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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看着繁芜哭,好半晌低着头不敢看她,到了最后默默抹着眼泪,也不敢大声哭,只敢小声抽泣。
天黑时外边下起了大雨,也刮着大风,布山让人送了热水来。
谢长思的意思是不让他们吃饭,所以布山只能给他们送热水。
婢女将热水端进去后,先是喂世子喝了,也给世子擦洗了一把脸……
可那女子不喝水也不洗脸,只是那么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繁芜是哭累了,都没力气动一下了。
直到婢女走了,谢宴看了眼四下,门外守着的人也换班了。
他捧起温热的茶盏向繁芜走去。
“老师……喝水。”他说着将茶盏递到繁芜面前。
谢宴不是不会说话,他只是很少开口说话。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也只和繁芜说话。
繁芜只觉腹疼难忍,大抵是被饿得……小时候在教坊司练舞因为跳不好也经常被饿到胃疼,后来许多年才养好了些儿。
她的额头上似流着冷汗,启唇道:“谢宴,近点,喂我。”
孩童闻言果真近了一些,将茶盏送到她的唇边。
她抿了一口热水,方觉舒服多了……
来了力气,她伸手接过茶盏,仰头将热水全部饮尽。
半夜,谢宴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她守着青灯古佛,眼里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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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次日傍晚楼湛才回宫复命,谢启得知谢长思罚了繁芜和谢宴跪了一日一夜到底也是吃惊的。
谢启:“行了,去琳琅库取两支金笔送去,给那女子和那小娃娃一人一支。”
楼湛摸了摸鼻子,打一巴掌给个枣,还是皇上会玩。
此刻他也有些明白了,谢长思为何要连着那女子一起罚了……而且罚得这么重。
昨日他还在想肯定是装模作样打几下戒尺,或者罚抄之类,却没想到是这一招。
楼湛去了一趟琳琅库,挑选了两支金笔再去陈王府,此时谢长思才唤来布山:“去白玉寺将那二人接回来领旨。”
楼湛又是一惊,他以为他都回宫了,那边也会去将人给接回来了,敢情人还没回来呢??
繁芜被婢女扶着进来,另一个小的是被奶嬷嬷抱着进来的。
楼湛咳了一声,方开口:“传皇上口谕,赐陈王世子和繁芜女学士各金笔一支。”
繁芜躬身行礼接过金笔。
楼湛是片刻都不想留,传了口谕后便火速回宫了。
这一边,谢长思让奶嬷嬷带着谢宴退下后,对繁芜道:“你过来。”
繁芜忍着眼泪咬牙站起来,被婢女扶着走至他跟前。
谢长思抬眼看向她,叹道:“阿芜……恨我吗?”
那婢女惊诧地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繁芜咬牙不说话。
谢长思深吸一口气道:“今次之后,那孩子会更听你的,我若不连你一起罚,他不记得你的好……今次之后他一辈子都记得你和他一起被我罚过。”
繁芜愕然抬首看向他。
第117章
竹阕乙回长安后没几日又回了一趟十六部。
因为近日谢长思昏迷了几次, 这一次繁芜未跟随竹阕乙回去。
三月末丞相府有宴聚,叶六合的堂姐出嫁,繁芜应邀去叶府。
这位叶府小姐, 是叶临渊亲弟弟的孙女, 可以说是叶府唯一一位嫡小姐了。
叶六合与其他庶出兄弟姐妹不和睦,与这位堂姐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此次叶府会给繁芜递请帖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同于往日了, 如今她是陈王世子的老师。
繁芜去的时候未带上谢宴。
一大早叶六合就在叶府前院等她,怕她来得迟,也怕府中人怠慢了她。
见陈王世子未跟着她来,叶六合也长吁一口气,他可不想陪小娃娃。
叶六合:“我爷爷想见一见你。”
繁芜怔然看向他:“……丞相要见我?”
大魏的早朝停了快半年,朝臣们也有半年未见这位丞相。
以往繁芜也只是远远见过叶临渊。
叶六合解释道:“我和你一起去,他不会为难你的。”
虽听他这么说, 她仍然心中惧怕。
叶临渊与谢启终归是不同的,在大魏, 叶临渊是执掌朝纲的权臣, 是几朝帝师。
叶府藏经楼, 叶六合与繁芜来的时候, 楼外边站了不少人。
除了朝廷中正三品以上的大人,繁芜也不大认得出太学和渊及殿以外的官员,她一眼扫过去有几人面生。
见叶小公子走来,有人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叶六合浅淡一笑,道了句“等会儿陪大人们喝茶”。
他带着繁芜向藏经楼走去。
在楼梯处繁芜便听到楼上有琴音传来,上楼时且走且听, 听了有一阵她也没有听出是什么曲子。
水晶帘外叶六合对着帘后空旷的琴室行礼,透过水晶帘繁芜看向琴室, 见里面有三人,正座的长者是叶临渊,他右侧的正是抚琴的人远看是个年轻人,素色宽袍头戴高冠,锐气的眉眼竟有些熟悉,而叶临渊左侧那人……
她定睛看了再看,认出是谁的刹那间眼皮跟着狂跳了两下。
“进来。”
叶临渊的声音传来时,叶六合也未曾去留意她的表情。
他转身对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繁芜敛袍向琴室内走,微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深沉。
她对叶临渊作揖行礼。
“繁芜大人请坐吧。”
叶临渊指着一旁的座椅,语气浅淡。
繁芜不过六品,对百官之首而言实在不足为道。
旁人听叶临渊道她一声大人已觉不可思议。
就连那专心抚琴的大人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席间叶临渊并没有问繁芜什么,大抵也只是想让她来藏经阁琴室内坐一坐,或者只是单纯想见一见这位陈王世子的老师。
见叶临渊挥手示意叶六合领繁芜出去,繁芜心下微松一口气,她乐得不在此久留,是半点都不想见到那仪胥。
叶六合见她步履匆忙,不禁回头看了看琴室的三人,他隐约察觉到方才在席间站着的那一阵,繁芜一眼都未曾瞧过那个高僧。
……
从藏经楼出来,叶六合被人叫走了。
繁芜走出叶府陡然想起来那位抚琴的年轻人是谁。
两年前在正玄门比武擂场上见到此人时,他身着甲胄戴着兜鍪,以至于今日见他一身宽袍并未认出来……
此人是两年前的比选选出的大魏的第一勇士叶韬。
没想到武将出身的叶韬,琴技如此高超。
方才那首曲子她没有听过,想必是新曲又或者是叶韬自创的。
她仍然有些回味那曲调,正因为没听过才觉得新奇。
繁芜刚坐上马车准备回太学一趟,这时忽然见得布山骑马匆然而至。
看到布山惨白的脸时,繁芜已然料到是什么事,不待布山说什么,她抬起僵硬的手打断他,看了看车夫:“去陈王府。”
布山紧跟着调转马头。
站在叶府外的人也未曾注意到他们。
陈王府大门紧闭着,繁芜进府中后,布山吩咐府上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声张。
半个时辰前谢长思又昏迷过去了,情况比前一次更加危机,心腹医官来了三个,这次针灸放血后都未见有醒来的迹象。
因为谢长思此前对布山下过命令,若是他快死了,一定要将繁芜找来,那些东西他要在她死前交给她。
因谢长思的脉搏还在,所以布山认为还没有到最后一刻。
快到傍晚时,医官三人似乎快用尽毕生所学了。
医官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他三人医术有限,也不想因此量成大错错过救治陈王的时机……于是他们对布山道:“布山大人……还是进宫请太医院院正吧。”
布山问他们:“你们还能让殿下撑多久?”
为首的医官竖起手指:“最多五日。”
另两人道:“布山大人,还是去请院正来吧。”
布山面露深沉,摇头。
这些陈王都交代过,不到时机不行,除非是真的回天无力了再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