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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自从楚阳娿发话开始,皇帝便再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虽说太后那里不少吃的,也会心疼他而捧着食盒来喂他。
可这天下正乱,现在满山文臣武将甚至女眷幼子们都饿着,就他跟太后母子两人有吃有喝,这让其他人怎么想?不骂他活该丢了江山才怪。
说不得,作为皇帝的他,也就不得不真的开始绝食了。
饿了两三日,萧翰德也当真是受不住了。
他这几十年,虽也经历不少波折,然而再遇到什么大事,肚子却没有人敢让他饿着。这楚阳娿,当真是天下头一份儿。萧翰德暗恨,恨完之后又有几分佩服,这样的女人,不亏是敢扛着大炮闹和离的女人啊!只可惜他棋差一招,没弄进宫,又被云起抢回去了。
他现在不想挨饿了,想找个梯子下来。然而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既然他说了要绝食,就没有不坚持到底的道理。否则一个儿戏江山的帽子扣下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他的态度,脑子转过弯儿的大臣们,呜呼哀哉地嚎啕一气之后,终于回过头,去求云起了。
求他接受皇位,这不仅仅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更是为了为皇上尽忠啊!
此时的云起,已经饿得跪不稳,整个人躺在大殿上,身形枯瘦萧索,脸上黯淡无光。
在众位大臣恳求一整夜之后,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待到天亮时,皇太后与皇后娘娘,终于穿着正红大装出现,请他看在天下黎民,以及萧氏皇族的份儿上,接受皇帝禅位。
直到此时,饿了不知道几日的云起,终于涕泪横流,颤颤巍巍匐在地上,接过了圣旨。
当然,到了此时,他也不能说自己愿意接受这江山重任的话。
他颤颤巍巍举起手,将明黄的圣旨举过头顶,用嘶哑庄严的声音立誓:“皇上重托,臣诚惶诚恐。臣微薄之资,糅草之能,万万不敢担当此任。然而圣意如此,臣披肝裂胆,却又不敢不从。唯立此誓,愿挂帅出征,替吾皇平定天下以告苍天。唯天下定,方能忐忑扛鼎,为吾皇了却心愿。”
“你……”太后红着眼圈,似乎感动,又似乎悲愤。她死死盯着云起,说:“你……很好。”
“谢主隆恩。”云起念。
“谢主隆恩。”众臣念。
太后与皇后相扶离开。
禅位一事总算了结,皇帝不用绝食了,大臣们终于被请回去吃饭了。
楚阳娿终于才得了机会,亲自带人进来,将云起抬了回去。
“你道是聪明,打得如意算盘。明明接了禅位圣旨,却还说什么要挂帅出征,平定了天下之后才登记为帝。”楚阳娿端着小碗,一边给云起喂粥,一边说:“皇上该被你气死了吧?我瞧着皇太后出来时,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云起大口把菜粥咽下去,满意地哼哼:“你夫君我,实在是临危受命,迫不得已呀。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这是又当那啥又立那啥。你当我不明白?”楚阳娿冷笑:“现在皇上禅位,就算天下人都知道这禅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可要是你这么就受了,是绝对没有人心服的。但天下到底得靠你来平定,只是那时你出征打仗,绝对会遭遇重重困难。因为就算你在军中威望再高,在其他人心里,萧氏皇族才是正统。所以呢,你接了禅位圣旨,却不马上登基,反而要打完仗才登记为帝。这样一来,身为异姓皇帝的障碍就没有了,你还能打着皇帝的旗号拉拢人心。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平定了天下,宣扬了国威,收买了人心,被百姓甚至氏族……不,氏族是不会认可的,你只要提拔出新的人才,从寒门里面挑出有用之人,培养出朝廷新贵,平民跟新贵们就会支持你,认可你。而他们的能量,是无线的。那时你再登基,就名正言顺了。皇帝禅位,天下归心,说不得,还能在史上记上一笔,留个千古美名。啧啧,什么都被你算计完了。”
“千古美名?”男人冷笑:“我留下的,恐怕只有遗臭万年的恶名吧,不过无妨,到那时有你这个惑主妖后陪着,也是不错。”
“什么惑主妖后?我吗?怎么可能!呵!”
男人却似笑非笑:“一代贤后,是必须要为皇帝扩充后宫的。你说我要是不肯纳妃,大臣们,还有外面的人,会把错记在谁身上?”
楚阳娿:“……”
男人又说:“而且我听说,某人想让女人上战场,只为改变女人的地位。这建议我虽不会接纳,但到时候某位皇后提出要朝廷开设女学,甚至培养女官。你说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们,会把谁写到话本上唾骂指责?”
楚阳娿:“……”
“而且,世家是祸,我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们继续存在的。到时候我会拿着那些名门世家一个一个开刀。然而开刀就要死人,甚至全族灭门。可楚家么,到底是你的娘家。朕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自然要放他们一马的。你说到时候你是坐实妖后魅君的名声呢?还是杀了你全家,以证自己的清白?”
男人说完,笑吟吟地等着楚阳娿答复。
楚阳娿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勒个叉叉,这是坑爹呢还是坑爹呢……尼玛坑老婆呢这是!
第147章
十月末尾,文山降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那鹅毛一般的大雪将文山染成了白头,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只山脚下的河水,蜿蜿蜒蜒的,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绿。
云起祭完了天地,又拜别了皇帝,终于握着帅符扛着军令状,点兵出征了。
那人没有拖延,顶着风雪带上精卫下了山。他身上穿着银色盔甲,披了一件大红的狐裘斗篷,那一抹红,飘扬于风雪中的背影,莫名地有一点萧索。楚阳娿远远地看他离去,忽而生出一股难言的不舍来。
此去经年,不知归期。
那人尽管谋划多年,但这一场仗,却也是生死不定的。
楚阳娿有点后悔。“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她想。
但是她应该说一点什么呢?
“太太,别看了,这都三更天了。”明辉悄悄打个哈欠,劝楚阳娿:“再不歇下,天就该亮了。”
“我睡不着,你要是困,就自己先睡吧。”
楚阳娿房里点着好几盏灯,照得屋里很明亮。她捧了一本画册慢慢地翻,脑子里却还在想其他事。
明辉劝说无果,也只得叹口气,继续在旁边陪着了。
楚阳娿是主子,她们是奴婢,主人没睡,她们万万没有自顾自去休息的道理。可是连着几天,主人家都睡不好觉,底下的人,也一个个绷紧了神经。
楚阳娿一回头,就看到明辉分明困得不得了,却还不得不努力清醒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放下画册,准备回床上躺着。
明辉总算高兴起来,一边帮她脱衣裳一边说道:“太太这就对了,奴婢们知道您担心七爷,可男人在外打仗,担忧也是无用。而这家里上下,还需得太太您呢。左右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不然七爷知道您为他担忧的睡不着觉,那该如何愧疚,再有便是老爷知道了,也要担心呢……”明辉絮絮叨叨,总算服侍着楚阳娿睡下了。
“你去吧,明儿不必来叫我。”
“是,太太好生歇着。”明辉说完,灭了蜡烛跟油灯,便回耳间休息去了。
黑乎乎的屋子里,楚阳娿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云起打仗去了,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回来。
那人布局良久,虽偶有失算,但大底上是胜多败少。他控制的地盘,也从万州一步一步扩大,南方六省,基本已经胜券在握。
而这其中,也有不少事故。比如云起军令严酷,但凡遭遇曾有过乘乱作恶的小民,不分青壮老幼,都是一律诛杀殆尽。
消息传回文山,官员大臣们便吵翻了天,一个个写下奏章,弹劾云起手段凶残,丝毫不似仁义之师。
皇帝无奈,只得降下圣旨,命云起优待小民,释放俘虏。
这圣旨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被楚阳娿截住了。那些小民当初乘乱屠城,楚阳娿自己是亲身经历过的。虽说幼子无辜,可这圣旨却下得后患无穷。再一个,楚阳娿总是觉得但凡人类,总要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万不能因为你是小民,便要享受特权。
更加重要的,是因为云起此次出征,只能胜不能败。他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出征的,又是被皇帝指名禅位让贤之人。这圣旨一下,便如同被缚住了四肢,立刻就要动弹不得。
要知道,楚家在得知皇帝禅位让贤一事之后,当机立断站到了云起那边。此次平乱,楚家出力甚大,几乎将全族的命运,都押了上去。楚阳娿一早得了消息,弟弟伤好之后,又上了战场,父亲镇守徐州,负责调遣粮草征收新兵以及训练兵员。
其他世家,也蠢蠢欲动,准备乘着乱世,大捞一笔。
如果此时战局因一道圣旨有了变动,那可真是后患无穷。须知南方世家占据六省,一向与北方世家不和。这些年一直支持着肃王与逃亡在外的皇帝萧翰慎,如今云起异军突起,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云起如果胜利,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还是为了将来的统治,都不会轻饶南方氏族。
所以这道圣旨一下,他们绝对会乘机做乱,扰得云起寸步难行。
楚阳娿截住了圣旨,心里却坠了块大石。
皇帝虽然逃到文山,已算是在云起的软禁之中了,然而他却并不是全然眼瞎耳聋的。
楚阳娿暗中截下了圣旨,大臣们还以为是途中出了差错,皇帝却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然而他明明心里清楚,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不仅皇太后日日叫了她去跟前说话,三天里还总有两天,能‘恰巧’碰到来给太后请安的皇帝萧翰德。
每到此时,这位九五之尊便要停下来,与楚阳娿说话闲聊。
聊得也是外面的战事或者刚读了的诗词。然而楚阳娿感觉到了,那人故意表现出来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跟暗示。
皇后早就称病卧床了,皇太后拉着她的手说话时,便时不时感叹媳妇不能陪伴她,若自己是她的儿媳妇该多好。
她是皇太后,她的儿媳妇自然就是皇后了。楚阳娿不能接话,只笑着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
她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现在皇上被软禁,云起得了楚家这个巨大助力,再加上楚阳娿造出来,却被云起扣在徐州那几门跑,使得云起有些战无不胜的架势。
若此时楚阳娿一时兴起,放了皇上,甚至直接叛变,成了皇帝一派,那么云起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便一夕之间成为腹背受敌的狗熊了。
要说他们以为能说服楚阳娿,却是因为楚阳娿前一次闹到天下皆知的和离事件,以及清楚此次复婚是手云起强迫的基础。
他们当然是有这个自信的。
皇帝乃真命天子,晋国正统,如楚阳娿这种世家女,知道了云起的狼子野心,当然就会站在皇上一边,忠君爱国,万死不辞。
再者,成为皇后,那可是全天下女人想也不敢想的事。虽说等云起成功了,自己这个妻子身份,也能使她成为皇后。但这时代的女子,是不懂军国大事的。在她们仅有的教育中,皇帝便是天下最大,是万万不可冒犯的。有人想要某柴篡位,那绝对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最后一个,便是对皇帝魅力的深信不疑了。
云起虽长得好,但在太后与皇帝心中,是没有人可以拒绝皇帝的倾心的。
皇帝生于皇宫,长于皇宫。
所见之中,除了太监,便是女人。太监不必说,全是皇帝的脑残粉,至于女人,那就更不必说了,除了皇子公主之外,就没有人不深爱皇帝的女人。
这样一种长期的经验之下,使得他们天生就以为,只要是女人,便是皇帝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们准备着,晓以大义,诱之以利,然后拿下楚阳娿。
楚阳娿不胜其烦,却碍于身份,不得不跟他们周旋。
然而她到底疲倦了。
皇太后能助儿子夺位登基,必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十分睿智,也手段惊人。就算如今身陷囫囵,也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身边的的人。
云起走后,云家上下嚎啕大哭着冲到皇帝面前,控诉云起杀死云家子弟上百人的罪状。
皇帝因下了禅位圣旨,当然不能给云起定罪,只会替云起开脱。然而皇太后处,却是流着眼泪听完,而后把楚阳娿叫到跟前,让她亲耳听见那些的话。
他们并不在乎云起有没有杀人,他们只在乎对他们有用的人,对云起是什么看法。
楚阳娿安安静静地听完,不作任何表示,太后也不在意,此事便不了了之。
对于她跟皇帝,太后却是在不遗余力地撮合的。为此,她不惜命令自己那亲自挑选出来的儿媳,也就是现任皇后病重,早日宾天。
她知道楚阳娿不蠢,必然明白自己召见她不能不来,自己撮合她跟皇帝她不能去躲。所以不管楚阳娿愿不愿意,她只需要持之以恒。
因为结果显而易见,就算楚阳娿规规矩矩,与皇帝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等云起回来,流言蜚语一说,她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女人就是这样,被毁掉太容易不过了。
甚至,如果云起当真平定天下接受禅位,萧翰德还可以更不要脸一些,直接要了楚阳娿去他身边服侍。
那时萧翰德乃是太上皇的身份,云起继承了皇位,却更加不能违抗他的旨意。
于是遭殃的,便成了楚阳娿,与她身后的楚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