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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珣盯着唐九宁看,突然嘴角一弯:“喊一声。”

唐九宁:“……”

“表、哥。”一字一顿,仿佛要把每个字在牙缝间咬碎。

唐九宁的头被请柬轻拍了一下,江珣起身,笑得心满意足:“准了。”

十二月初六,太清山。

唐九宁只见过谢阳一面,不难看出,谢阳虽身为盟主,却没有君主的威严,是个随和且爽朗的人。

即使是五十大寿,也不喜铺张。谢阳知道,若是广发请帖,指不定迎来五洲四海的各路“妖魔鬼怪”,比如那贺礼,一件比一件气派,差点没把家底整个掏出来送上太清山;而那拍马屁的话,听着一句比一句匪夷所思,简直把谢阳吹成神仙。

吃一堑长一智,这五十大寿,不如请些世交挚友,小酌一杯,更让人舒心。

至于和盟主交情深厚的,无非是那几大世家。毕竟几位世家掌门,和盟主一道力战魔门,驱除万魔窟,维持了修真界的秩序。

说白了,就是老战友。

只不过,当年的五人,一个年纪轻轻便退休养老,为灵奚岛岛主白音;一个风光十几年最后锒铛入狱,为金紫门掌门王元洲。能来叙旧的,也不过两人,一为玄天阁老阁主江铭风,二为长乐山庄庄主顾泽堂。

唐九宁第一次上太清山,只觉这不愧是天下第一门。

山门前的古木郁郁葱葱,却没有一片残叶,显然是道童每日悉心打扫。几座孤高的山峰周边,雾气飘渺,随意择处山林,不乏打坐修行之人,从着装至修道的态度,皆一丝不苟。

唐九宁见过了金紫门的富丽堂皇,再看太清山,只会觉得太清山古朴中透露出一丝清贫。

屋子是老旧的,寥寥数几,次第坐落于各峰。灰墙上的裂痕已有些年头,甚至从中抽出了一丝嫩芽,可见多年不曾修葺。不过这也恰好说明,拜入太清山的人,都是潜心修道,没有被这清苦的环境给赶下山。

是夜,月亮挂上树梢。

宴席摆在梅园里。几张桌椅,几盘小菜,没有笙歌燕舞,只有红梅零落成泥,伴之酒香浓浓。

江铭风和顾泽堂两位掌门,拖家带口,上门祝寿。江铭风带了江珣和唐九宁两位小辈,而顾泽堂则带了两个儿子,顾子翌和顾子言。

嗯?顾子翌?

唐九宁怔了一瞬,便凑到江珣耳边,咬耳朵道:“他怎么还活着?”

江珣眉头一皱,偏过头,靠近唐九宁的耳朵轻声道:“我也很意外,还以为他早被火麒麟给吞了。”看来他对四肢完整,毫发无伤的顾子翌,颇感可惜。

“你们两人在悄悄说什么呢?”

谢阳兴致正好,喝得微酣,拿着酒杯的手指向唐九宁的方向。

顾子言笑嘻嘻地接过话:“谢叔叔,阿珣和小表妹关系好,说的是悄悄话,怎么能让您知道呢。”

江铭风瞥了一眼两人,脸色冷了下来。

谢阳没注意,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九宁看了片刻,问道:“姑娘是齐北王赵肃之女?”

“是,小女子赵宁,见过盟主。”唐九宁颔首行礼。

谢阳又问:“可有婚配?”

唐九宁:“……呃,暂无。”

“姑娘看我儿南靖如何?”谢阳看了一眼谢南靖,笑道。

唐九宁一怔。怎么突然扯到这事上了?

其实谢阳会有此问,是因为当日在鉴宝大会,他看见谢南靖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万魔窟的人走。毕竟母亲死于万魔窟之手,谢南靖比之他人,对魔道中人的恨意更甚,但也抵不过一女子的安危。所以谢阳格外留意这小姑娘。

而唐九宁觉得谢盟主定是喝高了乱点鸳鸯谱……

一般女子被问到这种事,大概会害羞地低头,浅笑不语。但是她对谢南靖毫无想法,总不能假意羞涩蒙混过关,容易让人误解她。

唐九宁抬眼,正好对上对面谢南靖的目光,面色平静,眸光微动。她一下子就语噎了,不知到底该回句什么话比较合适,既不会拂了谢南靖的面子又能婉拒盟主的好意。

可这片刻的沉默,在他人眼里,却多了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特别是唐九宁在绞尽脑汁思考时还和谢南靖四目相对。

总让人觉得,或许有戏。于是当事人还没发表意见,周围的人却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哎,小表妹别害羞。”顾子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自从百门大会以来,南靖兄对小表妹一直照顾有加,这我们都有目共睹。”

唐九宁立马给顾子言使眼色,别说了,快闭上你的嘴!

顾子言置若罔闻,视线越过谢南靖看向谢南蓁,套近乎道:“对吧,南蓁?”

谢南蓁眼尾扫了一眼自家大哥,压下嘴角的一点笑意,说道:“大哥的确对赵姑娘格外上心。”

谢阳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那不如——”

“我记得——”江珣突然插话,他手里转着酒杯,面上是一副温和的笑意,“谢兄曾说过,自己把宁儿当做妹妹看。我应该没记错罢?”

谢南靖眼皮一敛,一时没答话。

顾子言挠挠头,想了片刻,嘀咕了句:“好像是有这一回事。”百门大会他当着谢南靖的面调侃了一句,结果人家回了句只是兄妹之情。

“这个……”顾子言表示自己有点尴尬。

他邻座的顾子翌依旧嚼着干果,在众人的沉默中,咬得“嘎嘣”响。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每个人,在这片颇为诡谲的气氛中,直叹此行不虚,有戏看。

“我的确说过,将阿宁视作妹妹,无他想法。”谢南靖目光看向唐九宁,坚定又温柔,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我现在后悔了。”

唐九宁:“!”

全场静了一瞬,紧接着是谢阳的大笑声,然后又是顾子言拍手称好,激动万分。好像谢南靖此话一出,他们便是良缘夙订,佳偶天成。

不不不,唐九宁在心里直摇头,她要找个机会和谢南靖说清楚。等等,也就是说,谢南靖……对自己有意思?他刚刚是当众表白了心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唐九宁,不知是真的羞涩还是单纯尴尬,亦或是深感苦恼,总之,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万分想钻进地缝。

一场宴席下来,她如坐针毡,再也没讲过一句话。邻座的江珣也没跟她搭话,自顾自地猛灌了好几口酒。

月色如水,映得点点红梅如胭脂般娇媚。梅园里,醉得醉,倒得倒,也有勾肩搭背还要再回屋喝个来回的老一辈们。

唐九宁看谢南靖起身离开,便急忙起身,寻着他的背影跟了过去。

顾子言搭着江珣的肩,看着离席的两人感慨道:“月色正好,深林幽会。郎情妾意,喜事将近。”

江珣拨开顾子言的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顾子言打了个哆嗦,觉得这风也凉,人也无情。

唐九宁一时心急跟了过来,却没想好怎么开口。两人的影子在铺着青砖的小径上蔓延了一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却没一人说话。

相比于唐九宁的局促,谢南靖倒是颇为享受这般静谧,他多喝了几杯,身上还有点未散的酒气,步履也难得悠哉。

唐九宁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

“其实——”

两人一顿。

“你先说。”

“你先说。”

又皆是一怔。

唐九宁一咬牙,说了出来:“谢大哥,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我唤你一声大哥,心里自然也视你为哥哥。阿宁是三生有幸,才能结识谢大哥,但自始至终,并没有其他想法。”

谢南靖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唐九宁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自己,但他很快把那点失落的情绪掩了下去。

“是我唐突了。”默了半晌后,又问,“就无半点可能?”

唐九宁摇摇头,先不说感情,立场上就不允许。万一哪天自己暴露了魔门身份,那这就是话本里的桥段了,在现实中,咱能避免就避免,到时虐心虐身的,谁都不好受。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对谢南靖没一丁点想法,才能如此果断。

谢南靖看她的样子颇为苦恼,又问:“是有心仪之人了?”

唐九宁犹豫一瞬,又摇了摇头,还想说点什么,被谢南靖打断。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和父亲解释清楚,让他打消撮合我们的心思。但我对你的心意,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权阻止。”

唐九宁抬头,这话什么意思?是放弃了还是没放弃?

谢南靖微笑,转身离开,顺手摸了一把唐九宁的头。

唐九宁:“……”完了完了,他这是压根没放弃!

当晚,唐九宁便做了一个梦。自己魔门的身份败露,被各大门派的人追着打,谢南靖因爱生恨,带着人一路追到了玄天阁。她无处可逃,只好“咚咚咚”地拼命敲着玄天阁的大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江珣冷漠的半张脸。

他说:“你骗我。”

“砰。”门关上。

身后挥着各式武器的仙家弟子,凶神恶煞地涌了上来。

唐九宁惊醒了,猛地坐起身子,一摸额头,发现冷汗涔涔。

外头已是正午,她起身洗漱一番,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逗弄了一番山间的野鹤,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但逛了一圈也没看见熟人,便问了扫地小童,那小童说人都聚在太清殿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唐九宁略一思索便寻去了太清殿,还没有迈进门,便听见了谢阳的声音。

“如今人人都在传九阎的遗孤还活着,弄得修真界人心惶惶,不管是真是假,此事仙盟不能不管。”

唐九宁脚步一顿,忽地又想起了昨夜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感情戏过渡一下 ̄这个副本过了宁宁大概就要回万魔窟了哈哈哈

第69章 真假魔女(二)

“啪。”

一块醒木拍在桌上,清脆地一响。

“说起这魔尊九阎的孩子,那我可要奉劝各位听客注意了,月黑风高夜,若是遇到头顶黑纱帷帽的女子,还是速速逃命罢。”

“难道这头顶帷帽的女子便是魔尊九阎的女儿?”

“不错,如今民间流传,此魔女有三头六臂,帷帽之下青面獠牙,常常半夜出来食人饮血,吸人精魄,张开血盆大口能将半个人都吞下。”

唐九宁的眉尾抽动了一下。

有听书人质疑:“说书的,你亲眼瞧见了?”

说书先生捋了捋小胡子,煞有其事道:“我倒是没亲眼看见,但我有个老乡,刚从东边的古源镇回来,据他所言,古源镇不到一月,已经死了七人。其死状恐怖,面上七窍流血,胸口则有一大坑,居然是被活生生挖了心,不仅如此,死者皆被吸食了精血,三魂七魄尽数散尽,变成了皮包骨头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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