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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阁既然已毁,司颜佩便暂时被安置在左云的院子里。
没多会儿,前去送东西的桂妈妈板着脸回来了,雪衣一见,便知她吃了闭门羹,不由笑着安慰道:“桂妈妈,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二娘和二姐容不了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桂妈妈却愤愤不平,“小姐,您是没看到老爷那个心疼劲儿,看着二小姐那模样,恨不能学了仙术,瞬间就把二小姐给治好了,昨儿晚上说的那些要把二小姐赶出府去的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也忘了夫人和小姐也都在病中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雪衣听到这话,原本还淡然沉静的心底像是被丢了一颗石子儿,瞬间激起层层波澜。
之前听到司颜佩受伤的消息时,司文苍顿然就慌失措了,来不及多想就丢下碗筷,跟着下人直奔着思错阁去了,那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担忧所该有的反应,而不是像昨天晚上雪衣昏倒时那样,他竟是忍着气把司颜佩母女安置好了,方才赶来看她。
终究,不是亲生女儿,这态度和反应都是不一样的,平日里的感情可以伪装,可是这种时候的本能反应,却是没法作假的。
既然她并非是司文苍的亲生女儿,那她的亲生父亲究竟会是谁?
前一世,直到死她都没有找到这个答案,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查清自己的身世。
就算别人不知,至少容霜是该知道的。眼下的问题是,她该要怎么跟容霜开这个口。
桂妈妈只当她是在为着司文苍厚此薄彼心中不悦,便走上来安慰道:“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二小姐那模样确实是够惨的,那只手腕上,怕是要一辈子都留着一道伤疤了。听说这一下划得确实很深,流了很多血,手上裹着厚厚的布条,唉……真是作孽呀……”
闻言,雪衣心底骤然一声冷笑,多吗?司颜佩流的血真的多吗?难道,比她前一世流的血还要多吗!
她可是全身的血都流尽了,亲人也死绝了,就连刚出生的孩儿也被生生捂死再摔在她的面前!相比来说,司颜佩这一点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身为学医之人,她若真的想寻死,又怎还会给别人救下她的机会?说到底,她不过是要以此苦肉计,换取众人对她的同情,换得翻身的机会罢了!
想归想,雪衣的面上却不见丝毫多余表情,跟着桂妈妈一起轻叹一声,道:“竟是如此惨烈?看来二姐这一次要吃些苦头了。不过,若如此能换得她在司府安然无恙地待下去,也值了,桂妈妈你说是吗?”
桂妈妈不傻,听出她话中有话,了然地点点头,“不管怎样,现在二小姐是弱者,这听风阁的大火与她有无关系,圣上那边都不会重言责骂了。”
提及圣上,雪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桂妈妈道:“已经回了,可是听说走到半道上又被人拦下了,好像是玄王府的人。”
玄王府?
雪衣心底咯噔一跳,司仲卿刚刚回来,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夜青玄这个时候把他叫过去做什么?
桂妈妈笑道:“估计玄王爷这是要先与大舅子打好关系,等日后与小姐成了婚,大公子也好成为玄王爷的帮手。”
雪衣跟着附和一笑,心里却拧了个结,不对,这俩人之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她直觉这两人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正想着,一道身影匆匆跑进了流霜阁,仔细一看竟是跟在容霜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雪衣不由凝眉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娘呢?”
小丫头气喘吁吁道:“三小姐,你赶紧着跟过去吧,夫人听闻二小姐受了伤,坚持要去探望,结果……结果被二夫人的人拦在门外……”
后面的话雪衣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丢下手中的杯盏就朝着左云的院子奔去。她这位娘亲一生信佛,吃斋为善,司颜佩受了伤,她不可能不去探望,只是她性子柔和,且素来身体不好,这些年来一直不停吃药以压制病情,若是与左云的人起了冲突,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越想心里越急,脚步也越快,没想到她还是慢了一步,刚刚赶到院门外,就看到左云身边的贴身丫头扬手把容霜带来的东西全都打翻了,还顺势推了容霜一把,容霜身形顿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多亏雪衣脚步快了些,奔上前一把扶住容霜,确定容霜没有受伤,雪衣深深吸了口气,将容霜交到赶来的桂妈妈手中,缓缓回过身去。
方才推人的小丫头感觉身上顿然一冷,抬眼望去,只见雪衣眸似刀刃,紧紧盯着她,一步步走上前来,她吓得想要逃走,却听得雪衣骤然一声冷喝:“站住!”
小丫头被这一声厉喝吓得站住原地一动不动,浑身不停发抖,关于三小姐近日来的变化她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一直没见识到,而今见到了,她只觉三小姐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带着满身的杀气,一步步朝着她逼近。
“啪——”
一声脆响,小丫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却不敢抬眼再多看雪衣一眼。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推的人是谁?”雪衣嗓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给我记住了,好好记着!她是这司府的大夫人,是司府的女主人,是我司雪衣的母亲!”
“哟,是谁惹了咱们三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左云捏着阴不阴阳不阳的嗓子,边说边从屋子里走上前来,将那小丫头挡在自己的身后。
雪衣与她冷眼相视,气势凌然,毫不退让,“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下人冲撞了大夫人,雪衣代为略施惩戒罢了。”
左云顿然冷哼一声,“略施惩戒?我怎么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来找茬儿呢?先是想方设法儿害了我的佩儿差点被赶出司府,这会儿又猫哭耗子假慈悲,跑到我这儿惺惺作态来了。”
雪衣不由轻笑一声,“听二娘这意思,咱们是猫,你们是耗子?”
“你……”左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下人全都强忍着憋住笑,被左云一个冷眼扫过去之后,又连忙收声。
“罢了,我知道二姐受了伤,二娘心里不好受,我们今天来也不是来找茬儿的,只不过是想略表心意,给二姐送了些补身体的东西来。”
左云依旧一副冷脸,“你们会那么好心?”
雪衣浅笑,“好心也好,恶意也罢,这东西总归是好东西,只是可惜了……”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洒了一地的东西,突然眼尖儿地发现,被摔在地上的东西里竟然有前不久司文苍从宫里带回来的琉璃花雕碟。
她突然笑出声来,弯下腰去拿起一片碎片,“二娘,您瞧这,这可是圣上御赐的花雕碟,故意毁坏圣上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左云顿然一惊,“你胡说什么?谁故意毁坏了?”
雪衣笑意不减,紧盯着她身后的丫头,“二娘,您是明白人,这花雕碟究竟是谁打碎的,您心里清楚。这丫头跟在您身边也没少做损人的事儿,你就干脆把她推出来吧。”
左云不由气得涨红了脸,却又拿不定主意,若是雪衣没有说这一番话,她确实是打算把这不懂规矩的丫头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她才没有心思去护一个不分轻重的丫头。
可偏偏雪衣把这一番话说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是不能顺着雪衣的意思去做,一时间不由是骑虎难下。
雪衣哪有心思跟她一直耗下去,见她不出声,便吩咐身后跟来的下人道:“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带下去,容后处置。”
丫头一听,顿然慌了,吓得跪在地上抓住左云的裙角苦苦哀求:“夫人,救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
“谁敢!”左云心中气恼,一声怒喝阻止了要上前来抓人的下人,若是让雪衣就这么把她的人带走了,那她这脸面可就全都没了!
想到这里,她把目光移向雪衣,沉着脸色道:“雪衣,丫头不懂事,冲撞了你娘,该怎么罚我自然会罚,可是你这么从我门上把人带走,似乎不合情理,难道,你想动用私刑?”
“哦?”雪衣故作惊讶,“咱们司家还有私刑?”
左云一愣,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岔开话题:“总之,这人是我门上的人,我是断然不会让你把人带走的。现在老爷和仲卿都不在府中,便是要处罚下人,也是你娘来下令。”
容霜无力地侧过身去,不愿与左云相视。左云这是明知她信佛,不会做这些残忍的事,所以才故意把问题推给她。
而若是容霜不开口,左云虽是二夫人,可毕竟也是雪衣的长辈,在司府,还是有些地位的。
“呵呵,雪衣,你也看到了,大夫人不开口,我也不会容你带走人,你……也不好再坚持了吧。”
见状,丫头连忙对着左云叩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多谢夫人……”
她一口一个“夫人”,显然是故意的,这般气焰嚣张,根本没有把容霜放在眼里。
雪衣倒也不急不躁,挥手示意容家的下人退了下去,而后在左云得意的笑容中,淡淡喊道:“钟舸,玄王爷昨晚是怎么吩咐你来着?”
闻言,一道高挺的身影一闪,出现在雪衣身后,正是玄王府护卫统领秦钟舸,他对着雪衣行了一礼,道:“王爷吩咐,在司府,三小姐的命令就是王爷的命令。”
“好。”雪衣点了点头,看着左云瞬间苍白的脸色,朗朗道:“既如此,钟舸你就替本小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带下去,好好教一教她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贵贱,可千万别捧只山鸡当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