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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衣服太多了,郑海洋自己还短手短脚的,穿个衣服要花上好几分钟,给韩一穿衣服也不容易,三件毛线衣一件棉马甲,下面的毛线裤还有两条,毛线裤是开档的,穿上去之后从下面一摸还能摸到里面的小鸡儿。
郑海洋给韩一穿好了衣服穿裤子,穿完裤子之后拍了拍韩一的开档,“小鸡鸡和小屁屁冷不冷?”
韩一手里抓着玩具,甜甜一笑,摇了摇头。
郑海洋就郑重其事边给孩子穿外面的呢绒裤子边道:“它们要是冷了,就要说知道么?”
韩一点点头。
穿完衣服带出去尿尿,郑海洋家的这房子的厕所就是个蹲坑,郑海洋是站着对坑尿的,韩一没到站着尿不会尿在身上的年纪,外加小腿太短还不能叉着,便只能蹲在坑边尿,尿一半了,弓着腰两手放在厚厚的毛线裤子上,抬头对郑海洋道:“哥哥,冷。”
郑海洋:“哪里冷?屁屁还是小鸡鸡?”
韩一嘟了嘟嘴巴:“都冷。”
郑海洋哄道:“没事儿,尿完了穿上裤子就不冷了。”
尿完了穿好裤子带出去,那时候程宝丽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陈灵灵就给他们拿脸盆倒热水挤毛巾,给两个孩子擦脸擦手倒水漱口。
吃完早饭之后程宝丽和陈灵灵会出去买菜,带两个孩子不方便,就让郑海洋在家看着韩一。
大人们如今都特别信任郑海洋,同龄的孩子没谁像郑海洋这么懂事听话的,聪明乖巧懂得多,从来不哭不闹不乱要东西,能照顾弟弟还能体贴妈妈爸爸,现在在家里,郑海洋简直就成了全家的小棉袄,各种讨人喜欢。
过了年了,年味儿还是特别足,总能在家里听到远处的鞭炮声,走在大街上还能买到各种年货。他们房子对面的高中也开学了,打铃声之后不再是空荡荡的回声,总能很快听到学生喧闹说话的声音穿过矮墙传来,早上的时候开了窗子透气,还能听到朗朗上口的读书声。
郑海洋就在屋子里教韩一诗歌,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疑是银河落九天”“轻舟已过万重山”,郑海洋记得的诗歌都给韩一来一遍。
韩一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出了他在学习东西方面的天赋,学爬爬的时候学得飞快,学走路的时候学得飞快,学诗歌的时候也学得飞快。郑海洋自认是个学渣,语文上高中之后就在及格线上飘,如今脑子里能记得的几首诗很快就被“压榨”光了。
但在带孩子方面,绝大部分人都会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心态,郑海洋也有;他想教育孩子怎么能只教诗歌呢?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么!
郑海洋就开始教韩一唱歌,唱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早就学过了,就开始教“两只老虎”。
郑海洋唱:“两只老虎,老纸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唱到半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到底是没有尾巴?还是没有耳朵?还是没有眼睛?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就算了,反正意思对了就行了,又不是做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但问题是郑海洋这个学渣以前还有点死宅,上辈子没事的时候喜欢逛逛论坛什么的,二十年之后的网络世界已经不是普通人类能够主宰的了,都被猫猫狗狗不明生物霸占了,当时《两只老虎》有一个“基友版本”,郑海洋觉得好玩儿点开听了听,听完之后也没在意就觉得好玩,现在好了,唱完《两只老虎》的正常版本,他的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另外一个不正常版本——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两只都是公的,两只都是公的,真变态,真变态……”
郑海洋:“……”
他于是把自己记得能张口就来的儿歌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完之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尤其最近电视里在放《葫芦娃》,还挺火的,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听到孩子在唱“葫芦娃葫芦娃”,还有一堆小朋友过家家玩着大娃二娃三娃……
韩一听多了有时候张嘴也能来一句,但是唱不全,如今郑海洋突然回想起二十年之后被玩坏的童年,就有点不忍直视他如今重生之后的童年了……
郑海洋自己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他想全面发展还是等两年吧,决定教韩一一点有用的,他开始教韩一认阿拉伯数字认拼音,他们家有一本新华字典,郑海洋就抱过来给韩一认字,教他发音念字。
小孩子的注意力难集中,韩一念个字就转头去摸摸玩具或者去拉郑海洋的手甚至还要抱一下,郑海洋就唬脸:“不学啊?不学哥哥走了!”
韩一变脸比郑海洋假装转身要走的速度都快,一听哥哥说要走小脸立刻皱成烧卖褶子,昂着脖子张嘴要哭,郑海洋来不及转身赶忙道:“不走了不走了!”
韩一又迅速低头变回奶油包子脸,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抱着郑海洋的胳膊,郑海洋无奈叹气,“刚刚哥哥教你的学会了?”
韩一点点头。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一加二等于几?”
“三!”
“真聪明!来哥哥亲个。”
有时候郑海洋在阳台上跳广播体操也会带着韩一跳,韩一就是跟在后面瞎蹦,蹦两下出了汗就要哥哥擦,跳两下,累了,就要挨着郑海洋靠着,时常还会馋——阳台上挂着过年之前腌好的香肠咸鸡咸鸭咸鱼,韩一跳两下眼睛就盯着香肠挪不开了,转头看向郑海洋,手一指,声音软乎乎的,好像天生就知道什么讨吃的时候要卖乖似的:“哥哥,吃的。”
郑海洋本来想说香肠没什么好的,结果被韩一软乎乎黑亮亮的眸子一盯,心就软了,跑到厨房给韩一“偷了”小半截香肠。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宝丽看着碗里的香肠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香肠少了?原来那根切开顶上带绳的呢?”
陈灵灵:“有老鼠?”
程宝丽:“要是老鼠,这老鼠也太老实了吧?没把碗里的都拿走只拿了一根?”
郑海洋顶着一张童真的脸从厨房飘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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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后的91年又是全新的一年,新年新气象,这一年初八之后就像开春了一般暖和,天气也十分好。
韩治军和陈灵灵在省城呆了很长时间了,本来打算带着儿子回北京的,但韩一死活都不肯走,小小年纪头一次露出倔强的表情,打死也不走!
陈灵灵没办法,就只能和韩治军商量着,让他先回去,她自己带着儿子再留两天,做做思想工作哄一哄。
韩治军便起身北上 ,同行的还有要去北京买房子办手续的郑平,男人们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女人和孩子。
店铺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装修完了,还没有开始招人,女人们也没事做,买买菜做做饭逛逛街在家看看电视抱抱儿子打打毛线。
某一天,敲门声响起,程宝丽去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门口——女人长得很漂亮很年轻,一点不比陈灵灵差,头发挽着没有戴围巾露出纤细的脖颈,气质十分出众。
门一打开,女人就笑着道:“您好,有时间吗?方便聊聊么?”
程宝丽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郑二背着自己在外面偷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女人道:“我是雅芳小姐,我这里有很多咱们女同志用的护肤品,我来给您介绍介绍吧?”
屋子里陈灵灵边走出来边道:“宝丽,谁来了?”走到门口一见陌生女人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一番,转头看着程宝丽,“这……?”
程宝丽在北京的时候听说过雅芳小姐,是在炸鸡店里听几个服务员聊起来的,据说是卖口红和女人用的东西,她顿了顿,道:“雅芳小姐。”边说边打开门,并没有赶人走的意思,主要是对方的笑容实在太灿烂了,她不好意思直接让人走,也因为她在“一洋”干久了也习惯笑脸迎客人。
雅芳小姐走进了屋子,把自己带着的两个包放在厅里的玻璃桌上,程宝丽和陈灵灵还没说什么,她就开始自由发挥、舌灿莲花。
郑海洋带着韩一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陌生女人正牵着陈灵灵的手给她手背上抹什么东西,他妈程宝丽站在一边好奇看着,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只听见陌生女人道:“姐你看你皮肤多好啊,又白又细的,就是有点干,手上也干,洗碗洗衣服碰冷水吧?我跟你说,咱们女人不图天不图地就求个家庭和乐,但是你也得对自己好啊,你看你这么好的皮肤,要是不用点化妆品保养保养多可惜啊。这个就是补水的,让你皮肤不干,怎么样,不干了吧?是不是特别香这一块儿摸上去很滑?”
陈灵灵自己摸了摸抹过东西的手背,程宝丽也凑过来摸了一下,道:“是很滑哎。”
雅芳小姐又拿起一瓶东西打开罐子,倒了一点在手上,重新接过陈灵灵的手,抹擦了起来:“还有这个,刚刚那个是让你的皮肤里面有水,但是水会蒸发啊,这个就是在你脸上形成一层保护,不让水蒸发。”
程宝丽正研究桌上的瓶瓶罐罐,雅芳小姐说着突然一转头,看向她,笑:“这位姐姐皮肤也有点干,也要用水擦一擦,对了我这里还有口红,电视上的演电视的人漂亮吧?就是抹的口红,可好看了,”说着去拿口红,递给程宝丽:“抹一下,保管你们喜欢,这一管口红好多人喜欢的。”
郑海洋这还是头一次看到陈灵灵会被哪个人说得顿住,可转头一想,女人天生对化妆品就没有抵抗力,现在才91年,再等十年,中国的这些化妆品保养品市场才是让人眼花缭乱。
郑海洋跑到桌边,爬上椅子拿了一支口红看看,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结果一看竟然是“雅芳”,他对女人的东西没研究,但这个牌子他听说过,以前买东西的时候有见过这个牌子。
韩一站在椅子边上拉郑海洋的腿,郑海洋就跳下去,韩一去拿他手里的口红就往嘴里塞,郑海洋赶紧抢过来:“不能吃不能吃。”
韩一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迷茫里还带着一点期盼,似乎十分期待郑海洋拿个什么好吃的给他,郑海洋就把口红放回去,转头拉着孩子偷偷溜进厨房。
雅芳小姐这一次没敲错门,敲到了程宝丽和陈灵灵这两个有钱人,拎着两包东西跨进门,离开的时候就剩了一包东西,卖了一堆东西出去,走的时候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
女人大约真的是天性里就对化妆品没有抵抗力,陈灵灵程宝丽买了一堆东西半点都不心疼,程宝丽还买了一支口红,正红色,对着镜子撅着嘴巴涂,那颜色让带着韩一溜出来的郑海洋差点没一口香肠把自己噎死。
陈灵灵坐在桌边收拾东西,她也买了不少,关键是喜欢,以前韩治军的妹妹从国外回来就给她带了口红还带了其他护肤品,据说国外这种东西特别多,女人都抹,口红几乎是人手一支。
程宝丽拿纸擦掉嘴巴上的口红,道:“我觉得这口红好,抹了人精神,你看刚刚来的那个雅芳小姐就抹了。”
陈灵灵这会儿有点缓过神来了,冲进脑子里的血开始回流了,她看着一桌子东西哭笑不得:“我们两个买这么多干什么!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听她瞎掰的。买一点试试好了,买了那么多怎么用啊!?”
程宝丽倒是很开心,“慢慢用呗。还有这个水,自来水一样,和我们用的雪花膏不一样啊。”
又偷吃了香肠的两个孩子一溜烟跑进了屋子,郑海洋还没坐下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个时候中国还没有化妆品吧?柜台里卖的都是雪花膏什么的,口红他也是第一次见他妈抹,可是二十年之后完全不是现在这样,商场一楼几乎都是化妆品保养品柜台,女人的钱好赚啊!
可是开炸鸡店容易,开个卖口红卖化妆品的就难了,卖不卖的出去是一回事,这时候进货估计都进不到。郑海洋不了解这个行业不了解女人的东西,更加不知道在中国化妆品的市场是怎么打开的,但他觉得雅芳可能是这个行业的先锋。
经济越来越好,老百姓越来越有钱,护肤品的价格完全能承受,哪个女人在爱美的道路上能抵抗的住化妆品的诱惑?
郑海洋觉得有戏!
但他觉得有戏没用,过了年他才五岁,关键要大人们觉得这个有市场能赚钱才行。
郑平很快从北京回来了,回来之后一下子就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买了些什么废品。”结果被程宝丽给吼了。
“说我的口红是废品,你的烟就不是废品啊?抽一口吐出去,你是长了肉还是长了个子了?”
郑平道:“精神粮食懂不懂!?”
程宝丽:“哟!还精神粮食,就给我搞这些文绉绉的,我这个也是精神粮食!我抹了口红我就开心!是不是精神粮食?”
郑平说不过程宝丽,哭笑不得认错:“行行行,好好好,我错了,口红是精神粮食,烟是废品。”打听道:“哪儿买的?”
程宝丽:“雅芳小姐敲门卖的。”
“多少钱?”
“口红啊?口红几块钱,杂七杂八两个人买了有几十块吧。”
郑平挑眉:“还挺赚钱的啊,比外面小摊位小店赚钱多了。”
程宝丽坐下来道:“哎,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确实挺赚的哦,他一个口红顶咱们几块炸鸡了。”
郑平:“你别什么都拿炸鸡比啊,上次儿子称重你竟然说有多少斤炸鸡那么重。”
程宝丽捂嘴笑:“习惯了习惯了。”
郑平回来之后陈灵灵就想着带儿子回北京去了,奈何韩一还是贴着郑海洋不肯走,比上次还要坚定,程宝丽就道:“那就再等等,过两天我和郑平回老家迁户口,回来也要去北京,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韩一黏洋洋大不了让洋洋留北京,你帮我照顾着,我有空就回北京看看儿子。”
郑海洋:“……”妈,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送儿子出去送得这么爽快。
郑平回老家当然不能空手回去,职工院子儿里一堆认识的人,还有他哥哥嫂子和弟弟,总要买点东西回去。
陈灵灵和程宝丽这天闲了有空就带着两个孩子上街买东西,专挑好的买,他们的想法很朴实很简单,当初出去就是奔着赚钱才出去的,如今有了钱回去见父老乡亲,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回去,除了风光还要买好东西送人,毕竟以前郑平没钱的时候大院儿里的人和他们相处都很好,互帮互忙,朋友邻居间相处十分融洽。
陈灵灵并不喜欢至公油厂职工院子里的人,一来没交情,二来当初受人非议心里还记着“仇”,所以买东西的时候并不上心,只是帮程宝丽挑挑拣拣,给郑家两个兄弟家买东西的时候稍微上了点心。
两人带着孩子在街上逛,大马路上没什么秩序,车子行人来来往往,马路牙子上还有趴在地上拍洋画儿打弹珠的小孩子。
郑海洋左看看右看看,想找找有没有卖化妆品的,结果还真没看到,但他无意间扫了墙上的一张宣传纸,发现那竟然是“雅芳”在招“雅芳小姐”。
宣传纸是蓝色的,上面印着化妆品的照片和几个穿着统一服装气质优雅的女人,上面有这么一句宣传语——雅芳小姐,一份美丽的工作。
大概和韩一在一起时间长了,郑海洋已经很久没有福至心灵了,看到宣传语的那一刻,郑海洋脑子里噼里啪啦一阵冒火光,他想为什么他妈和陈灵灵不能先了解一下雅芳呢?先了解一下雅芳,也不需要现在就做,等过几年大家都有钱了买得起化妆品了再做也不迟么。
郑海洋这么一想就要像当年的讨债班那样去撕宣传纸,可惜这次做不成毛毛虫了,只能对着宣传纸干瞪眼,韩一被陈灵灵抱着进了小店,孩子过了半分钟见不到他的洋洋哥就急得不行,扭着脖子到处哥哥。
陈灵灵抱着孩子走出来,扫了一眼,发现郑海洋站在店外墙头下面昂着脖子在看什么东西,“洋洋”她喊了一声抱着韩一走过去,“在看什么呢?”
韩一看到了哥哥就不闹了,安安静静呆着,陈灵灵走过去朝墙上一看,竟然是他们上次买的那个“雅芳”。
郑海洋为了表现自己一个小孩子看不懂字,故意装天真,指着宣传纸道:“上面的阿姨真好看。”
陈灵灵没注意什么“好看阿姨”,而是注意到了上面老大的一行字——“雅芳小姐,一份美丽的工作”,原来是招人,下面还有电话和地址,一扫,离这边还挺近,过条马路就到了。
程宝丽买了东西出来,看到“一份美丽的工作”这几个字觉得特别新鲜,其实“化妆品”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就足够新鲜了,她道:“哎呦,这雅芳招工还挺有意思的,我没听说过工作还能美丽的,走走走,再买点东西去。”说完去牵儿子的手。
郑海洋对大人的反应有点失望,但想想反正还有时间,来日方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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