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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前院后院,每个角落细细查看一番。
有的门窗太旧,有的绿植不好看需要造型修剪,有的器具需要重新打磨上色,还有两处窗棂不符合她的审美,要求改成另一种图案等等。
哪些不满意需要整改的统统记下来交代给家奴,让他们空闲时处理好。
在京中她还有三处房产,之前不缺钱都空置着,现在也可以租赁收点租子了。
要知道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一处宅子若租给商贾,一年也能收不少租子补贴她的开销。
现在她就在为脱离庆王府后做打算,毕竟没有娘家也没有夫家做依靠,往后全凭自己操持过日子,需得精打细算才能活得自在。
把院子里需要整改的细节交代清楚后,接近正午时分一行人才回庆王府。
崔文熙没什么胃口,吩咐小厨房备碗馎饦打发。
芳凌伺候她换了一身家常服。
管事婆子过来呈上平阳府送来的请帖,待主仆从更衣室出来后,芳凌上前接过送到崔文熙手中。
管事婆子说道:“这春日宴请帖是今早平阳府送来的,还请娘子过目。”
崔文熙坐到太师椅上,随手翻开请帖,颇有几分诧异,“真是奇了,平阳公主已经许久不曾办过宴请了,那边可有说些什么?”
第11章 不离
管事婆子答道:“不曾,只说公主想热闹热闹。”
崔文熙轻轻“噢”了一声,做了个手势,婆子退了出去。
芳凌也道:“往日娘子同平阳公主私交甚好,这两年她极少露面,都生分许多。”
崔文熙把请帖放到桌上,说道:“她原本是个性子爽朗的人,若不是许驸马早早地病故,让她伤心了这两年,又岂会闭门不出呢?”
说到这里,她似觉得讽刺,自言自语道:“世事难料,伉俪情深的不长久,两看相厌的却天荒地老。”
芳凌知她意指所许,不敢接话。
稍后婢女送来馎饦,厨娘知她胃口不好,特地备了两碟开胃的酸笋丝和风萝卜。
白瓷碗里的面片儿爽滑细腻,由鲫鱼汤打底,少许枸杞和葱花点缀在奶白的汤色中,喷香浓郁。
她爱食菠菜,碗底盛了不少。
净手坐到桌前,崔文熙先拿勺子尝了一口鱼汤,鲜甜甘香,随后取筷子尝了一块小小的风萝卜,上头放了茱萸,辣口的,胃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馎饦的清淡,与萝卜干的咸辣搭配很合她意,细嚼慢咽用了个精光。
她其实还能再塞点下去的,但摸了摸自己的纤细腰身,还是作罢。
春日里犯困,下午崔文熙去午休了阵儿。
晚些时候账房先生张老儿过来了一趟,把兴安坊别院的开销账目呈上来供主母查看。
芳凌接下了。
张老儿似有话要说,欲言又止道:“待娘子歇好了,劳烦芳凌姑娘让她瞧瞧别院的账目,老朽一时犯难,不知该从公账走,还是从郎君的私账走。”
芳凌应声好,“张老儿先回罢,大中午的日头毒,莫要中了暑热。”
张老儿依言回了。
崔文熙午休醒来后觉着口渴,芳凌送上温茶,她喝了一碗才作罢。
芳凌拿手帕替她擦拭唇角,说道:“刚才账房的张老儿来过,说别院那边的账目不知道该从何处走。”
崔文熙淡淡道:“这事我不管,丢给听雪堂那边就是。”
芳凌憋了憋,暗搓搓道:“奴婢斗胆瞧了一眼,开销着实厉害,这才进京多少日,就花费不少。”
崔文熙不以为意,“那是人家心甘情愿养的,与我何干?”
芳凌沉默不语。
崔文熙也有点小心思,同她说道:“你把账本拿去给薛嬷嬷,给她找点事做。”
芳凌笑了笑,幸灾乐祸应声是。
不出所料,傍晚赵承延刚下值回来,薛嬷嬷就坐不住同他说道:“今日账房送来别院的开销账目,郎君得空时可瞧一瞧。”
赵承延摘下官帽,不解道:“这些琐碎拿给我作甚,瑶光园那边做主处理就好。”
薛嬷嬷忍了忍,颇有几分不满,“郎君还是瞧一眼好。”
见她这般坚持,赵承延连襕袍都没换,便坐到太师椅上,伸手道:“给我。”
薛嬷嬷呈上账目。
赵承延接过随意翻了翻,上面工整地记录着别院的所有日常开销,比想象中耗费得多。
薛嬷嬷见他面不改色,皱眉道:“这样的账目,只怕瑶光园那边是不愿意入公账的。”
赵承延没有吭声。
薛嬷嬷严苛道:“那雁兰怀有身孕,吃穿用度理应短缺不了她,毕竟是为了以后的子嗣。可是这般挥霍也着实不像话,一个既非妾室,连外室都不如的女郎,且以后还会被发卖打发,如此敛财,简直不成体统。”
她服侍了赵承延许多年,资历老,也忠诚,连崔文熙都会给她少许薄面,故而在他跟前说话很有分量。
往日薛嬷嬷都是和颜悦色,从未这般严厉过,可见别院那边的作为入不了她的眼,有些恼。
赵承延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同她费口舌,便道:“以后别院的账目就入我的私账罢。”
薛嬷嬷皱眉,“郎君怎么还听不明白?”
赵承延:“???”
薛嬷嬷:“你如此纵着雁兰,可曾想过瑶光园那边会怎么看你?”
这话赵承延不爱听,驳斥道:“嬷嬷言重了,难不成我赵四郎养一个女人还得看崔文熙的脸色不成?”
薛嬷嬷被气得跺脚,恨铁不成钢道:“郎君糊涂!”又道,“倘若你真想挽回元娘,就该处处为她考量才好。”
“我怎么不为她考量了?”
“那雁兰才进京多少日,就搞得你们夫妻二人四分五裂,郎君怎么不细想其中的缘由?”
“是崔文熙要闹和离的。”
“郎君可曾想过,她为何要与你和离?”
提到这茬,赵承延就火冒三丈,“她嫌我脏!”
薛嬷嬷愣了愣,回道:“郎君还是没悟明白,你口口声声同元娘说待雁兰产子后就打发出府,可是却这般纵着她大肆挥霍,这是要打发她的态度吗?”
赵承延愣住。
薛嬷嬷继续道:“还有之前因为雁兰的一点小手段,就哄得郎君彻夜不归,你这是置元娘于何地?”
赵承延沉默。
薛嬷嬷越说越气恼,“你与元娘成婚七年,她的脾性孤高自傲,是决计不会轻易低头的。可是郎君的所作所为,处处都是在打她的脸,岂能容忍得下?”
这番话把赵承延彻底说懵了。
薛嬷嬷叹气道:“郎君若不想挽回,就应允了和离罢,给崔家留些体面,莫要闹得太生伤,叫人看了笑话。”
“嬷嬷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若不在意她,何必请中宫劝和?”
“可是郎君的所作所为,处处都在推远她,当初又何必请中宫来掺和?”
一番话说下来,把赵承延搞得心烦意乱。
他原本觉得事情不大,结果被她这番剖析,便里外都不是人。
薛嬷嬷见他听了进去,以退为进道:“下月初五是平阳府办春日宴的日子,今儿把宴请的帖子送上来了,到时候郎君自然是要去的,你夫妻二人这般冷着脸子也不是个事儿。”
赵承延发牢骚道:“嬷嬷以为我想跟她打冷战啊,是她爱理不理,我也经不住日日热脸贴冷屁股。”
薛嬷嬷无奈道:“郎君可以和离。”顿了顿,“或休妻也行。”
赵承延急了,站起身激动道:“她想得美!我赵四郎也是要脸的,既然七年都过来了,那下半辈子就这么熬着罢。”
薛嬷嬷:“……”
赵承延赌气道:“当初我那般为她掏心掏肺,处处惯养着她,结果却得来她一句轻飘飘的和离,甚至连一点伤心都看不到。我这七年的付出都喂了狗,不服气!”
薛嬷嬷:“……”
赵承延把账本扔到一边,气恼道:“她崔文熙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既然上了赵家的玉牒,就甭想改下来。”又道,“她没有生育,全京城皆知,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和离,岂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薛嬷嬷:“……”
赵承延:“她不要脸,我还想要脸,咱们这辈子就这么耗着罢,庆王府又不是养不起,她若挥霍我赵四郎照样受着,绝无半点怨言!”
听了这些赌气的言语,薛嬷嬷默默地看着他,明明是佳偶成双,却偏偏落到怨偶的地步。
她伺候他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性,可犟成这样,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到底,赵承延心里头还是放不下瑶光园那个女人,七年恩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哪怕现在她闹和离,他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子嗣要,女人,他同样也要。
没有人能替代崔文熙在他心中的地位。
雁兰也不过是个泄-欲的玩意儿,他知道她有点小心思,但乡野粗俗女郎,眼界短浅,终是上不了台面。
赵承延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崔文熙跟他和离,也不会受冷落,皆因那女郎一颦一笑都能挠到男人的痒处,且头脑聪慧,比一般的贵女可有格调多了。
暗地里觊觎她的男人不知藏了多少呢,若是不信,平阳府的春日宴上就能窥见一斑。
这不,他还是不想把脸撕得太难看,匆匆用完晚饭后主动前往瑶光园,服了回软。
当时崔文熙正坐在窗棂前摇团扇。
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开春的气温陡然高升,太阳像不知疲惫一样,天天铆足劲用它的热情拥抱世人,也不管他们是否受得住。
崔文熙一袭轻薄纱罗,发髻松散地绾着,一边摇团扇,一边逗弄笼子里的鸟雀,惬意得一点都看不出是在闹和离的女郎。
在某一刻,赵承延不禁有些嫉妒,她怎么能够没心没肺到这般地步呢?
跟她相处了七年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那心肠是拿铁铸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