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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梦,也不是幻想,游鸣低头,脸庞隐在暗夜中,看不出表情,回答不了。
他带着雷电的气息,与长风同行,而自己浑身带着腐烂的气味。
他不敢抬头,不辞而别的是自己,他没有在那夜等他醒过来就走了,他羞愧。
周仲卿的伞向游鸣这边倾斜,寂寞无声。他的轮廓泛着柔和的光,和少年时期一样,只是眉间隐隐蹙着,散不开的落寞。
他的发间带着些微潮意,黑色的立领风衣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他......早就出来了吧?
风雨交错间,周仲卿水亮的眸盯着他,街道的歌换了,是一首很老的粤语。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
周仲卿空闲的手试探的想要去抚一抚对面人的脸,却只能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中,游鸣的眼神很淡,眼帘微垂。收了手,周仲卿说:“这个时间,早就没有公交车了。”
“你怎么会想要过来?”游鸣逼自己打起精神,抬头问他。
周仲卿不理他,也不回答,半晌才说道:“有事,来这边处理。”
“那很好,”游鸣笑着寒暄。
“那晚......”青年开口。
“我们都是成年人,”游鸣开口打断了他,“忘了可以吗?”他看得到周仲卿眼里的光熄了。
“忘了吗?”周仲卿重复他的话,语气很淡很淡。
游鸣哑然,捏了捏酸涩的嗓子眼,平复呼吸后,说道:“我喜欢女人,那天刚出来,没忍住......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很抱歉。”
“是吗?”对面的男人冷冷的笑了笑,“你多想了,我对你没有感情。”周仲卿逞强说道。
好像有什么脆弱的东西碎了,游鸣能听到,清晰的传达,像耳鸣。没有感情?一夜情都不算,那些温情是假的,所有的依恋是假的,想念也是假的......可以这么理解吗?
连戏都可以演的这么好了......
[......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人海里漂浮,辗转却是梦.......]音响里的声音唱到动情处,沙哑了起来。
“很好,再见。”游鸣不敢看他的表情,转身走了,留着周仲卿一个人撑伞站在原地。也对,确实是自己没有做好,他唾弃自己。
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要求不了,换做自己被这样的话伤到,也会难过的。背后目光灼灼,在紧盯着他,游鸣知道他生气了,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很难堪,像被人制住了呼吸,每走一步,都像灌了铅。
而那歌好像永远都唱不完,[......寄相思风雨中,啊 寄痴心风雨中,抱月去 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恨满胸 愁红尘多作弄......]
“鸣哥哥,”周仲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他们相握的地方,没有一丝温度,“你真的是这样以为的吗?”
最先伤害自己的是游鸣,而每次最先服软的却是周仲卿。
这一点,似乎还没有变。
游鸣没有理他,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背后,有男人和女人打情骂俏,商量价钱。电线杆上贴着被水浸湿的小广告,高饱和的色彩和粗略的字体写着不入流的性病治愈广告。昏黄的街道,掉了漆的三轮车,坑洼的小巷,游鸣环顾了四周,视线最终回到周仲卿撑伞的手,那只手干净修长,还戴了块贵重的表。
周仲卿不该在这。
他是蜉蝣,微不足道,坐过牢,是社会渣滓,什么都给不了周仲卿,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就算和他真在一起,还会让他遭受白眼。
放手这件事只有游鸣能够做到,他能成全。那一夜的事只怪他自己总喜欢囿于往事中,怕过去白费。但现在他也能让过去的一切成灰。
游鸣微湿的眼眸闭了闭,狠心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过自由的生活,你懂吗?”他编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人冷笑。
“那你想怎么样?”游鸣眼微睁,反问他。
“你在逃避。”这话一针见血,激荡的心发颤。周仲卿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不像那晚,也不像以前。
“......”
无言以对,游鸣不想再和他纠缠,拔腿就走,周仲卿收了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走到了一间由五颜六色彩灯装饰的店面,阿夹说他经常来这里潇洒。
游鸣停顿,转身进店,回头冲着那个和他个头一般的男孩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生活,我就是个废物,你走吧,别和渣滓在一起。”
“游鸣,你真的要这样吗?”周仲卿的眼风凛冽,直视着他,没有再叫他鸣哥哥。
“你早该知道我是一个人渣,从小就是。”游鸣转身,不再理青年,自顾跑上二楼。
背靠着墙,游鸣大口喘着气,一股浓重的劣质香水味飘进鼻腔里。甜腻造作的女声:“帅哥?来玩呐?”
游鸣不说话,拉着女人的手进了就近的空房间,女人了然,嘴角带笑,来这里的都是你情我愿做皮肉生意的,她只高兴自己今晚又可以赚一笔了。
房间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到游鸣烟上的红点,这个男人进来半小时了,除了把钱包丢给自己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睛紧盯着窗外。
女人也知情识趣,有钱拿还不费力的活,天上掉馅饼,也就静静地坐着。
楼下的周仲卿还没走,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离得远,看不出表情,身体僵直,感受得出他不开心。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赶他走?”游鸣听到黑暗那头的女声,嗯了一声。女人了然,点了床头粉色的灯。
刚下了雨,街道的风湿润入喉,安静得很,旁边的流浪狗在翻找着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周仲卿借着晦暗的路灯,看了看手上的表,半个小时过去了。游鸣进的房间亮起了粉色的灯,靠着路边的房间,有女人的呻吟就这么倾泻而出,刺戳耳膜。
“鸣哥,别这样。”女人装嗲的声音,憋在喉咙里,喘息不止。
周仲卿握紧了拳,嘴唇紧抿。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的喘息停了,灯也关了。
游鸣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转头对浓妆艳抹的女人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这么在乎他干嘛赶走他?”
“......”游鸣沉默,没有回他。
“怎么?游鸣,不记得我了?”
游鸣疑惑,转头认真细看了女人的眉眼,试探着说道:“你是......涂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