许在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我还可能因了什么原因放开你。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即便是我们忽然成了仇,我也要留你在我身边,恨我。”
叶梨已经要闭上眼睛,忽而又睁开,问:“若是我们在一起,你说,还能生出我们的孩子吗?我是说原来那个。”
“我不要避子了……我想要她。我们都应该补偿她……”
她蜷在李茂怀里,睡着之际,又呢喃自语。
寝宫里,渐渐安静,只剩下乍暖还寒的清风,偶尔吹进来,撩拨薄薄的轻纱,似轻雾卷起。
李茂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眉头却蹙着,若有所思。
对于叶梨,春日宴这日,有些特别,因为她一时冲动,终于对李茂倾诉了一些关于上辈子的意难平。
对于大葪,特别是京中的世家权贵,这更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这日里,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叶皇后,并且亲见了,新皇是如何宠溺这个皇后的。
当日回去后,有些原本还抱了心思的,也开始另做打算。而关于叶皇后是得道狐仙的传闻,却反倒愈演愈烈。
叶梨虽美,但是历代能进皇宫里的,哪个不美?也没人能让帝王当众道,“有一人足以”。就算匡正帝李茂的父亲在位时,如今的太后,昔日的萧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传闻连皇子皇女也能迫害。可是,后宫也是颇多妃嫔,即便不够得宠的,也并非就完全断了恩宠。
连伪皇正明帝,朝臣皆知是个病秧子,到了年岁,还大肆选秀女,若不是耽搁了下,只怕很多世家女儿都进了宫——那可就大大的完蛋了。至少,这个进宫的女儿,就算了“死”了。
各家各户当日皆是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自然也有不信的。但是显然一年半载是等不到了,家里女儿年岁大了的,就急急忙忙开始议亲。一时之间,京里倒是喜事不断。
而议亲的年轻人,自然也有想乘东风攀高枝的,但是亦有很多,倒是因此得了门当户对你情我愿的美满姻缘。这些人却觉得,正是叶梨,给了她们这个机会,因而,竟是暗地里拜起“娘娘”,不是宫里的皇后娘娘,确实保佑得成美满姻缘的狐仙“娘娘”。
叶梨全不知道这些,她将心里压着的事情与李茂说了出来,竟觉轻松许多,那些总是缠着她的愁绪,愈发来的少。加之太后被李茂弄出了宫,宫里大大清算了一回,赠银遣散了很多旧宫人,宫里亦安定了下来。叶梨再也不用,为了安全,只困在皇宫的一隅。
叶梨学了管理后宫,不过因着宫里并没其他主子,下人的事,物件的事,自有宫人管理,她只需关注些极为重要的罢了,并不费神。
倒是见朝臣女眷、皇亲国戚们更要耗费心思。因为叶梨觉得,自己是怕见人,不会与人交际的。可是真的做起来,却发现并未那么难。
叶梨毕竟是皇后,且是匡正帝唯一的后妃,但凡脑子正常些,都不会与她作对。但是叶梨又是个待人赤诚的,原本只想讨好她的人,一来二去,几乎要因为她的礼待心生惶恐。渐渐就发现,这个皇后,并非是太后那般,表面带善的笑面虎。她是真的心善又好脾气。当然,只要你不惹是生非。
李茂偶尔听说了这个,提醒道:“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莫太心善了,被她们看穿,反蹬鼻子上脸。”
叶梨却笑,“她们待我战战兢兢,原不是怕我,而是怕你呢。陛下威仪,谁人敢惹。只要你是我的靠山,我即便是躺下,她们亦不敢踩的。”
“所以只要陛下,不欺负我,就没人敢欺负我。”
她娇嗔着说不,却踮起脚,灼灼仰望,又用藕般的玉臂,去揽在李茂脖子上,故意招惹他欲罢不能,才提醒:“陛下莫忘了,你只是进来换个衣服,御书房还有朝臣巴巴等着陛下呢。”
李茂又好气又无奈,只得掐她一把,记了这个帐,改日再加倍讨还。
李茂登上这个皇位,虽经了忐忑,却又因了那些沙场上的日子,坐的得心应手。不是他比别的君王更通权谋,只是因为,一来,他不会和他父皇一般,因着顾忌辅国将军府在大葪兵将里的影响力,内宠萧贵妃,外重萧家人。
二来,他是君王,亦是个血里磨砺出来的少年将军,若是有人敢违逆圣明,他可不会像别的君王那样心慈手软地姑息。以治军的严苛来管理朝臣,确实过于铁血了点。可是对于经了很多年伪皇和太后共同治理朝政的大葪,倒是颇有有效。
往日的混乱,一扫而空。很多原本对大葪皇室失望的朝臣,也亦重新抖擞了精神。
既有强将,兵士们自然也会更有信心。
一切都越来越好,但是也并未完美无缺。
比如孩子。
李茂倒是想过几年再要孩子。可是自那日与李茂说过,叶梨就又生了新的心思。
她倒是一心一意,期盼起孩子来。
可是,一晃就是一两年,却并无任何迹象出现。
叶梨甚至忍不住质问李茂:“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下了避子的药,或者,你自己吃过?”
李茂赶紧赌咒发誓,才哄住她相信,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背地里,辛姑倒是与李茂道:“御医都说娘娘一切正常,可是……要不要快些把花神医请回来,给娘娘看一看?”
李茂沉思了下,“倒也不急,她年岁小呢,再过一两年吧。”
那日叶梨说了孩子的事,李茂并非完全不在意。因为这个,他小心谨慎了很久,只怕叶梨又对他生了怨恨。亦曾想过,还是早些要个孩子,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绝对不会害孩子,反而会很爱。
因此,他特意寻了白太医和胡太医,拐弯抹角问起生孩子的事。结果,就是被白太医吓得,几乎生了绝嗣的心。
经了白太医一番演说,他才得知,原来生孩子,女人简直是九十九死,仅有一点生机。这怎么可以?
他害怕,又有些不信,毕竟这世间的女人,大多都会生孩子。他亦是母亲生的。可是又想,她母亲早死,难不成就是因为生了他……看着人头喷着血掉落也不怕的李茂,几乎脸色有点泛起了白。
还是胡太医,又说了些转圜的话,才让李茂暂时打消了绝嗣的想法。却是暗地里祈祷着,让叶梨晚些怀孕。因着胡太医说,等妇人年岁大了,生孩子就安全很多。
最可恼的是,花神医据说要去寻找某药族部落,进了西南深山后,一直未出来,生死都未知,更别提让他配些不伤身的避子药了。
不过也好,若不然,叶梨责问李茂是否避子时,他可要没法赌咒发誓了。
在这样日常欢喜,偶尔烦忧中,很快就到了两人进宫的第三个春节。
第一个春节,因着叶梨生病未参加,之后的两个春节,却都按着大葪皇室的惯例,办了宫宴,以奖赏群臣一年的辛苦。
今年,亦不例外。
第76章
经了两年, 叶梨已经不再会因为宫宴而忐忑。虽然李茂对她说,她只需自己开心就好,无需因了皇后身份, 非要做些什么。可是, 她暗暗想, 这辈子, 虽经了纠结,她既已接受与李茂成了夫妻,成了皇后,那就要做好。
她与辛姑和其他女官细细询问, 皇后都该做些什么, 又特意向许太傅请教, 得知皇后不止是圣上的妻子, 亦是一国之母,说大了, 要和圣上一起爱国爱民,说小呢, 亦该熟识重臣家眷,毕竟有安稳的家,朝臣们才能为了大葪,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叶梨尚未觉得自己与朝臣家眷交好有这么大好处, 不过,许太傅说该这样,那应该也不会错。
因而, 这两年, 她刻意多办大大小小的宫宴, 熟悉京中世家和重臣的家眷,渐渐也有了几个比较投机的。
今年庆年宴,不用她特意点,就有朝臣家的夫人小姐,执了甜酒,上来与她敬酒,好与她亲近说几句话。
庆年宴上的甜酒,仅有微微的酒味,奈何叶梨基本不喝酒,喝这个多了,也都有些微醺,面色潮红,似晒好颜色的苹果。
白絮几人扶她去后室休息一会,雍亲王王妃却也跟了来。
一起进了内室,叶梨坐下喝醒酒的茶,雍亲王王妃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大荷包,递给叶梨,道:“这个不好在外面给娘娘……是送子的符。我小儿媳,三年无孕,得了这个,才几个月,就怀上了,所以今日才没来给娘娘请安。她心里可难受呢,说想见娘娘。我跟她说,让她满三月了,再来请见娘娘就是了。”
雍亲王王妃的小儿媳,年岁和叶梨差不多,常跟着婆婆进宫,竟和叶梨对了胃口,关系较好。
叶梨脑中微微有些昏沉,她拿着送子符,却有些迟钝,想了半天,才清楚了雍亲王王妃的话。
雍亲王王妃见她一言不发,却以为她不高兴了,忙解释道:“皇婶自然知道,你年岁还小,其实不急着要孩子。可是这京里上上下下,可都盯着你的肚子呢。”
“圣上才登基的时候,朝臣就一直让快些选秀女,册妃嫔……被圣上压下去了。可是,现在他们又在打算上谏呢,正在私下里谋算这事。因着怕被圣上压下去,所以估计想着要多拉些人,以求万无一失。连你皇叔,都被不断游说,说什么为了大葪社稷,呸!还不都是想把女儿塞进宫来。”
雍亲王妃又说了一些她得知的,叶梨连连称谢,心里却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闪来闪去,就在脑袋边,却硬是想不起来。
待庆年宴结束,李茂来汇合的时候,也是有些酒意熏熏。
叶梨嗔他:“全是酒味,离我远些,醉鬼……我怎么瞧着你晃晃悠悠的?”
李茂却哈哈笑,道:“为夫才没醉,我看是小梨儿醉了吧。”
为了证明他没醉,上前拦腰抱起叶梨,就往前走,备好的步辇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叶梨让他放下,却实在有些犯困,就缩在李茂怀里,不再动了。
“小梨儿,到底是谁醉了?”
李茂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