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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稚秋守在门口,探了探头,等到过来做调查的几个警员消失在胡同口,立刻关了门,回到院子里来。
“都走了。”
千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起来,抹一把脸,邀功似的来到高冈面前:“演得怎样?没露馅儿吧?”
高冈拍拍他肩膀:“挺好,很有天赋。后面的事,也要拜托你了。”
千里眼一拍胸脯:“我办事,您放心。我在灵山那哥们儿嘴巴可严,我姐在那的事,除了我们几个,不会有人知道。”
高冈微微一笑,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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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湑坐木窗前,凝望着灵山上的厚松。自她从灵山崖边“掉下”,已有三天。警局新上任的梁队长着人天天寻她,她心里总有些愧疚,只是碍于大局,不便出面。
身后,有人在敲她房门。
叶湑应了一声。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开门进来,手里端一个木盘,盘里除了午饭,旁边还摆着一堆纱布和酒精。
“今天警方来过,还是问同样的话。”小罗放下木盘,又问:“腰上的伤口恢复得怎样?”
叶湑道一声谢:“比前两天好一些了。”
她按着后腰,三天前她当着一同爬山的游客的面,从崖边落下去,当时的她腰上系着绳,在崖上人视线盲区吊了半小时。崖体硌着她腰,磨出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只出了点血,并无大碍。
小罗准备离开,叶湑叫住他:“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千里眼没讲,现在灵山这情况,出去也麻烦。”
叶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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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泉站在灵山崖边,手里夹着烟,一言不发。
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汁水饱满的草叶子被踩碎,混着隔夜的露水,发出呱唧的声响。
“山里不许抽烟。”高冈缓缓说道。
“没点着。”老泉将烟拦腰掐断,随手丢到衣服口袋。
高冈走到他身旁站定:“为什么来这?”
老泉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青山,山间有薄雾,越往远处,山色越是泛蓝。
“听说她死了,我来看看。”
“对她这么上心?”
老泉轻蔑一笑:“你在套我话。”
“你行踪鬼祟,又是齐小莉的儿子,你知道我会怀疑谁。”
老泉并不在乎:“警察先生,纠一个错,我不是齐小莉儿子。我应该是她的......养子。”
“是么?”高冈说,“那我也纠一个错,我不是警察先生。”
老泉的笑声像连串的气泡:“都一样。”
“按你这个逻辑,养子和亲儿子也都一样?”
“至少,在齐小莉这里,都一样。”
高冈转开脸,望向崖边的云雾,讲:“这么说,齐小莉还有别的孩子了?”
“警察先生,你又错了。”老泉摇一摇头,“从始至终,她都只有我一个儿子。血缘上的养子,感情上的亲儿子。”
高冈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服不了我。”
“我也没被你说服,”老泉淡淡地回,“咱俩扯平了。”
“那好,我重新问一个问题。齐小莉是杀害叶湑父母的凶手,你相信吗?”
老泉一直看着远处,一团云朵从山的这头飘到那头,他沉默着,高冈也并不催他。
半晌,他才开口:“以前信。”
高冈不作声。
“后来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说......”他顿在这里,过了一会儿,继续讲,“上面说——齐小莉不是凶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来重庆以前。”
“所以你就离开重庆,回来北京调查?”
老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掉头沿小道往山下走。走出四五米,停下,背对着高冈说:“警察先生,我不想查出凶手。”
“我在齐小莉工作过的福利院待过,一方面她照顾我好几年,另一方面,找出真相是我职责所在。”
老泉转身看他:“既然这样,警察先生一定了解我母亲的性子。你要是还顾念着她的好,就听我一句劝,别往下查。查出真相,对你、对她、对叶湑,都没好处。以后你就会明白,只有让齐小莉成为凶手,才会有最好的结局。”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高冈背起手,遥遥望向坐落在对面山头的小馆,依稀看得见屋檐下红色招牌写着“小罗餐馆”的字样。
山风呼呼的吹,不知带起哪里的小野花,飘往天上。
一只手伸向天空,抓住飞入窗的野花。
叶湑低垂着头,轻轻嗅着花瓣,身前有只小玻璃瓶,她灌了水,把花插进瓶里。
阳光照耀下,浅白的花朵镀了半层金光,边缘变成透明。
小罗又在敲门,叶湑走过去,拧开门把。
门口不止小罗一人,他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他们说我这边不安全,要带你去别的地方。”
叶湑看看小罗身后的男人,那人后退一步,让出道,做了个手势引她去外边。
“谁说的?”叶湑问。
“是高先生。”男人低低开口。
叶湑走到窗边,拿上外套,搭在臂弯。
出了门,对那男人点一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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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飞驰在灵山山间,云雾像一匹白色绸缎,飘在半山。太阳透过云层落下,笼罩在她身上,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间竟这样睡着了。
再醒来,入目皆白。她陷在沙发上,正前方坐着芦花白。
鬓边落下几绺发丝,挡住视线,叶湑试着动作,手腕被绑住,动弹不得。
她把头一偏,甩开头发,呸了一声:“刚才开车的那个,是你的人?”
芦花白眉头上挑,微撅着嘴,说:“不抬出高冈的名字,你当然不会跟我的人走。”他嘴角又牵开,笑得一脸灿烂,“叫你们跟我合作,你们不同意,想了个假死的歪招,凶手没引来,倒是白白给我做了嫁衣。”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芦花白低低地笑,“你们不就想找出真凶么?他是我们大乌树的人,让警察介入,对我没有好处。”
“是你主动告诉我们的。”
“燕轻不愿意我这样,她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
叶湑嗤笑。
“如今在警察那里,你已经是‘死人’了,现在的我不管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你忘了高冈。”
“他?他能证明你还活着吗?”
“小罗可以。”
芦花白哈哈大笑:“小罗也是我的人。”
叶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你放心,我现在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等人都来齐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大笑着离开,嘴里念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唱词:
“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高冈抬头,天边靠西处有一轮橙红色落日,另一头,皎洁的圆月藏在湛蓝的天幕下面,若隐若现。
有电话打进来,他接起。
“猜猜我是谁?”
“不猜。”高冈作势要挂断电话。
芦花白急忙叫停:“好啦好啦,真受不了你。叶湑在我这儿,不来看一眼吗?”
高冈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你在哪儿。 ”
“中华尊,10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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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建成的中华尊尚未开放,高冈站在封闭的大门口,握着手机给芦花白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打过去总显示占线。
他绕一圈,在大楼背后站定,这里一道小门,门上空出一截没装玻璃,刚好够一个人的位置。
他几步上前,借着惯性跳到门上,翻身进去。
进了中华尊,一股刺鼻的刚装修好的漆味冲来,高冈捂着鼻子,来到中央电梯处。
看着显示屏上发亮的按钮,他松一口气:有电,不用走楼梯。
电梯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眨眼之间,跳动的数字停留在105。
从电梯出来,高冈吃了一惊:四周满种热带植物,上达天花顶的巨木,藤条垂下,斑斓艳丽的不知名花朵夹杂其间。人造水雾如浓白牛奶缓缓流淌在树林之中,电梯门外只余一条潮湿小道供人行走。
他顺着曲折的小道一路走去,几经转圜,终于在路的尽头见到一间干栏式竹楼。
芦花白迎出来,满脸热情:“快快进屋。”
高冈无视他,撩开衣角,弯身进去。
叶湑低头坐在角落,浑身是汗。听到动静,眼睛启开一条缝,汗珠子挂睫毛上,眨一眨眼,汗水就滴到地上。
见高冈进来,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倒满脸怒气:“搞什么搞啊!大热天不开空调?”
“回归大自然嘛。”芦花白跟在后面进来,“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
“就我们三个?”
“当然不是,”芦花白别有深意地看高冈一眼,冲外面喊,“都出来吧,我知道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