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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挣扎出来,嘴硬道:“你是皇帝,谁担心你做什么?”
萧铮把手掌盖在她的头顶:“不担心我,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愿意做点什么就去做,做不了就躺着等着凤梧宫的凤辇来抬你,就这么简单,无需多想。”
云舟嗤道:“话说得好听,殿下不是嫌我丑?说不定过两天就去找漂亮的青茵妹妹去了。”
她知道萧铮喜欢她这样小小的无理取闹,就像当初他要她手里的杏子,她便堵的他说不出话,他虽嘴上怪她,但眼睛里会露出纵容宠溺的神情。
萧铮果然因高兴而越发温柔起来,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丑?”
云舟斜眼睨他:“我送我阿娘离宫时,马车里你不就说我哭得甚丑?”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他只记得,他摸了她的脸,早忘记了那句调侃。
萧铮笑了:“你这心眼也太小了。”
他的手指再次抚摸过她的脸蛋。
云舟心中悸动得厉害,她不想再和萧铮多说,只嗔怪道:“我又丑,心眼又小,自然比不得你的青茵妹妹,她长的一日比一日漂亮,你夸她去吧,我这就退下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昊天宫。
萧铮看她那迫不及待逃跑的样子,知道她是怕他在这对她做点什么,故意找茬跑掉,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对同一件事
萧铮的记忆:她的脸蛋好滑。
云舟的记忆:他说我丑丑丑丑丑丑……
第46章 、铺路
李斯之不愧是几十年的肱骨老臣, 引起民议,利用舆声都是用老了的手段。
不过几日之内,“天命皇后”的传言就满布了都城, 并且不断在向更广的范围扩散。
胤都的街头巷尾,茶馆饭堂甚至小儿的童谣都在说天命皇后之事。
说书人甚至以此编出神话传说来。
说天上一对仙侣奉命将人间分裂的山河缝好,于是他们投到人间, 一投北燕, 一投大魏, 如今江山一统,两人自要结合为帝后,百年以后一起回天庭复命。
加上萧铮刚刚入主皇城的时候, 崔元弼曾施策对萧铮仁主之名大肆宣传, 一时间戏楼茶肆里传唱的戏本子, 内容都是魏帝如何暗害当年做世子的萧铮,而萧铮又如何忍辱负重直到忍无可忍才替天下人推翻了腐朽的大魏。
李斯之便借其东风, 叫人在戏词中加了些神官向魏帝献言星命皇后的戏码,让这个说法借着官势流传的越发快而广。
畅徽楼是胤都内最有名的戏楼, 每日有名伶登台, 每一开场, 场下必然人头攒动, 挤的水泄不通。
“爷, 您可小心着, 别被那污糟人挤着了。”
角落的座位旁一个年轻小厮紧张地蹙着眉, 四处瞧看, 对这拥挤的场合看哪都觉得不妥似的。
他跟着的那位公子爷似乎有些不悦, 瞥他一眼道:
“徐勿, 百姓中间你都待不得了, 看样子,宫里确实是好地方,把你养的比朕都矜贵了。”
徐勿登时落了冷汗,但微服在外头又不能跪,急道:
“奴才哪敢,不过是担心这里人杂,有刺客,万一惊了圣驾,奴才一百个脑袋也不够问罪啊。”
戏还没开台,萧铮闭目坐着,他坐得隐蔽,不引人注目,徐勿不敢再打扰他微服的兴致,缩到椅子后头去了。
不过片刻,台上响起一阵鼓点,这是好戏要开台了,台下先涌起一片掌声。
今日第一出便是北燕世子觐见魏帝,魏帝与神官在内殿密谋。
扮魏帝的伶人特意将那魏帝演得鬼鬼祟祟,引得底下人嘲弄起来。
台上的北燕世子戏服前襟上绣着一种特殊的金色纹样,那是官府给伶人的标识,意为特准他扮当今的皇帝,官戏本子里写的词,言之无罪。
那扮北燕世子的伶人都是特选出来的,身材很是英武,长相也漂亮,穿着北燕的袍子,颇有少年英雄的气势,他唱完一段便赢来阵阵喝彩之声。
“崔元弼用兵诡谲,这给人贴金烁金也很有一套。”
萧铮的手指随着鼓点在椅背上轻点,看起来很是悠闲。
这是萧铮头一回出来瞧这种戏,徐勿看他心情不错,趁机拍马屁:“爷,这伶人唱得不错,瞧着也顺眼,但仍然没有爷在沙场英姿的神韵,不及爷的万一。”
萧铮哼笑一声:“这么会拍马,该叫你去马厩里铲马粪。”
徐勿笑道:“给陛下的神驹铲马粪,是奴才的福分。”
这时,正轮到神官唱。
“世人总探那天机道,道人力微渺,禀陛下您天尊有寿,福泽未央,皆因那太阴落魏都,雏凤成耀!”
台上的魏帝发出满意的笑声。
徐勿把笑容敛了起来,这折戏在民间唱了一段时间了,之前他听,不记得有这么几句呢,这说的是现在宫里那位姑娘要将来要做皇后?
他跟了萧铮许久,多少知道这里头事情的敏感,这种官戏,可不是谁都能改的,里头必有朝臣的参与。
徐勿赶紧偷眼去看萧铮。
萧铮今日没穿那种稳重压抑的玄色,而是穿了件浅青色魏袍,没了武将出身的那种杀气,有些像世家的俊逸公子哥。
可是徐勿敏锐地发觉到了萧铮对这段词的敏感,只见皇帝托着茶盏不喝,只把那茶盏薄薄的盖子,缓慢刮过杯沿,发出令人战栗的刮擦声。
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想起处置谋反之罪的犯人时,那刮骨的刑。
徐勿他心中一紧,冷汗重新下来湿了后背。
戏台上还在热闹地唱着,连扮公主的伶人也上来了,戏里是公主求魏帝不要杀北燕世子,这段倒是瞎编,只是底下的观众爱看。
徐勿可没有心情看戏了,他时刻注意着萧铮的脸色。
果然萧铮听了那天命皇后的一段之后,周身的气质都冷了下来,半晌,将茶一放,起身道:
“走。”
萧铮离去时,楼上雅间里有一位官员无意中瞟到他的背影,他一时觉得眼熟,待细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在哪见过……”
此人正诧异,身边的小厮上楼来唤道,“陆大人,李相有请。”
陆少卿闻言,连忙拿湿锦帕擦了手,随着人出了戏楼,上轿往李相府上去了。
待从相府出来,陆少卿叉起腰来,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我这回恐怕得离了胤都了。”
他从相府离去,府门口一个扫地的小厮收了扫帚,对看门人说:
“大哥,我老娘今天犯了病,我回去瞧一眼,马上回来。”
看门人不耐道:“看在你平日孝敬的份上,快去快回,这块地可没旁人替你扫。”
那小厮赔笑答应一声,走了,一转脸那谄媚的笑容就消失不见,往无人的巷子里钻了去。
傍晚十分,冕图青茵陪大妃用了晚膳,回到宁和宫偏殿,思玉交给她一个锦囊。
“郡主,王爷在李相府中的眼线送信进来了。”
冕图青茵坐下,将那锦囊中的纸条打开,看完了,塞进了香炉里。
“那暮云舟很有手段,拉拢了李相,为自己造势呢。”
思玉道:“小姐要怎么做?”
青茵道:“这事既合陛下的意,又不合陛下的意,他想让暮云舟当皇后,但肯定不喜欢他的女人搞这种小动作,我们静观其变。”
星命皇后的各种传言五花八门,但所指终归一处,那就是大胤的开国皇后必须是魏女。
都城禁卫军都统原是北燕将军,流言传起后当即下令严查,但嘴唇一碰的事情,如何禁的住?
戏文里也没有明说,推演星象也确是如此,抓不到实证,北燕派一生气,都城里找茬子连封几个戏楼。
可是流言这东西,越禁百姓越好奇,越要信以为真,且那都统手下有几个副都统乃是大魏起义的草莽出身,被萧铮提拔上来,皇后是魏女于他们有利,自然是阳奉阴违,多有放纵。
是此,天命皇后之说越传越甚。
云舟头一回翻搅出这样大的动静,心中焦躁,亦有担忧,清晨早早地起来,到雪后的园子里去散心。
小钗拿着玉瓮,跟着她,顺便收着梅花上的落雪留着给她泡茶,这梅林子走了几圈,倒是收满了一小瓮。
“公主,别走了,再冻着了,快回去吧。”怕她冷着,小钗劝道。
云舟的秀眉依旧蹙着。
萧铮是必然能看出这传言是人为的,只是流言缥缈,很难抓到源头,所以问不到谁的头上去,但他心里会如何想,还未可知。
云舟若有所思地回到双鸢阁,发现薛尚宫已经来了,说是陛下看天越发冷了,怕云舟感染风寒,让她来给双鸢阁添新炭炉子的。
说完表面上的差事,云舟屏退众人。?3?7?0?2?0?6?0?3
薛尚宫道:“李相说,民意既已铺好,下一步要投石问路了,这几日就会有人上折子,说后位空悬,荐公主为后。”
云舟担忧道:“不行,这时谁上折子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再隐蔽些为妙。”
薛尚宫看了她一会,微微笑了:“公主虽聪慧,但对前朝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此话怎讲?”
薛尚宫徐徐道:“前朝臣子要达成目的,谁来做出头鸟,谁被贬斥,谁从中斡旋或者后来提携弥补,每一步都是有配合的,上折子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所冒的风险,早做了心里准备,李相在前朝下了几十年的棋了,公主不必对此过于忧虑。”
“况且,公主以为他们投石问路,问的是什么?”
“公主受宠的说法不过是宫人传言,君王喜爱后宫女子,亲昵狎戏不过平常,怎能证明公主真能为魏臣说得上话?只有后宫女子涉及朝堂时陛下的态度才能真正看出来公主到底是不是一颗可靠的大树,而不是徒有受宠的虚名。”
云舟一时无言,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处。
要做这些人的依仗,也是要经过检验的。
所以萧铮会如何回应?
云舟的手不知不觉捏紧了。
她想起自己为救阿娘去为他挡刀,当时萧铮知道自己被算计时的愤怒。
而配合她的童将军,也被褫夺了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