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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蕾挠头:“呃……问问呗。”
“蓝猫三千问啊你, ”冷千山把酱油瓶递给她,用一种赶蚊子的手势把她往外轰:“该干嘛干嘛去。”
他憋闷死了, 只想静静。
丛蕾的任务还未完成,在门口磨磨蹭蹭地逗留,惹起了冷千山的疑心:“你尿急?”
“没有。”丛蕾道, 她委实不懂迂回战术,心想反正不让冷千山知道是楚雀叫她来问的就行了, 于是尽量随意地说,“那个, 我问你啊……你、你喜欢楚雀吗?”
冷千山轰赶的动作滞了滞, 古怪地看着她。
丛蕾磕磕绊绊地问:“干、干嘛?”
冷千山猛地一凑近,五官在她面前突然放大,两人仅隔着一个指节的距离,丛蕾被吓得后退一步,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冷千山深邃的眉眼,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 鼻间一小片空气被他们来回拉扯着, 丛蕾退无可退,莫名紧张得不得了,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手,一把推开他:“你有病啊!”
冷千山闲闲地直起腰, 薄唇勾了勾, 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问道:“那你喜欢裴奕吗?”
“呸!”丛蕾怒目而视, 肩膀发力,将他往后一撞,一溜烟跑了。
不说就不说,挤兑她干什么,烦人。
丛蕾无功而返,楚雀问起她时,她只能打马虎眼,说尽管冷千山没回答,但应该是默认的,楚雀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又恢复了斗志,丛蕾不用听她频频述说和冷千山的矛盾,松了口气,传话这活她干不了,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罪人。
自从楚雀显出介意她和冷千山接触的苗头后,丛蕾再没有参与过他们的约会。寒假稍纵即逝,一眨眼进入初三,在郑德的耳提面命下,大家都绷紧了神经。袁琼之转到国际学校,彻底在丛蕾的世界里失去了音讯,没了她的挑拨,以申馨打头的女生党凝聚力呈断崖式下跌,她们与楚雀划分出楚河汉界,彼此相安无事。初三的生活平静得可怕,丛蕾照常当着她的透明人,初二轰轰烈烈的排挤仿佛是一场噩梦,有时夜半惊醒,都不敢相信它已经成了过去时。
旱时旱死,涝时涝死,冷千山没钱了才发现要花钱的地方竟是这么多,他坐吃山空,借常泽和赵卓佑的钱还不上,日子过得压力山大,被钱困扰的滋味不好受,挖空心思想的都是怎么找钱,每路过一家店先看看有没有招聘启示,再自己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尤其和楚雀谈恋爱,什么纪念日,这样节那样节,都要“表示表示”,成了个沉重的负担,楚雀总挑他的刺,让冷千山烦不胜烦,有几次分手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觉得自己不地道,尽办些糊涂事。
冷千山整个假期没赚到几分口粮,开学后,还在贫困线上挣扎,他和常泽几人躲在厕所里抽烟,赵卓佑大着胆子问道:“千山,朝阳社想请你拍个照片。”
朝阳社是海中的第一大社,社刊每月出一次,主要记载一些老师的访谈,同学写的优秀文章,学校的新鲜事等。周琳琳是朝阳社的社长,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卓佑孜孜不倦的追求终究感动了周琳琳,两人现下好得蜜里调油。
冷千山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周琳琳让他来问的:“拍什么照?”
赵卓佑道:“艳照。”
“和谁?”
“我。”
冷千山:“太丑。”
“你!”赵卓佑气了个倒仰,怎么说他也是级草之一好不好,他对周琳琳百依百顺,她说要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周琳琳指定要冷千山来拍社刊封面,让他务必办妥了,冷千山在海中人气旺,如果能让他来当模特,销量一定大好。然而任赵卓佑说干了嘴皮,冷千山坚决不同意。
他说道:“搔首弄姿的,多傻逼。”
“好多人想上还上不了呢!”赵卓佑说。
“把我和那些虚荣的人相提并论,”冷千山冷哼,“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常泽吭哧吭哧地笑,赵卓佑搜肠刮肚,乍地灵光一现:“有钱拿的。”
冷千山半信半疑:“哪儿来的钱?”
赵卓佑一看有戏,跟他解释,等社刊出版后,每个班会免费发一本,万一有学生想收藏,可以自己花钱买,要是卖得多,赚得的钱会拿一部分作为冷千山的提成。
听起来倒有板有眼的,不像是蒙他,冷千山正为钱犯愁,他之前架子摆得太大,轮到自己打自己脸,鼻子不是鼻,眼不是眼地怪到赵卓佑身上:“你不早说。”
是谁说不要把他和那些虚荣的人相提并论的?赵卓佑不和他争论,免得冷千山狗急跳墙,最后哄人的还是他。
拍照的事翌日便提上了日程,天公作美,阳光明朗,冷千山特地去理了个头,他一米八五的个子,身穿做旧的羊羔绒牛仔衣,工装裤包裹着他结实的腿,套着一双黑色大马丁,风一吹,身姿挺拔,端的是傲岸不羁。
钱煜也来看热闹,客观地点评道:“我看千山这鞋有点增高效果。”
赵卓佑举双手赞同:“心机最重的就是他。”
周琳琳叫了个女生去给冷千山化妆,能和他亲密接触,多少女孩子求之不得,那女生在别人艳羡的眼光里,忸忸怩怩地要摸他的脸,冷千山一见她手指上白糊糊的粉底,忙不迭躲开:“别碰我!”
周琳琳道:“要化的,化了上镜好看些。”
冷千山强烈抗议:“大老爷们儿化什么妆!”
钱煜:“像不像逼良为娼?”
赵卓佑:“欲拒还迎。”
常泽扶额:“你们酸得我都快腐蚀了。”
周琳琳还想劝他,冷千山不堪其扰,大吼道:“不拍了!”
其实冷千山眉毛生得浓密英气,脸皮细腻,根本用不着化妆,周琳琳存了捉弄他的私心,他一威胁,她也不再耽误时间。他们是户外拍摄,选了学校几个比较文艺的角落,还有专业的打光板,弄得挺像那么回事。
冷千山外在条件太好,肩宽腿长,往树下一站,慵懒撩起额前的碎发,脸迎着斑驳的阳光,俊美的轮廓尽显无遗,五官宛若雕刻出来的,英挺的鼻梁将阳光劈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他眉梢扬起,眼神桀骜。许多社员们拿着手机偷偷拍他,由于觉得自己在卖艺,冷千山心情不是很好,他冷冷地扫过去,被捕捉到镜头里,更添了几分深沉,不需要摆多余的造型,便是浑然天成的一幅画报。
赵卓佑道:“他好骚啊。”
这次常泽也不说话了,深有同感。
周琳琳连着给他拍了几组,大家稍作休息,她检查着刚才的成果,越看越满意,长得帅拍照就是省心,冷千山的照片用不着ps,加个滤镜就能直接用,周琳琳拿给冷千山欣赏:“我手艺还可以吧。”
冷千山不咸不淡地翻了翻,周琳琳赞美道:“冷哥,你长了一张有内容的脸。”
冷千山淡然受之。
赵卓佑不知何时挤到了旁边:“他听不懂。”
冷千山:“……”
他瞪着赵卓佑,暗恨他拆台,虽然他是没听懂什么叫“有内容”,谁的脸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了?
周琳琳忍俊不禁,换了个说法:“你对镜头很敏感。”
大多人第一次拍照都会尴尬得放不开,导致肢体生硬,可冷千山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却泰然自若,有如置身浮云之境,气度流畅自然。
冷千山道:“我对什么都敏感。”
他去亭子里抽烟,周琳琳意犹未竟,举着相机一刻也不放过,边拍边跟赵卓佑感叹:“冷哥不当模特可惜了。”
赵卓佑悻悻道:“我也不赖啊。”
周琳琳:“你得了吧。”
拍完照,周琳琳提出给冷千山做一个小访谈,他是海中的风云人物,平时行踪又神秘,迷妹们数不胜数,一举一动都是别人讨论的中心,若是做一个有关他的专题,肯定很有爆点。
冷千山道:“你不怕老师把我马赛克了?”
社刊发出前要审核,海中风气再宽泛,教导主任也不会由他这种反面教材作威作福。
“不会,”周琳琳言之凿凿,“我们做正能量的访谈,如果连你……咳,连你都能洗心革面……”
“没事,你说。”冷千山无所谓,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数。
周琳琳放心了:“校领导知道你改邪改正,为大家做个好榜样,对校风影响更大。”
海中的男生以斗殴为荣,本校数一数二的好战分子能迷途知返,那绝对是要大力宣扬的。访谈也很简单,只要周琳琳抛出的问题,他全照反面来答,一答一个准,比如问:“你为什么替校刊拍照?”
他就答:“助人为乐。”
她问:“你今后的职业理想?”
他答:“当医生,救死扶伤。”
冷千山不把人打进医院就算好的了,还敢说救死扶伤,钱煜等人听在耳里,直骂他虚伪透顶。
访谈顺利结束,周琳琳留了二十来张照片,走前问冷千山:“听说你最近需要用钱?”
冷千山不悦,赵卓佑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跟人说。
“冷哥,我真觉得你有天赋,”周琳琳真心实意道,“我表哥也是搞摄影的,和人搭伙开了个工作室,你要是有空的话,我把你介绍给他。”
冷千山:“再说吧。”
赵卓佑阴魂不散:“别装了。”
“……”冷千山被他连番拆台,反身扭住他一顿好打,赵卓佑哇哇乱叫,周琳琳抓紧又拍了几张,冷千山用手肘压着赵卓佑的背,“你表哥拍哪种类型的?”
周末,冷千山站在周琳琳表哥的工作室门口。
上头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维纳斯婚纱摄影。
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年轻男人跑出来,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你好,冷千山是吗?”
冷千山犹疑地点头,还没有接受自己有朝一日会靠皮相来吃饭的现实。
“琳琳给我看过你的照片,”那人伸出一只手,“我叫孟笙。”
*
冬去春来,大家都投入紧张的复习阶段中,学海无涯,丛蕾废寝忘食,被数不尽的试卷所淹没,每日机械地重复着三件事:背书、做题、改题,她想拿奖学金上本部的高中,九年义务教育一完,家里如今又多出了韩泰,丛蕾未雨绸缪,担心丛丰到时候不给她出学费。
这天上完体育课,丛蕾陪楚雀去小卖部买水喝,楚雀顺手把鲜橙多递给她,她力大无穷,拧开瓶盖还给楚雀,整个过程驾轻就熟,犹如楚雀的专属开瓶器。
两人坐在操场边,楚雀喝了小半口,托腮端详着丛蕾,说道:“丛蕾,你好像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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