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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见王妈妈说的坦诚,又处处替自己着想,只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也只有你,还知道心疼我了。”
萧谨言坐在小书房里头看书,看着看着那眼神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这些书他前世都读过,他甚至记得上一世考举人时候的试题,便是从现在开始不看书,只让小厮出门买几份答案,考上一个举人,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萧谨言合上书本,瞧见清霜正低着头为他慢慢的磨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前一世的清霜下场可怜,最后被发卖出了国公府,为了什么事情,萧谨言至今也还记得。大抵是小时候表兄弟之间走动多了,清霜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兄孔文,最后也不知是被谁给告发了,舅母急匆匆的来了萧家,几番言语之后,孔氏就把清霜发卖出府了。这些事情都是萧谨言事后才知道的,若是当时就知情,便是兄弟之间送个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把事情做在了明面上,那些闲言碎语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霜,墨干了。”
萧谨言喊了清霜一句,清霜没应声,萧谨言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明儿我去紫卢寺上香,孔家的人应该也会去,不过你素来喜欢清静,我还是带清漪和清瑶去吧。”
清霜闻言,顿时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瞪大眼睛道:“出去玩谁不喜欢,世子爷不带奴婢去,分明就是不喜欢奴婢,亏的奴婢还撒谎帮世子爷。”其实清霜撒谎,倒也不是为了帮萧谨言,不过是为了帮柱儿这小信使而已。她和孔家公子鸿雁飞鱼的,总要有个在中间跑腿的人,那个人便是柱儿。
萧谨言只拧眉想了想:“就是为了头疼这事儿,才闹出来要去上香,也不知道你是帮我,还是害我。”
清霜被说中了心思,脸红,却又不知道怎么跟萧谨言解释,便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行了,那就带你和清漪去吧,这几日清瑶在家里头忙里忙外的,也是时候让她休息休息了。”萧谨言知道清瑶是孔氏的人,所以既然他就在孔氏一起,便也不想让她跟着来。以前年轻不懂事,如今重活一世,他便尤为觉得这种耳报神一样的下人,看着让人厌烦。越是厌烦她们,便越是想念阿秀,那个受了委屈不吭声、被人欺负不反抗、犯了错第一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小丫头。
萧谨言觉得心口上一抽一抽的疼,想着想着不禁落下泪来,仰着头双手负面。清霜正巧抬起头,却瞧见一滴泪顺着萧谨言的指缝里头滑落下来。清霜的心也跟着咯噔跳了一下,她其实不是没在意,世子爷自从病好了以后,虽然功课没有退步,可这看书的心思,真的是一点儿也没了。任凭什么书,拿到他手底下,看上两页,再抬头他不是在发愣,就是在叹气。若说世子爷病了,只怕这也称不上,若说世子爷没病,只怕他也确实病了,可他这病,倒是像极了自己想孔家表少爷的时候,那总茶饭不思的感觉。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便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清霜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萧谨言,又把这府上上上下下的姑娘一个一个的过了一遍,萧谨言如今已经到了年纪,若是真有看上的丫鬟,只管回了太太的话,收房就好了,又何必受这相思之苦呢?
清霜想了想,只摇摇头,心里头估摸着:莫不是世子爷喜欢上了外头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平常赵姑娘和孔姑娘也常来府上玩耍,如今年纪大了,表兄妹之间见的也少了,难道会是她们中其中的一个?
到了晚上,老太太那边果然派了人来喊清霜过去回话。清霜和清珞都是以前老太太跟前的,清霜是外头买的丫鬟,以前家里头还有些根基,死了父母家产被族人侵占了,被人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到了国公府;清珞则是老太太身边陪房尤妈妈的孙女,到世子爷的房里,不过就是想着钱多又清闲,便是以后不给世子爷做小,她家里人自然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的。倒是清霜,身世又可怜、容貌又好,老太太是存了这个心思,能让她长长久久的服侍着萧谨言的。
“听说前几日世子爷犯头疼了,可有此事?我瞧他来请安的时候,分明好端端的。”赵氏对孔氏的话,向来是只相信个三四分的。
“前日世子爷确实头疼过一会儿,也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大抵是风大,着了凉,到晚上喝了一帖药就已经好了,这几日倒也没犯过了。”清霜只一五一十的回道。
“我知道你是个细心孩子,又识文断字的,原本你在书房服侍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既然世子爷的身子有恙,你就更应当要贴身服侍着他。”
清霜如何不知老太太对她的心思,只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说的是,明儿世子爷去紫卢寺上香,奴婢会在世子爷身边跟着。”
“你是个妥帖的姑娘,有你跟着我也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来回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清霜是个聪明人,只想了想,回道:“老太太放心,若是世子爷真的有事情,奴婢必定是第一个来回老太太的,若是奴婢没来,世子爷必定是好好的。如今世子爷大了,似乎不太喜欢奴婢们乱说话,便是我今儿来了老太太这边,回去还是要禀了世子爷,让他安心才好的。”
赵氏倒是没想到清霜想的如此周到,本来也是,偌大的一个国公府,人多嘴杂,清霜从文澜院一路走到这荣安堂,路上还不知道多少人瞧见了。便是那些人不去跟萧谨言说什么,自然也是要跟孔氏说三到四的,到时候又说她一个老太太,过问到了孙子房里的事情了。
赵氏只笑了笑道:“去吧,你回去就老老实实的告诉言哥儿,说我担心他身子,想请他过来瞧瞧,但这天寒地冻的又怕他冻着了身子,就喊了个丫鬟过来问话,也是一样的。”
清霜回文澜院的时候,果然院子里气氛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清瑶素来在府上人面广,又是太太的人,自然是消息通灵的。小丫鬟们见清霜回来,各自低着头不说话,散开了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清漪从房里出来,瞧见清瑶,只扯着嗓子喊:“有人攀高枝回来啦。”
清霜也不理她,她再清楚不过,清漪是个棒槌性格,没啥心机,不过就是一张嘴不饶人,平常都被人当枪使的。清霜只笑笑,上前掀开石青色万字不到头缎面门帘,见萧谨言也在屋里坐着,清瑶正端着茶盏奉上去,两人神色静静的,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清霜只上前欠了欠身子,大大方方的开口道:“回爷的话,方才老太太喊了奴婢过去问话,老太太听说爷前几日头疼,很是担心,让奴婢回来好好服侍爷。”
萧谨言听完清霜的话,心里头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清霜早已经心有所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让她在贴身服侍着,总也比清瑶、清漪两个整天想爬床的强一些。至于孔文表兄那里,只要到时候完璧归赵,相信他应该不会有大意见才是。
“既然老太太这么吩咐你,那从今儿起,你不用一直呆在书房了,就在我跟前服侍着,我上哪儿,你就跟着上哪儿,明白吗?”
清瑶正端着萧谨言喝过的茶,冷不防听见萧谨言这么一句,只惊的手指一软,一杯茶盏就堪堪的摔到了地上。
11|第 11 章
紫卢寺和法华寺,是京郊的两大寺庙,素有东法华、西紫卢之称。许国公府正巧在京城的西面,所以去紫卢寺确实比去法华寺近上许多。再加上紫卢寺的后山有一眼状元泉,听说喝了他就能中状元,曾经有一个叫刘八顺的人,因为不信这个邪,所以虽来紫卢寺一游,却没喝这个状元泉,最后,好好的一个状元之才只被点成了榜眼。
当然这事故是外头人传出来的,按照刘家人的官方解释,刘八顺之所以没中状元,是因为皇上在钦点状元的时候,忽然觉得刘八顺这个名字实在和状元搭不上边,偏巧那一届前三有个考生,名叫宋明轩,皇帝一看,这名字好啊!便大笔一挥,让他当上了状元。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此时坐在马车里头的阿秀正怀着期待的心情,往紫卢寺来。
因为阿月绣花的技术不好,所以孔氏让阿月留在了家里继续练习刺绣。阿秀得以和兰嫣她们,一起来到紫卢寺上香。前世阿秀人在许国公府,平常也是不能出门的,偶尔世子爷心情好,会让她打扮成小厮,跟在他身后玩上一两个时辰。孔氏宽厚,便是知道了,也从不当面训斥,只是私下里找她过去,一边问着世子爷最近的饮食起居,一边旁敲侧击的,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跟着爷在外头跑,可不是一个大户人家姨娘的做派。
孔氏虽然这么说,但也从不苛责她,孔氏是典型的慈母,只要谁对世子爷好,她便能对她好。便是最后害死了自己的郡主,若是没有经历那一晚,阿秀也一直觉得,郡主是再宽厚不过的主母了。
阿秀摇摇头,甩去撒乱纷繁的想法,现在对于她来说是新的开始,不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和世子爷完完全全的错过了。
马车行至一个路口,忽然停了下来,邢妈妈挽了帘子向那赶车的问话:“前头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赶车的拉着缰绳,将车靠到一旁停稳了,只回道:“后头有官家的车队要过去,我们先让个路。”
商户人家就是这样,说起来什么都不缺,家财万贯、富贵吉祥,可是这地位偏偏就是低人一等的。朱氏闻言,只开口道:“那就等一会儿。”
官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正巧够三辆马车并排而过。说话间几辆马车已经慢慢的往前面来了,在前头带路的确是两个偏偏公子。两人都穿着厚重的鹤氅,但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了两人出众的容貌,一个丰神俊逸、温文尔雅;另一个眉飞入鬓、神采飞扬,两人正并辔而行,谈笑风生。
“听说最近你们府上又新进了小丫鬟,有没有看上眼的?”孔家世代书香,孔文更是谦谦君子,便是说这种话出来,也并不显得低俗。
萧谨言倒是很好奇孔文会这么问他,只笑道:“小丫鬟还没长开,有什么看不上看得上之说,再说我房里的四清,那已经是我们国公府拔尖的人了,倒也确实没看上更好的。”萧谨言说这话的时候,难免就有些落寞。自从萧谨言病愈后重回玉山书院,孔文就发现了萧谨言这个毛病,原本就沉稳的人如今除了沉稳之外,还越发喜欢叹气了。
“话说,我们府上,最近倒是新来了几个小丫鬟,虽然如今还未长开,只怕以后定是绝色,只可惜,都让你表妹给选了去。”孔文的话虽然这么说,可这言语中却听不出半点可惜之色来。
萧谨言眼神一闪,便问道:“那小丫鬟都叫些什么名字?”
“乡土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好名字,无非就是花啊草啊,只怕你表妹一早就帮她们给改了。”孔文控了缰绳,等着身后的马车上前,在外头对着马车里的人问道:“二妹,你言表哥问你,有没有给丫鬟取好听的名字。”
“丫鬟的名字要什么好听,朗朗上口就好,不过就随口胡诌了两个,一个叫文秀、一个叫诗韵。”
萧谨言听见一个秀字,握着缰绳的手抖了抖,只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孔文见萧谨言这大冷天的,没来由就冒出了冷汗来,只忙开口道:“本就说好了要坐马车来,你偏要骑马,前几日还听姨妈说你头疼,这次来紫卢寺也是为了这个,我怎么就被你给诓骗过去了。”
孔文说着,只翻身下马,身后跟着的小厮急忙上前,替他牵着马缰。萧谨言控着马缰前后看了看,只见天地之间一片白皑皑的,树枝上结着冰花,说不出的好看,不远处的路边,两辆商户人家的马车正一前一后的停在旁边,分明是等着他们先过去。
萧谨言翻身下马,跟着孔文一起上了最后的那一辆马车里头。孔氏和洪氏两姑嫂正坐在里头聊天,见两个半大的孩子终于受不住冻跑了上来,忙不迭就给他们让出了位置,将手炉递到两人手中。
“都说了让你们坐马车,非要学着别人骑马,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得了。”洪氏只伸手拂了拂孔文头发上的寒霜,笑着道:“一会儿你表妹见了你,只怕又要笑话你了。”
“你说什么?欣悦也来了?”孔文闻言便将脸拉得老长,脸上顿时少了方才的那份谈笑风生。
孔氏这边也将将把手炉递到萧谨言的怀中让他暖着,听洪氏这么说,只开口问道:“怎么欣悦郡主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