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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霍澜音哼唧了一声,用脸蹭了蹭美人榻的扶手,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卫瞻想要将她抱走,思忖来时外面的寒冷。那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子割。贸然抱走她,会将她弄醒吧?她没睡好,兴许还会使她着凉。
“孤今晚在这里歇。”
“啊?”翠风惊讶地抬起头,瞬觉失态,赶忙低下头,恭敬地应着:“奴,着就去为殿下准备。”
“不要吵到她。”
“是。”
翠风临出门前偷偷看了霍澜音一眼,心想太子殿下果真将这个傻姑娘放在了心尖上。要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与皇后的关系,他连栖凤宫都不愿踏足,今日竟然为了不想吵醒霍澜音而留宿。
翠风又失笑摇头,懊恼自己的蠢笨。太子殿下不顾一切迎娶一个傻子为妃,早已经证明了一切,她又何必拿这些小细节说事。
翌日清晨,卫瞻醒来没有动,静静看着霍澜音,等着她睁开眼睛。自从霍澜音“病了”,他越发喜欢看着她入睡,更喜欢看着她醒过来,喜欢她清晨醒来时,眼睛里最先映出他的影子。
霍澜音终于醒了过来。
先是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而后眉心如堆雪般轻皱,再慢慢睁开眼睛。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朱唇微启,唇珠会轻轻滑过柔软的下唇。
“咦?”霍澜音眼中的迷茫散去,惊讶地望着卫瞻。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卫瞻会在她身边。她坐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然后“唔”了一声,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她忽然躺下来,埋进卫瞻的怀里,用脸蹭了蹭卫瞻的胸口。
“你在呐!”
她埋首在卫瞻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可藏不住声线里的甜。
卫瞻“嗯”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后脑,“小蠢货昨天怎么走丢了?”
“冷。躲躲。”霍澜音慢吞吞地说。
霍澜音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床幔,卫瞻看向轻晃的床幔。其实他小时候时常宿在栖凤宫,宿在这张床上。这殿内的一切布置,也是按照他的喜好。不过后来他年纪渐长,功课渐多,越来越忙碌,和皇后一起用晚膳然后宿在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卫瞻收回视线,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回家,不要赖床。”
霍澜音哼唧了两声,显然不想从暖呼呼的被窝里出去。可是她抬起脸看了一眼卫瞻严肃的脸色,就不吭声了,乖乖坐起来。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皇后正在庭院里修剪一株腊梅。
“娘娘!”霍澜音甩开卫瞻的手,开心地朝皇后跑过去,冲她伸出手。
皇后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剪子放在她的手心。
霍澜音懵了一瞬,使劲儿摇头,说:“不是这个!”
“音音,回家了。”卫瞻催。
霍澜音看了看卫瞻,心里着急,说出的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娘娘答、答应的!”
皇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笑着说:“去罢,跟红风去偏殿自己挑去。”
霍澜音这才弯着眼睛笑起来。
卫瞻黑着脸,耐着性子跟在霍澜音身后随她去偏殿。从红风口中才知道霍澜音昨天晚上向皇后撒娇,说皇后送给她的镯子好看,她还想要。皇后便随口允了她,让她随便去拿。
霍澜音挑中了好几件亮晶晶的首饰,左右为难。红风微笑开口:“娘娘说霍主子挑中了几件都可以带走。”
“真的呀!”霍澜音开心极了。
卫瞻顿时觉得不爽。难道他平时亏待她了?瞧她这个欢喜的样子。卫瞻拉着霍澜音的手,牵着她大步往回走。他要让匠师给她打亮晶晶的首饰,数不过来的首饰,让她只觉得他好。
卫瞻牵着霍澜音走了之后,皇后也从外面进了内殿,脱去棉衣,慵懒靠在椅子上,接过翠风递过来的热茶来喝。
翠风犹豫开口:“娘娘,霍主子病着不如常人聪明。您昨儿个那么哄她,她说得断断续续的。可谁也不知道她昨儿个到底听了多少,她若再想起什么对太子说起……”
皇后随意笑笑,道:“你以为太子什么都不知道?”
翠风一怔,不知如何接话。
接下来两日,霍澜音时常喊着要去找皇后。几个伺候她的宫女无法,只好去请示卫瞻。卫瞻不准,霍澜音就伸开胳膊抱住卫瞻,在他怀里仰起脸看他,甜甜地喊:“让让——”
“栖凤宫里就那么吸引你?”
“喜欢娘娘!”霍澜音一幅无忧无虑的模样。
卫瞻无奈,只好默许。
很快,到了卫瞻和霍澜音大婚的前一日。本该是宫中一片张灯结彩热闹喜庆的日子,却因为皇帝的又一次昏厥,使得宫内气氛异常紧张。
有人说,陛下活不过今夜。
还有人说,陛下倘若真的今明两日归西,那就是对卫瞻迎娶一个傻子为太子妃的举动最大的反对。
霍澜音坐在绒毯上玩着小绒球。
卫瞻看她一眼,叮嘱宫女仔细伺候。他放心不下父皇身体,匆匆赶过去守着。
霍澜音高高抛起的小绒球落下来,她却没有接,小绒球孤单地滚到角落去。霍澜音偏过头,望着卫瞻匆匆出门的背影。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干净单纯的眼眸里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霍府。
姚氏穿着厚厚的棉衣,动作有些笨拙地在庭院里散步。
“夫人,天气太冷了,我们回去吧。”稻时一直跟在她身侧。
“我的音音明日就要大婚。她最喜欢的哥哥在牢中不能去,若我也不能到场,那也太可怜了些……”姚氏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我这身子明日能不能撑住。”
稻时说:“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一个多月,稻时都看在眼里呢。可是真的好冷,天上的云也很厚,瞧着快要下雪的样子。若再这么走下去,若是染了风寒,那岂不是更不好嘛。”
姚氏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阴云,这才点点头,被稻时扶着回了屋。不过回去之后,她抱着暖手炉暖和了一会儿,又在室内慢慢走着。
她怕自己再不多走一走,这身子骨越来越虚、这双腿越来越笨拙,明日会撑不下来。
纵使是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姻,可是她瞧得出来女儿眼睛里简单单纯的欢喜,不管未来如何,她总要站在女儿身边——祝福她、支持她,还有保佑她。
第167章
夜深了,莺时穿着厚厚的棉袄,将一个小册子藏在袖子里,小跑着出去。天寒地滑,她跑了好久,才跑到湖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闵子!哎呦——”她着急跑过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卫瞭一脸嫌弃,走过去将她拉起来。
“小闵子,对不起啊,我上次失约了……我家姑娘那天忽然失踪,我实在过不来。想让人带信给你的,可是我又不知道往哪送信给你……你别生气,别怪我呀。”
“切!”
莺时笑着去拉卫瞭,说:“不要生气啦,你让我背的书我都有好好背的哦!”
“就你这笨脑子能背会?”卫瞭斜着眼睛去看她。
“当然呀!我家姑娘以前有教我读书识字的,我认识好多字的。你给我的书上超过一半的字我都认识的。”莺时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那本书递给卫瞭,“喏,我背给你听。”
卫瞭勉为其难地接过来。他在湖边蹲下,随意翻开一页,念了个名字,听莺时来背。
“这个我会!”莺时也在他身边蹲下来,一板一眼地背起来。
听着莺时的声音,卫瞭望着前方结了冰的湖面,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一堆烂摊子摆在那里不知如何处理,竟要花时间来听一个小丫鬟背书。
莺时蹲得久了,腿有些麻。干脆一屁墩坐在地上,坐下时,手腕不经意间打到卫瞭。卫瞭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说:“你怎么那么笨啊。”
莺时瞪圆了眼睛,迷惑地问:“我怎么了?”
卫瞭默了默,说:“自己反思!”
“嗯……哎呀,我先背完再反思!还有最后两段了!”莺时果真又继续背下去。
卫瞭也不再想心事,听她背。在她背错的时候,没好气地指出来。
莺时忽然住了口。
“对了!”莺时忽然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上次我失约,你没有等很久吧!我记得那天晚上好冷的!”
“嗤。有事,没来!”卫瞭转过脸去。
“哦,那就好!”莺时拍了拍胸脯。
卫瞭夺过莺时手里的那本书,随意翻开一页塞给莺时,道:“这次回去背这一篇。行了,我走了。”
“等等!”莺时拉住卫瞭的手腕。
天气很冷,她的手心却有一点暖。
卫瞭耐着性子看向她,问:“还有什么事儿?”
“小闵子,你怎么总是不开心呀?”
“胡说!”卫瞭否认。
“才没有!”莺时拉过卫瞭的手,将他冰凉的双手放在她双手间为他揉搓着,“我知道,在宫里当差的,除了主子身边受宠的,旁的到底是做奴,会有很多很多不开心。宫女到了年龄还会出宫,可是太监却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当差的……”
莺时说着说着,觉得有点心疼。她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向卫瞭。
“不过既然现状改不了,我们要学会开心一些呀。我就从来没见你笑过。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把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的!”
卫瞭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起了孩子气,故意逗她。他抹了抹眼角,重重叹了口气,说:“在这宫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想到要一辈子困在宫里孤独终老怎么能笑得起来……”
莺时慌了。
“小闵子,你别哭。我留在宫里陪你就是。”莺时压低了声音,“对,做他们说的对食。”
卫瞭一怔,连装哭都忘了。他古怪地看向莺时,问:“你知道什么是对食吗?”
“知道呀!”莺时认真点头,“宫里好多的。就是关系最好的太监和宫女在一起玩儿!”
卫瞭伸出手,用力在她的额头戳了一下,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莺时像个不倒翁一样晃了晃。瞧着她这样,卫瞭哈哈大笑起来。
莺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惊奇地仰着脸望向卫瞭:“原来你也会笑,笑起来这么好看呀!”
卫瞭的笑话戛然而止,黑着脸走了。
“这性子也太奇怪了吧?算了算了,我还是换个小太监骗来当对食好了……”莺时挠了挠头,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往回走。
翌日清晨,也是卫瞻和霍澜音大婚当日的清早,对这婚事的议论一直不停。
“没想到这婚事竟然成真了。堂堂太子爷竟然真的娶一个傻子当正妃。简直是北衍的笑话。”
“若是让旁国知道,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咱们北衍。一定会笑话咱们北衍将江山交给这么一个沉迷美色的太子手中!”
“哎!咱们太子爷天资卓绝,少年时立过战功、理过朝政。谁不说是国之栋梁,北衍的未来之光?谁知道今日竟会堕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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