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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来官署接人的不少,只是她站在一群人里,诸位新晋举人们首先都瞧着的是她。
淡青色的衣裙,整个人像是融入到了烟雨之中,她笑起来说话很是温和,让人想到烟雨里的明心湖,不少人还以为是池嘉木的姐姐来接他,结果从旁人口中才知道,此时撑着伞的乔宜贞竟然是池解元的生母。
“娘,我来撑伞。”池嘉木的话证实了她的身份。
乔宜贞摇头拒绝,依然是伞撑在母子两人头顶上,轻声说道:“我来。”
池嘉木只好对着众人拱手道别,和母亲一起到马车停驻之地。
乔宜贞撑着伞,等到了马车边踩着脚凳上了马车,等到上了马车,撩起了帘幕冲着人一笑,不少新晋的举人们心想着,倘若是成亲,也应当找一个这般的女子。
乔宜贞递给了池嘉木冰帕子,用冰水浸润的帕子擦脸后,池嘉木清醒了不少,“娘怎么来了?”
“一早就知道鹿鸣宴要喝酒,怕你喝得太多了,想着你外曾祖父若是过来了,只怕得多吃一会儿席面,也就我来合适。”
池嘉木的外祖父、父亲,都还在上值,没办法来接池嘉木,至于说两个小的,今日里是不用上学的,但是乔宜贞晓得鹿鸣宴算是半个相看的宴会,让双生子来了,他们两人都不自在。
打开了半边帘子,吹着风一直让池嘉木脸上的酒气散了,而路过了万家宅院时候,他才又涨红了脸,好像是酒意再次涌起了一样。
怎么走了这一条路?他心跳骤急。
乔宜贞早早吩咐马车停下,看着婆子们入内,很快就出来了一个湘妃色衣裙的小姑娘,她撑着伞走过来,乔宜贞推了推儿子,“我就在马车上等你。”
这两人定亲时间不久,正是又浓情又羞涩时候,池嘉木看着万佩雯往这边走,低声道谢后连忙下马车,在绵绵细雨之中都没来得及撑开伞,直直奔着万佩雯而去。
乔宜贞看着池嘉木从万佩雯的手中接过了伞,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直接走过来马车这里。
乔宜贞笑着说道:“这下着雨,我就不下来了。”
“夫人,您不必下来,免得湿了衣裙。”万佩雯的脸红扑扑的,自从侯府的马车去接池嘉木前从他家门口走过,她就在门口这里候着,没想到真的等到了回程的马车,既欣喜于可以见到池嘉木,心中又有些不好意思,若说后悔,她不会后悔,心跳得很快很急,就算是心从胸膛里跳出来,她也是甘愿的。
少年人的情难自已,只要多见一面,心中都是快活的。
池嘉木也从没有这样失态过,他手里拿着属于万佩雯的伞,那把小巧的油纸伞不如乔宜贞大的那把伞阔大能够罩住两个人,这把伞也就只能够罩住一人。
于是,这把精致小巧的伞大半都倾斜在万佩雯身上,池嘉木半边身子都润在雨中。
乔宜贞看着池嘉木,忽然想到了池蕴之来,当年的他似乎也……
心念一起,乔宜贞忽然很想看到他,直接说道:“嘉木,你陪着佩雯说说话,晚点让万家马车送你回去,我去接你爹爹。”
两个年轻人看到了马车离开,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万佩雯回过神,才发现池嘉木大半个身子都在烟雨之中,就连他的长睫都凝了一层雾气,此时聚成了水滴,宛若是剔透的泪水。
万佩雯连忙把伞往他身上推。
“别生了风寒。”她的手动作太急,碰触到了池嘉木的手,因为这个意外的碰触万佩雯手指一颤,而池嘉木更是惊得把伞丢到了地面上。
他连忙捡起了伞,“对不住,污了你的伞面。”
万佩雯的手指压在伞撑上,“回去冲一冲就好了,是我不好,带的伞太小了,我们一起撑伞,先进去避避雨,我让人熬煮一些姜汤。”
池嘉木犹豫了一下说道,“要是方便的话,也煮一些醒酒汤。”
“你还喝了酒啊?”万佩雯见着了他心跳如擂,这会听到了池嘉木的话,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花香,“是桂花酒?”
“恩。”池嘉木应了一声。
“你是解元,肯定很多人要给你敬酒。”
“有这个原因,也是因为圣上多赐了我一道菜……”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撑着伞往万家的宅院侧门进入,而乔宜贞的马车行驶轻快,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第93章 准备离京
乔宜贞在路上的时候, 池蕴之正在和上峰谈论公干之事。
湖江之地有一桩案子从卷宗上来看一直有违和之处,需要大理寺派人去复核勘验。
而程如海想着,既然大理寺的人要去湖江, 也顺带把周遭几个布政使司的重案要案进行实地复核。
大理寺里除了池蕴之外, 其他人都外出公干过。斟酌之下,程如海想要让入大理寺不久的池蕴之外出公干。
池蕴之在大理寺的时间不久, 但是性格细致严谨,再忙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过对过往案宗的学习, 这一点让程如海很看重。
外出独立复核案件是对他的看重, 也可以让池蕴之进一步成长。
池蕴之颔首应下了这一件事,只是嘴角却抿成了一线。
这似乎是有些不大愿意?
程如海若有所思,开口道:“可是有为难之处?”
池蕴之被点破了心情, 有些尴尬, 那点不愉散去,抿起的嘴角松开, 最终还是说道:“我回京都之后,从未离开过京都半步。”
京都里有什么让池蕴之牵肠挂肚的?
首先可以排除掉父母,万岁爷能够亲自替池蕴之分家,可见池家内部感情稀薄;其次可以排除掉孩子,他的三个孩子都在书院里读书,休沐日要比池蕴之更少,而且几个孩子都忙着读书……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池蕴之舍不得妻子乔宜贞。
程如海想到了夫妻两人的佳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池蕴之看着上峰的笑容,不由得耳根一红,表情窘迫了起来。
“舍不得侯夫人?”程如海笑着打趣。
池蕴之被戳破了心思, 揉了揉发痒的耳根。“不瞒大人,在下确实舍不得妻子。与她成亲多年,日日总是会相见,在下也知道身为官员,应当以手中事务为重,只是一想到离开京都,心中多少有些舍不得。”
与妻子成亲多年,初见时候悸动的心从不曾削减,反而像是陈酿的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带着沉沉让人迷醉的香。
只是,不舍得也要外出公干。
池蕴之又正色说道:“食君之禄,屡身之责,下官领命自当履责,做好程大人交予下官的各项事务。”
程如海笑了起来,“那有没有想过,带着侯夫人一起外出?”
池蕴之一愣。
程如海继续说道:“你们的孩子也大了,都在书院里读书,不需要多做拂照。我记得侯夫人喜欢读书,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不定侯夫人也想外出一二。你若是外出指不定还是好事。”
程如海见着下属被自己说的火热,笑了起来,吩咐马车把池蕴之先送回侯府,“今儿下了雨,你也早些回去。”
“不必,”池蕴之摇头,坚持不肯先走,叮嘱让马车往程家方向走,“程大人,先送您回去。”
最终两人没回长青侯府,也没回程家,而是马车去往大理寺的官署。
绵绵密密的秋雨把地面的青石板润得透透的,车辙被润透后,行驶得更缓重一些。池蕴之不由得想着程如海的提议,乔宜贞会喜欢外出游历吗?
满脑子都是乔宜贞,就像是外面绵绵的秋雨一样,让他的心底里都充斥着那人的一切。
当马车停驻的时候,程如海看到了长青侯府的马车停驻在不远处。
程如海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下属的肩膀,“难怪你这是要来官署,不然可要错过了。”
池蕴之这才注意到自家的马车。
拱手同程如海告辞,池蕴之撑开伞往自家的马车方向去。
他本来以为最多是仆从在马车里候着,没想到走近了就看到了银杏,这是乔宜贞身边的丫鬟。
那乔宜贞就在内?
银杏要开口的时候,池蕴之手指比在唇边,对她摇头。
池蕴之猜到了乔宜贞就在里面,自己撩起了帘子入内。
乔宜贞正闭着眼养神,听到了动静想要睁开眼,结果被一只手捂住了眼。
太过于熟悉他的气息,在他的唇落下时候,乔宜贞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池蕴之。
他的吻带着枫露茶的淡淡香气,鼻尖气息渡了过来,让乔宜贞的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那味道是温和、柔软、不具有一丝一毫侵略性的包容,让人想到了广袤的海。
乔宜贞不曾见过海,总觉得池蕴之就应当是海一样。
气息交融,狭窄的马车里温度急剧升温,乔宜贞要不是靠坐在马车上,非得往下滑落不可。
心跳加快,如雷的心跳相合成同样的频率。
偶尔从唇角泄露出细小的声音,缠绵得让人面红心跳,绣鞋里的足尖都绷了起来。
幸而这声音太小,还没有到马车外,就已经消匿于无形。
银杏在外候着,之后见着马车帘幕挑开,是侯爷的容颜,玉面染上了一点红,尤其是眼角,艳丽得让人不能直视,宛若是玛瑙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回府。”
银杏取了一套蓑衣,和马车夫一样坐在外,马车缓缓行驶而池蕴之用梳子把妻子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归拢齐整。
他的手包住了她的整个手,“把嘉木送到了万家,也就只有你做得出来。”
“难道不好?”乔宜贞反问道。
池蕴之笑了笑,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儿子要比他的运气好得多,有这样包容的母亲,当年龚茹月因为他定了亲,气得像是河豚一样,甚至不知道多少次想过桃代李僵的主意吧。
“当然好。就是不知道万大人会不会心酸?”
万鹤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自家妻子这一手可不是“引狼入室”而是直接把狼送到了万家大门口。
乔宜贞笑了起来,“有一瞬心酸吧,之后还是会为了女儿欣慰。”
乔宜贞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因为那场意外和池蕴之定亲,父亲可是操心得不行,甚至本来满头乌发都有了霜华。乔宜贞一个劲儿地说池蕴之的好处,但是池蕴之不曾上门,乔父看不到池蕴之的真心,她的那些话不能让父亲信服。
而现在万鹤看到了池嘉木上门,或许一瞬间有些心酸,但是长久地是会为女儿高兴,只有女儿过得好才是真的。
池蕴之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由得说道:“岳父当年心中只怕不好受。”
“可不是?”乔宜贞故意娇嗔说道:“如珠似宝养着的翡翠白菜被猪拱了,可心酸得很。”
池蕴之把人揽入到怀中,笑着说道:“这烦恼我注定是不能体验了,若是有个女儿,见着别人家的猪来我家拱白菜,白菜被拱了不高兴,不来拱我也要操心。”
两人注定不会再有孩子,顺着生女孩儿的由头又说了几句话,池蕴之说了自己要外出公干之事。
“和我一起去如何?”
这一句话直接把乔宜贞震到了九霄云外,她从小生活在京都,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京都外几十里距离的别院庄子。
她看过很多书,听闻有泰山高耸入云,听闻有飞流直下三千尺宛若银河落九天的瀑布,还有饱含了无数盐的碧蓝海水,这些她都在书中读过却不曾亲眼见过。
想到了离开京都,一瞬间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旋即想到了池蕴之的话,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去。
心中雀跃起来,眼睛也越发灼亮。乔宜贞仰头看着池蕴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