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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说:“那年刘员生走的时候可真热闹,道师唱了三天三夜,又是锁呐,又是吹号的,听说送得热闹,来世就能投个好胎,我这一辈子什么苦都吃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葬礼风光些,来世投个好胎,可你爸爸……!”
奶奶说到这里停顿了,大姐原就不想听,自然没问她没说完的话,反而嗔怪奶奶想得太远了。
大姐总觉得离逝应该是很久远的事,现在想这些未免会有些为时过早。
而我何尝又不是。
大姐陪着奶奶一起出完集后,两人乘坐中巴车回家。
车主夫妇,罗子庭开车,陈素然卖票,配合默契。
为了挣钱,更为了村里人方便,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他们数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一天将车停在家里,除非山路上结了冰,车子实在不能前行。
但凡有老人上车,无论车子多么拥挤,他们总会千方百计寻一个位置给老人坐下。
说句心里话,这对夫妇为人真的不错,若我在他们的位置,未必能像他们那么爱岗敬业,未必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发感受到了坚持的可贵。
我羞愧地怀疑自己甚至不能保证能做到他们那般风雨无阻的出车。
扯得远了。
这天奶奶出集回来,陈素然软硬兼施,甚至用了一点让村子里许多女人不齿的美人计。
她费尽唇舌,终于让一位离车门最近的彪形大汉给奶奶让出了位置。
到家的时候,奶奶先行下了车,而大姐去车子后头取今天出集买的东西,包括那套绿荫荫的寿衣。
大姐取好东西下了车,感恩地跟陈素然还有车里的乡村们挥手作别。
车子开始缓缓起动。
大姐以为奶奶先上了坡,她追赶着去找奶奶时,却不见了奶奶的影子。
以奶奶的速度,不可能走出她视线之外。
难道奶奶根本没下车。
可她明明看到奶奶下了车的。
她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视觉出现错误,又或者奶奶下车后,又上了车。
大姐焦急地折回了马路。
她看到马路上有斑斑驳驳,点点滴滴暗红色的血迹,混合在土黄的灰尘里,滴了一路。
她将眼睛眨了又眨,红色依然赫然入目,她只希冀那血不是奶奶的。
她的心像猛然间被人切了一角,一下子慌了。
幸而车子还没有走远。
大姐紧忙追上前去,将车子叫停。
大抵是因为奶奶被卷入车底的缘故,车子受到了莫大的阻力,像老态龙钟的病猫,开得并不快。
大姐声嘶竭力地大叫停车。
行驶了20米左右的车子停将下来。
“素然姐姐,我奶奶不见了?”大姐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往车内张望,然而车子里并没有奶奶的身影。
陈素然虽然比大姐还要大20几岁,但按照边边角角牵扯出来的亲戚关系,论辈份我们称她一声姐。
给奶奶让座的彪形大汉叫邓比群,他对大姐说,他亲眼看着奶奶下了车子的。
而坐在最后排也有一个小孩也说看到奶奶下了车。
又有王春花也附合,说奶奶一手拿拐杖,身子挨着车边沿颤颤巍巍走的。
王春花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更搅出大家内心的忐忑不安与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