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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子生孩子这天,雨下得很大。
她是早上凌晨发作的,在房间里痛苦呻吟,我听到声音跑过去看她时,那床单上一大片殷红的血,滴滴答答的。她捧着肚子在无助地挣扎着,那张病恹恹的脸越发苍白了。
我吓坏了,忙让小铃铛去喊之前就约好的稳婆,顺便也打了个电话给秦承炎。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就把孩子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准备等会换上。
千秋子把我叫了过去,泪眼婆娑地紧拽着我的手道:“洛小姐,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但请你别怪我,这段日子我一直深受良心的苛责,我想我的报应来了。”
“什么事你说?”我一愣,狐疑道。
“我知道你不爱明熙君,但他真的很爱你,他为你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怪他。”她说着眉峰一紧,死死咬着唇捧着肚子呻吟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顿了顿又道:“你的孩子不是他故意给你拿掉的,是因为我把你踹在地上时孩子摔坏了,不得不拿掉。”
“什,什么?”
其实我信了她的话,因为当时杜明熙也说了我这孩子恐怕留不住。只是,亲耳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有种五味陈杂的滋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确实恨你,可我没有要伤害你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别恨我,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我在很早之前就生病了,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屏着一口气不想放弃。”
千秋子哭得很伤心,那脸越发白的没有颜色,感觉她可能真的快……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很难受,堵得发慌。
她吐了口气下又道:“洛小姐,请你不要再怪明熙君了,也请你原谅我的过失好吗?我好痛,我感觉我可能活不下去了,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保住我的孩子,请恕我自私的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好了,你别这样说,稳婆马上就过来了。”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竟没办法去恨千秋子,虽然我杀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看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想她可能有一些预感了,就连忙下楼招呼陆剑准备马车,把她送到玛利亚医院去。
我们在去医院的途中,千秋子一直拉着我的手,求我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把她抚养长大。
看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果不其然,千秋子一语成谶,她没能下得来手术台,产后大出血,就那样生生痛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生了个女儿,特别瘦小的一个孩子,瞧着皱巴巴的。医生把孩子交给我的时候,很是唏嘘地说,千秋子的身体其实早就不行了,若非为了这孩子,她恐怕早就死了。
我想起了她在寒风中苟且偷生的情景,想起了她生前跟我讲的那些话,无法再去计较更多。
襁褓中的这个孩子是她和杜明熙共同的孩子,我一定会善待的。
我把千秋子暂时寄放在了玛利亚医院的太平间里,我问陆剑如何处理她的尸体,是随便找个地方安葬了,还是烧了送去杜家的祖坟地,也好让她有个归宿。
他冷冷睨了我一眼道:“贝勒爷认定的夫人只有你一个人,弄一个莫名其妙的日本女人去祖坟作甚?万万不可!”
最后我思来想去,还是做主烧了千秋子,和秦承炎一起把她的骨灰撒在了东海里,她若在天有灵,想回家也可东渡回家,想留着也可以留下。
而后我们俩在海边站了很久,都心事重重。我问秦承炎,千秋子这样的女人值得我们去同情吗?
他叹了声道:“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谁也不知道来这世界要怎样过一辈子,所以人之初性本善。至于过后形成了形形色色的人,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环境所致。”
我把千秋子说的事儿告诉给了秦承炎,包括跟她在香港打的那一架。
“我一直以为是杜明熙容不得我们的孩子才故意让我滑胎,看来我是错怪他了。炎哥哥,我前两天给他写了信提了孩子的事儿,但是被莫名退回来了,我和他的婚约可能还会拖上一拖。”
“没事的,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天堂,只要你还在,我就一直在。”他很无所谓地搂着我,举目望着大海,“许你的一辈子才过了一点点呢,还有很久很久。”
“是我耽误了你。”我靠着他的肩头,心头十分不安。
我本打算请律师处理离婚的事儿,但现在日本人强势占领了都城除租界外的全部地区,说不得一手遮天,但我要跟杜明熙离婚却是很难。
我给娘打了电话过去,想让她从侧面劝劝杜明熙,但她爱莫能助。也不晓得杜明熙在那边忙一些什么,就是不回都城来,就这样跟我耗着。
他从来不亏待我,银行的钱随便我挥霍,隔三差五就会差人从国外带一些珠宝首饰过来。他为我做了很多事,知道玉器行在发展中,利用了他所有人脉帮我打通出口的渠道,以至于我们藏玉阁还能接到海外的订单。
可诡异的是,他就是不跟我见面,也不接我电话,我们的关系是如此胶着。
其实,我最怕的事就是秦承炎因为我这样一直无止境地耗下去,我怕给不了他未来。
他在都城是那样耀眼,几乎把各个租界的大佬都笼络在了手中,包括嚣张跋扈的日本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可就这样万众瞩目的男人,因为我至今还孑然一身。
其他金门世家的几个长子都已经陆陆续续结婚了,就连秦振南的儿子也于前两个月成亲,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孩子了。
秦家祖训中,“长”这个字很看重,长子长孙等,都会特别对待。能力居上者,就会被列为家主的候选人,所以秦家族人都抢破头想去争那第一。
可秦承炎……
想到这里,我心里又难受了,如果我们那个孩子还在,那就是秦家的长孙,兴许以后也是秦家的家主。
只是……唉,距离那次意外马上就要一年了呢。
“炎哥哥,要不然……”我沉默了许久,轻轻扯了扯秦承炎的衣角道。
“嗯?”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满目柔情地看着我,把我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夕夕,再过两三年洛家的大宅子就能修复完整了,你说如果我们的婚礼在那儿举行,伯父会高兴吗?”
本来我想说让他先娶一个妻子,往后我不计较名分,再做他的小妾。可他这么一说我不敢开口了,他脑中在勾勒一幅完美的幸福生活画卷,我不能去破坏。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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