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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晏松了一口气,随即微微懊恼,拧着细眉回想,昨日她在房梁上睡着了?
想通了之后,嬴晏往外走。
软榻上正慵懒斜靠着一人,墨发披散,只着中衣,露出半边俊俏脸颊。
嬴晏磕巴:“二爷?”
谢昀撩起眼皮看她,懒洋洋问:“醒了?”
“……”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倏地让嬴晏生出一抹怪异感,两人共处一室,又是这样清晨醒来,怎么仿佛像是……
她不敢多想,只弯了一抹颇为不好意的笑容:“是嬴晏不好,又占了二爷床榻。”
话音落下,嬴晏觉得怪怪,似乎言语不妥当,正思忖着再说些什么,谢昀已然开口打断:“无妨。”
嬴晏默了一瞬,夸道:“二爷大度。”
谢昀指了指桌上已经摆好的粥和小菜,言简意赅:“吃了。”
嬴晏受宠若惊,他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随即又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脑后,谢昀若想杀她,有无数个法子,何至于要这般卑鄙行事。
“多谢二爷。”嬴晏乖巧坐下,盛了一碗粥。她顿了顿,又问,“二爷不用?”
谢昀正思忖着她身体怎么回事,薄唇不耐:“话多,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么?”
嬴晏:“……”
是她不对,她不该关心这位性情古怪的爷,如此想完,嬴晏低头,抿了一大口白粥,软糯甘甜,十分可口,似乎加了一点薄荷,很是清爽。
许久,谢昀忽然开口:“昭台宫荒凉,我安排了宫人。”
嬴晏一口粥呛到,她紧张抬眼:“二爷,这不合……”
话未说完,瞥间他凉飕飕的眼神,嬴晏将话音吞回,笑道:“多谢二爷好意,嬴晏却之不恭。”
谢昀神色稍霁。
她现在就如被陈文遇圈养的金丝雀,没见过天地,在那一方华美荒凉的牢笼里待得美滋滋。
她需要身边有宫人,不止是隔绝陈文遇,也是来给她引路。
用过膳,谢昀留她读书。
还是一卷话本,讲得神怪志异,诸如狐妖书生之类的,嬴晏微微惊讶,他喜欢听这些么?
她偷偷觑了谢昀神色,只是他阖着眼眸,看不清眼底情绪。
清晨的阳光半洒,在他身上投下稀碎的光芒,倒显得有几分君子如玉。
嬴晏感概,这谢家二公子,的确生了副好皮囊。
只是这性子么……
嬴晏心里缓缓摇头。
约莫巳时的时候,嬴晏便回了昭台宫。
此时宫里已经候着五位宫人,是从尚宫局那边刚刚调过来。
一位领事的大姑姑,正是昨日见过一面的素秋。除此之外,还有四位十六七岁的宫女。
竟然没有宦官?
一般皇子,鲜有身边跟着如此多女官的,多为宦官近身伺候。
嬴晏默了默,很快明白了谢昀的用意。
怕是因为他和司礼监不对付,而司礼监又掌管着宫内所有宦官,故而谢昀只往她身边安排了女官。
反正她即便想要沉溺美色,怕是身体也不行。
“奴婢素秋,见过十四殿下,”素秋行礼,侧身让出身后四位宫女,一一介绍。
嬴晏颔首:“知道了。”
在她回来之前,昭台宫不仅多了五人,也焕然一新,热闹不少。
嬴晏在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忍不住欢喜,其实她不喜欢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孤独了。
与此同时,她心里还忍不住奇怪,怎么一夜之间,谢昀突然如此关心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西风+10、酸死我这个小可爱吗+9、她是个好姑娘+1送出的营养液。
谢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
第16章
昭台宫。
殿外素秋领着四位宫女洒扫,日头逐渐高升,阳光将屋室照得大亮。
嬴晏坐在椅子上,素白手指支着下巴,逐渐冷静下来。
昨日情景慌张,她又神思困顿,许多事情没来得及细想,如今静下心来,再回想傍晚时在肃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嬴晏便觉得她与谢昀间对话,何止是荒唐,简直是破绽百出。
她不禁怀疑,谢昀真的没看出她是女身吗?
嬴晏指尖轻点桌角,或许已经看出,只是饶有兴致陪她做戏而已。
那她应当继续瞒着身份,勾他兴趣?还是应该如实坦白?
嬴晏神色犹豫。
短短几日,谢昀便对她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远远在她意料之外。
嬴晏疑惑不解。
难不成仅仅是因为她像极了他心中故人?
如此一想,嬴晏不禁好奇,她与谢昀心中那人,到底有多像?
想了一会儿,嬴晏便没再深思,于她而言,是否为人替身并不重要,只要谢昀愿意做她的靠山,予她庇佑,那便万事大吉。
自三哥与母后死后,这燕京于她而言,早已没有了念想。身负女扮男装之罪,她日日惶恐不安,身心俱疲,曾经也想过假死离开。
只是一无户籍,二无路引,再者本朝民风固然放开,可一弱女子若想孤身立足于世,依旧不易。尤其是貌美女子。若没有一方势力庇佑于她,还不如战战兢兢活在皇城。
故而嬴晏想想之后,便放弃。
她一开始想同顾与知交好,便是这个缘由。
顾与知是朝中重臣,若是愿意替她伪造身份,比寻常人更为容易,且他身后为楚河顾氏,在徐州势力极大。且徐州离燕京很远,没有熟人,她若前去徐州立身,顾氏稍稍帮衬一二,便可护她后半生安稳。
只是如今却阴差阳错搭上了谢昀。
想着谢昀看她的奇怪眼神,嬴晏神色迟疑,他会放她离开燕京么?
*
上善院。
谢昀面前摆着一包摊开的药材,隐隐有药香弥漫,他手里握着一本医书,正在翻看,两世加起来二十几年不碰医,生疏不少。
嬴晏所喝药方,确有调理身子之效,只是这里面多加了一味乌芝草。乌芝草有安眠之效,长年失眠之人,常以乌芝草制安和香,燃熏以安神。
而嬴晏情况,似乎是对其产生了依赖,只是不知程度深浅。
谢昀眉头微皱。
从未有人长年累月服用加了乌芝草的汤药的先例,情况稍显棘手。
谢昀心底忍不住嘲讽,嬴晏这个蠢东西,一连喝了快两年,竟然毫无察觉么?
一旁的陵石看着谢昀神色,心底震惊不已,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谁如此关心,尤其此人还是一位男子,这嬴晏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二爷,”陵石忍不住问,“为何不直接告知十四殿下要小心陈文遇?”
谢昀翻了一页,淡声说:“自己发现,不是更有意思么?”
嬴晏对他防备之心甚重,怕是说了,她也不信。
陵石怔然,觉得自家主子恶趣味又多了一些,又开口问:“那陈文遇要如何处置?”
闻言,谢昀动作一顿,若非顾及母亲心神,他早就将陈文遇再杀一遍。还有嬴晏,若是陈文遇骤然身死,怕是那个小可怜得哭个昏天黑地,记他一辈子。
记一辈子?谢昀冷笑,妄想。
只是他哪里是大度的人,纵然不要陈文遇性命,也得折磨一番,方觉得解恨。
谢昀压下心底翻涌的杀意,勾了抹轻蔑笑容,“幽州叛军起义,沈将军前去平乱,不是正好缺个监军么?”
听自己主子轻飘飘的语气,陵石瞬间就打了个寒颤。
本朝监军,多为皇帝亲近宦官,陈文遇初得永安帝信任,怕是心底盼之已久,这意味着他离皇权又近了一步。
不过跟了谢昀这么久,陵石知道,陈文遇此去,怕是不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
傍晚时,嬴晏提前了一刻钟便至肃国公府。
谢昀穿了一件宽松的暗色长袍,一副松散慵懒模样,整个人神情淡淡,眉眼间隐约可见几分疲倦,嬴晏默默觑了一眼,他今日这是去干什么了?
读得依旧是神怪志异,一卷故事尚未读完,嬴晏嗓子已经干得不了,尤其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声色不变,十分困难。
谢昀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怎么不读了?”
那眼神儿看得嬴晏浑身一激灵,想着上午所思,嬴晏咬了下唇边,神情犹豫。
“在想二爷嫌我声音难听。”嬴晏试探。
说话间,心如擂鼓,手指紧张捏着。
瞧这神情,十之七八在想着如何应付他。谢昀唇角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这一颗玲珑心思,怕是全放在了如何防备他上。
“是挺难听。”谢昀懒洋洋道:“一副好嗓子,糟蹋成这样。”
“……”这人嘴巴怎么一点都不会弯弯绕!
嬴晏明悟他话中深意,深呼一口气,问:“二爷是何时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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