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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旁边有个姑娘,开始和庆县主只是揶揄韩元蝶,她就没出过声,此时见和庆县主叫韩元蝶绕进去,场面有点不好看起来,便出声帮腔道:“县主快别拦着人家了,韩大姑娘这样急着走,或许哪里还有什么人等着她呢。”
韩元蝶又大人样的叹口气,小姑娘最爱脸面,估计这会儿和庆县主更恼了,她终究想着这位和庆县主命运多蹇,不想太欺负她,便看一眼那姑娘,给和庆县主一个台阶下:“原来不是县主委屈,是替你委屈的么?唉,我其实就是去后头宁雪轩坐一坐,你要不放心,就一起来呗。”
宁雪轩就是姑娘们在花园里坐的地方。
韩元蝶说完,转身就走,有振哥在这里,这几位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动手的,也就说一说,可是又说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元蝶款款的走掉了。
唐振又笑一笑,看了和庆县主那边一眼,含义不明的点了点头,也就走了。
和庆县主气的半死,不仅是脸通红,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跟前的几个姑娘,自然是跟她认识多年的,而且也都是总围着她,讨好她的姑娘,平日里见惯了她欺负人,这回遇到个不肯被她欺负的,而且口齿如此伶俐的姑娘,自然个个都帮着她骂起韩元蝶来。
这些姑娘里头其实也分亲疏,有不明白内情的,也不过就骂韩元蝶狂妄:“那家子养的出什么好的来?不过是仗着姑母做了王妃,一家子就鸡犬升天了,认真算起来,算得上什么呢?哪里比得了县主的一根手指头!”
那也有多少知道点儿和庆县主心事的,比如那位后来出声的姑娘,说话就不一样了:“瞧她那张嘴,就不是什么好的,说不定城门里那事儿,就是她有意装出来的,不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怎么偏偏在程将军进城那当口就惊了马呢?倒真是好手段啊!只可怜了程将军……”
和庆县主心里越发猫抓一样的受不了,不由咬牙道:“她还敢狂!回头必要给她好看。”
韩元蝶却想,这位和庆县主看着不怎么聪明啊,看来真是多半是被人陷害的。
☆、49|20.1
韩元蝶也只是想了一想那位和庆县主的命运,走的远了,她也就不想了,韩元蝶不觉得自己因为知道,就该为别人的命运负责。
过了几日,程安澜从锦山大营休假回来了。
锦山大营离京城不远,快马一个多时辰就能进城,一向就是皇城在京城守卫之外的第二重保卫,是以虽然兵士不算多,但锦山大营总兵一向是个要紧的位置,他的手下诸将也都不能轻与,常是贵胄世家子弟居多,而且锦山大营也与驻外的兵营不同,是每月一休的。
程安澜休假回京城,回家去给祖父祖母母亲请安之后,就去齐王府给齐王殿下请安,回报了些事,又蒙齐王殿下赐饭,然后午后就骑着高头大马去找韩元蝶了。
这一回,程安澜是正儿八经的从门口递了帖子的。
韩家与程家压根没交情,可是程安澜这会儿正儿八经的在门口递帖子要给老夫人和世伯、伯母请安,王慧兰思虑再三也觉得不好打出去,还不好不见。
她心里嘀咕着‘这哪儿来的世伯啊。’一边还是吩咐家里管家到门口去请程安澜。
程安澜今年十九了,十分高大健壮,比王慧兰高了有一个半头,他在西北的风沙中成长起来,脸色不似京城的公子哥儿们白皙,见了面咧嘴一笑,倒显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居然有几分像是只狼。
程安澜利索的打了个千儿:“给伯母请安。”
然后就问:“伯父是有公务在外?老夫人也不在家么?也该给老夫人磕个头。”
王慧兰不明白他的做派,只得道:“这个时候夫人都在小佛堂念经,若是没有要紧事也不好惊动,程公子有何事么?”
程安澜道:“那就不敢惊动老夫人了,回头有的是见面的日子。我也没要紧事,就是适逢休沐回京,来给伯父伯母请安。”
他挥挥手,他带来的两个兵士模样的随从原本站在门口的,此时都一齐进来,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便又躬身退出,程安澜道:“这些都是圣上赏的,比外头买的强,正好配药丸子。”
一个盒子里是药材,两支比拇指还粗些的老山参,一包茯苓一包肉桂,都是家常用的补药,还有一盒是茶叶,看颜色模样那都是上好的。
东西是好的,也不算十分的贵重,可王慧兰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程安澜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出去了一阵子回来,上门看望岳父岳母的架势。
可韩家刚刚才婉拒了程家的提亲,自己家的姑娘还养在后宅呢。
王慧兰只得客气的笑道:“程公子这样客气,只是无功不受禄,不敢受程公子这样厚礼。”
“伯母不需客气。”程安澜坐的时候腰背十分挺直,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回伯母,前儿回京,朝廷封赏,赏了一千两金子,我已经拿去兑了银子,这些年在西北也攒了点儿银子,一总拿出去,托人在京城里寻了一寻,在走马胡同买下了一座宅子,也有五进大,原是兵部员外郎宁大人的宅子,因要外放湖州才卖的,我去看过了,房间虽不多,也尽够用了,花园是请山子野老先生修葺的,也还雅致,且走马胡同过来也不远,都很便宜。”
程安澜说的时候,王慧兰听的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不过不好打断罢了,这会儿听他说的稍微歇口气了,王慧兰连忙道:“程公子买宅子,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何必与我说。”
程安澜道:“伯母哪日有闲了,只管打发人来吩咐我,我陪伯母去看看那宅子,趁着这会儿还空着,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建的,要增减的,要修葺的,就吩咐人办了倒方便些。若是圆圆能一起去,就更好了,都由圆圆做主就是,竟不用与我说,只在我那里支银子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慧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颇为无可奈何的道:“程公子或许在外头日子长,还不知道,前儿贵府确实是来提亲了,只是因圆圆还小,想着过了十五才提这件事呢。”
这人怎么这样莽撞,八字还没一撇就去看什么房子!
程安澜诚恳的说:“过了十五也不碍事,我再等两年也就是了,不过这会儿先看看房子也不要紧,这修葺总是需要工期的,早些动工,还更细致些。”
他摸摸头笑一笑,好像还挺不好意思似的:“圆圆娇气,这宅子让圆圆做主看怎么修,自然更好些,能更合意些,且离的也近,圆圆回家也容易。”
王慧兰都没脾气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这辈子见惯了规矩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根本没答应他们家提亲,就以女婿自居的人。
关键还这么有诚意,这会儿就买了房了,王慧兰心中不由的有点儿松动,不由自主的问:“程公子的意思,今后你成亲了就住这个宅子了?”
程安澜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家人口多,宅子小,住的也挤,我怕委屈了圆圆,今后在这边住着,我休假回来就一起回家去给长辈请安就是了,平日里我不在家,还要伯母多照顾圆圆呢。是以我再三选了,才选的这样近的地步儿。”
王慧兰听着乐的都要合不拢嘴了,女儿嫁出去,自己小两口单住,自个儿当家做主,一个月才回去请个安,不用伺候婆母,祖婆婆,也不用应付婶娘妯娌,倒是离娘家近,抬脚就回来了,天下除了公主,哪还有这样好福气的媳妇呢?
哪家的娘听了这话能不喜欢?
刚要接话,王慧兰才很及时的回过神来,这不是还没答应程家提亲呢吗!那宅子真不就确定是圆圆住啊,她才道:“程公子此话说的差了,我家圆圆与程公子并无婚约呢。”
“哦。”程安澜答应了一声。
王慧兰等了半日,程安澜居然就没下文了,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起来。
王慧兰觉得程安澜应该告辞了,程安澜终于开口道:“圆圆呢?”
“嗯?”王慧兰还没搞明白他这话题怎么换的这样利索呢。
“在家吗?”程安澜问。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韩元蝶笑的肚子都疼了,也不等她娘说话了,笑嘻嘻的就走了出来,程安澜眼前一亮:“你这件衣衫真好看。”
韩元蝶憋笑,王慧兰眼睛都竖起来了。
程安澜说:“前儿皇上赏的东西里头好像也有缎子,回头我叫人送来,你瞧瞧怎么分,我不大搞得懂那个。”
什么颜色什么花样什么质地该给什么年龄的人使,叫程安澜搞懂也实在太难为人了,显然得交给女人。
韩元蝶笑眯眯的点头:“嗯。”
王慧兰立刻道:“圆圆!人家的东西,哪有你这样答应的。”
韩元蝶说:“我不答应他也要送来呀!”
“对!”程安澜点头,特别给他们家圆圆捧场。
王慧兰简直要崩溃,她觉得自己真是把圆圆给宠的一点儿规矩也没有了,而这个程安澜,比她们家圆圆还要没规矩,简直扣了环儿了!
谁家肯要这样没规矩的姑娘呀!照这样下去,她们家圆圆没人要,还真的只能嫁给程安澜了?王慧兰想着就是一怔,咦,嫁给程安澜也没什么不好啊,有前程又有钱途的年轻将军,还不用跟一家子一起住,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不用伺候婆母。
对王慧兰来说,有前程钱途这种吸引力都还是普通,可这后面这条,就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她一时无语的这个时候,程安澜已经跟韩元蝶说了:“我买了宅子,跟我去看看?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花了多少银子啊?你还真发了财了?”韩元蝶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说。
“在西北就攒了些,这回回来又得了些,宁大人急着卖,本来就便宜,又是高大人作保,大概宁大人看高大人的面子,又降了一点儿,一万二千两就卖了。”程安澜跟她聊起天来。
“后头园子挺大的,从东北角引了活水进来,我看着梅树栽了不少,看你喜不喜欢,要不要换一种,早些种,到时候倒好开花了。”程安澜说。
“这个你也懂?”韩元蝶说,以前程安澜可从来没有管过宅子修葺养花养树这样的事儿呢。
“不太懂啊,所以叫你去看看呀。”程安澜说。
韩元蝶就笑着拉拉王慧兰:“娘~~~”
王慧兰这会儿心里是真活动了,越想越觉得这个程安澜虽然不守规矩,可却是真有诚意,这阵子京城关于程家的议论也不少,程安澜今后要搬出来大概还真有可能。
王慧兰又见女儿撒娇的喊自己,她想了一想,便道:“你要出去玩就去吧,多带几个服侍的人,早些回来,可别淘气啊。”
她当然不能说你去看宅子吧,能放行说出去玩,已经是非常难得了,韩元蝶笑道:“嗯嗯,我最乖了,才不淘气呢。”
程安澜听说,已经站起来等她了。
王慧兰眼看着他们两一大一小的身影跨过门槛,程安澜很自然的伸手扶了一下韩元蝶的手肘,跨过门槛后又立刻放下了,只短短的一触,好似正在往外走的两个人自己都没觉得似的,倒是王慧兰看到了。
☆、50|20.1
韩元蝶问:“你买房子,你家里没说话?”
“说什么,又不用家里给银子。”程安澜道。
话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韩元蝶想了想,家里开销钱财按理说通常是祖产的出息,当家人挣的银子,但既然没分家,儿孙挣的也都要缴回家里去才对,当然,通常这是明面儿上的,私底下弄的银子,做了私房,没人知道,也就罢了。
所以程安澜说:“我的饷银是送回去了的。回来之后,圣上封赏,多发了一年的饷银,我也缴回去了。”
那点儿才有多少,可是不是还有房子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的么?
程安澜明白韩元蝶的意思:“我跟别人说的时候,都说这宅子是我这次打了胜仗舅舅给的贺礼,我们家的事,这次我回来听到外头议论挺多的,意思都差不离,所以我跟舅舅商议了,对人我都说是舅舅给的,舅舅也愿意。”
林大人家里那么一大家子人,这十年里头,两代七八个姑娘,六七个儿孙要成亲,哪里拿得出一万多银子给外甥做贺礼呢!韩元蝶别的不清楚,这程安澜亲近的亲戚人家她倒是清楚的很,哪一家是个什么样子,根本不用程安澜细说。
不过林大人愿意得这个名声,倒是说的通的,外头如此多的议论,都在说小程将军没爹没娘,祖父祖母也偏心,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十四五岁就进军营拿命搏功劳了,林大人作为外家的嫡亲舅舅,所谓舅父,多少能有点说话的权利,这会儿不用出银子就白得了个疼顾外甥的名声,肯应下来那也不奇怪。
“这谁教你的啊?”韩元蝶好奇的问。
“教?”程安澜摸摸头,在韩元蝶看起来真是有点傻大个的样子,可他却说:“这个不用教吧,谁还想不到呢?我要是承认是我拿出来的银子,祖母问起来,就不好答了。”
程老太太那可是一个抠门儿!韩元蝶点点头,若不是程老太太爱银子,程大太太也不会在她老人家跟前那样得脸。韩元蝶这样想的时候,程安澜又说道:“上回刚回京城,我去舅舅家给外祖父、外祖母并舅舅舅母请安,舅母留我用饭,我还跟舅母说了些家事。”
“什么家事?”韩元蝶说。
“就是现在外头在传的那些。”程安澜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韩元蝶的车旁边,两人隔着窗子聊天,一递一句,就仿佛当年做夫妻的时候,说一说家事。
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说话都不是这个样子。
韩元蝶不会这样什么话都问,程安澜也不会说的这样详细,所以韩元蝶总觉得程安澜冷硬,不耐烦,生怕自己问的多了,程安澜就会恼起来。
“在传的那些?”韩元蝶不由的扒着车窗,仰着头问:“是你说的?那些事是真的?”
外头在传的事,韩元蝶当然也听过一耳朵,不过她也就当笑话听听,压根就没有当真。
当年她嫁过去的时候就知道,程安澜在家里也是没人敢惹的霸王性子,一家子都捧着他,他们在程家,住的院子景峰园是最大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的,自己有小厨房,每日从家里大厨房送分例过来,不仅分例比照着老太太,东西也是选的上等。平日里外头庄子上送进来的东西,也都是选的尖儿送到景峰园,没有丝毫没爹没娘的孩子是被虐待长大的痕迹。
那个时候,韩元蝶觉得,程安澜是长子长孙,比其他兄弟强是应该的,而且他又没亲爹亲娘,格外照顾他也说的通,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如今外头的传言的那些事情,竟然是真的!
韩元蝶顿时就觉得心中有点闷闷的起来,不过程安澜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两辈子都非常一致,没有给韩元蝶带来意外,这会儿他就显然没有发现韩元蝶的情绪变化,只是说:“嗯。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今后就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放心,谁也不敢欺负你的。”
程安澜说:“我都长大了。”
我都长大了,他说。这话简直叫韩元蝶想哭。她鼓着脸,闷着不说话。
程安澜倒是以为她想问的已经问完了,他也没有格外什么要交代的,不过他骑在马上,心情却是轻快。
现在功劳在身上,怀远将军的封号也在身上,虽然新去锦山大营还有的要花点儿功夫的地方,不过也不是很难,现在京城房子也买了,媳妇看着也能到手,还真没有什么不欢喜的地方了。
自己的家,自己的媳妇,回了家有人嘘寒问暖,替他想着衣服吃食,程安澜从小时起的梦想其实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