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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傅晏宁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想必还在生气。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梁景湛也不好凑上去,便只好静下心来,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一身官威的林太尉与梁添一前一后进来了,林太尉在前,梁添在后,两人还在说着话。
梁景湛明显看到林显刚进来时望到了他后,脸上与梁添说话时留下的笑虽还在,但那昏黄的眼珠散出来的眼光却是突然带了几分凌厉。
身后的梁添也同时看了过来,看到他后却是温和地笑了笑。
梁景湛也朝他回了一个友好的笑。
百官刚进来时的说笑声在刚迈进大殿后就全然没有了,殿里一时也没了别人说话,无形中气氛沉重了起来,各个大臣只靠着眼神各自交流,眼神与眼神的碰撞仿佛刀与剑相摩擦。
长清师父来了,天和帝重新立储的事便又提上一程,百官都在打着各自的小心思。
这场宴上,林显估计也在想该怎么出头。
人来得差不多了,过了没多久,小太监吊着嗓子喊了一句圣人到,殿里窃窃私语声归于沉寂。
天和帝和皇后在众人目光中落座。
皇后怀里还抱着猫,猫睡得正香,打着时有时无的鼾,鼾声格外清楚地传到每个大臣耳中。
群臣在各自的位子上转了转身,朝着天和帝的方向行了跪拜礼。
天和帝懒懒说了一声起。
在他右手边还空了一个位子,就在梁景湛身旁,想想也知给谁留的。
门外有个小太监跺着小步跑了过来,跪在中间报:“圣人,长清师父在外面等着了。”
天和帝抖擞精神:“好。快请进来。”
百官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一片充斥着黑暗的殿门口。
不多时,从黑暗中现出一抹白色身影来,脚步声轻慢。
来人一头亮眼的白发,面容看着也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一身白袍仙气飘飘,腰上还挂着金牌,走动时金牌的亮光闪耀在腰间。
他躬身拜了拜天和帝:“敝人拜过圣人。”
“长清师父不必多礼,快请坐。”天和帝笑逐颜开,伸出右手指了指右下角的位子。
“多谢圣人赐座。”长清师父拱了拱手,落座时多看了一眼梁景湛。
梁景湛看见他朝自己笑了笑,笑起来后脸上的正经烟消云散,看着有点像是捉弄了人后的得意的笑。
天和帝又和气道:“今日这场接风宴是朕专程为长清师父设的,也为让长清师父更熟悉熟悉朕这几个儿子,日后相处起来也更方便些。”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紧了紧。
一伙人眼里只看着林太尉,另一堆人眼里望着季左仆射。
被众人所看的林显抬手自顾自斟了杯酒,喝了口酒,酒喝完后,鼻子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哼笑,手里的杯子顺着手滑到小几上。
其他人心里也随着放了放,眼光才又再次转回长清师父身上。
“承蒙圣人宠爱。”长清举杯朝天和帝又拱了拱手,“敝人到京城之前也听说了,八位殿下聪慧灵敏,各个都有过人之处,能帮扶诸位殿下,也是敝人的荣幸。”
天和帝眼睛望了一圈几个儿子,不加掩饰道:“但朕希望长清师父能在其中挑出一个收作徒儿,朕想长清师父或许还不太了解他们的性子,不如朕且叫他们各个站起来展示番自己的才艺,也好让长清师父先看看。”
这时皇后怀里的猫睁眼醒了,喵了一声,睁着眼珠子还发着低鼾,身子温顺地躺在皇后怀里。
天和帝还在笑的脸阴了下来,怪着皇后:“叫什么叫?带它来干嘛?”
皇后哼哼笑了一声,手指顺着黑猫的毛,对皇上的话不理不睬,她的眼里只有怀里的黑猫。
这副样子看在下面的朝臣眼里,倒是有些癫狂。
不过没有人去管皇后是不是又犯了狂症。
天和帝的话音落下也才不过须臾,殿里喝酒的人一时也停下了动作,窃窃私语交换眼神的人也都把眼睛放在了长清身上。
殿里的每个人都在等着他开口。
也想知道他会如何选。
没把眼神放过去的人只有两个,一位是林太尉,一位是他身后的季左仆射。
林太尉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腕打转,看似毫不在意,可梁景湛还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也谨慎了起来。
季左仆射的手也扣上了膝盖,眼睛被垂下来的眼皮盖着,看着好似睡着了般,但那耳朵尖却是动了一下。
长清抬手将敬过的酒送入口中,却是顶着众人的目光不拘礼节地大笑:“正如圣人所说,敝人还对几位殿下认知尚浅,需得经过一段时日加以了解,才能做出决定。”
听他这么说,殿里的很多人缓了口气。
林太尉摸着手腕的手也放到了桌上,季左仆射耷拉的眼皮也费力地抬了抬。
“也罢,是朕心急了。”天和帝打了个哈哈过去,他拍了拍手,又吩咐下去,“奏乐献舞,诸位爱卿请尽情宴饮。”
天和帝举了举手边的酒,梁景湛跟着其他人一块站起来回敬。
仰头喝完酒,便又随着群臣坐下了。
宴这才开始了。
伶人也已着了舞衣抱着琵琶上来,细长的手指拨动着弦,声音不绝如缕,殿里氛围也热闹起来。
座下的官又互相讨论了起来,乐音盖着人声,正巧方便了一些人说话。
梁景湛远远听到两个人模模糊糊的声音。
“这几日,储君之位的人选怕是得到关头了。”
“圣人明显也是急了。”另一个点头附和。
头一个说话的人借着与身旁的人喝酒的动作,压低了声,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是像卡了口痰,咕哝着:“也不知道这长清师父最后会选谁?”
“这还用问吗?”一个老臣觑了眼与他隔了一个座的林太尉,声音也小了些,“老臣觉得以离王殿下的资历才能,最有可能获得长清师父青睐。”
身旁的人也应和,不屑地瞟了眼眼尾弯弯,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酒杯的少年:“之前还说是为了容王而来,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如此。”
第一个人喝下酒,清了清嗓:“臣看圣意也不明确,这才叫来长清师父。”
“三殿下,幸会。”梁景湛还在听他们说什么,旁边的长清就举了酒过来。
梁景湛斟满一杯酒,与他相碰:“早从阿娘口中听说过长清师父的名号了,如今总算有幸见到。”
长清脸上倒是很惊喜:“你娘在你面前提到过我?”
“是。”梁景湛回想着他娘一提起他,说的最多的描述词就是“小气”,但他当然不能当面说出来。
不过杯酒相碰的短短时刻,梁景湛已经面不改色地说起了谎话:“阿娘说,在逍遥派里时,长清师父就特别照顾她,还亲自教习她各种心法,我还听阿娘说,长清师父的奇门遁甲和傀儡术也可称得上一绝。”
然而事实与他说得完全相反,阿娘说,她在长清师兄面前求了很多次,有时候还帮他完成任务,就想让他教自己,可最后长清师父却是吝啬得皮毛都不肯教。
所以当阿娘听到长清师父要来教他时,也怨声载道:“要他来有什么用嘛!”
面前这位长清师父好像并不觉得他说得有什么不对,理所应当地点头表示赞同,甚至面上还是一副“还好师妹有点良知”的神情。
他忽然深深叹了口气,眼神直望着他的眸子,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想我也好久没见到小师妹了,她这十几年在宫里还算适应吗?”
梁景湛看出来了,在长清师父眼里映的应该是阿娘的身影,长清师父也是从他的眼睛里想起了阿娘。
梁景湛弯着眼睛笑了笑:“阿娘在宫里过得还是很自在的。”
阿娘的性子跳脱,与世无争,各种勾心斗角,阿娘也从不在意,过得也算快活。
他不知道长清师父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梁景湛看着他好像望着自己出了神。
“殿下眼里还是有小师妹的影子的,小师妹的眼睛也像你这般亮,笑起来眼尾弯弯的,很是可爱……”长清师父看着他,说的话却好像是给自己说的。
梁景湛还没开口,忽然对面一抹人影站起来,温和的声音对着主座道:
“一早就听说长清师父要来,我便准备了一些礼物,也不知合不合长清师父心意。”
说完,梁添又望着主座上的人,等着他的回应。
主座上的人大手一挥,应允了:“五郎有心了,那便带上来瞧瞧,让朕也开开眼。”
梁景湛也停止了和长清说话。
长清才从他脸上移开眼,坐直了身子。
梁景湛看到梁添对身后带的一个随从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从附耳听了之后便出去了。
没过多久,出去的随从再进来时,梁景湛发现他手里还带着一副字画。
随从站在席间,徐徐展开画。
画中是位白衣飘飘的仙人,身在山林之中,负手仰头,望着远处激流勇进的瀑布,画下还缀了几行蝇头小楷。
长清看了几眼,倒是没说什么。
几个大臣坐直了身子,倒是先赞叹起来。
“此画看着意境悠远,定来自名家之手。”
另一个接着他的话也称赞:
“是啊,而且画与字的配合,格外得巧妙,一点也不突兀,不知是画衬了字还是字衬了画。”
“五殿下定是准备了许久吧。”
拿着画的随从道:“五殿下早在几个月前便准备好了这画作,画是五殿下亲自去请隐居山林的潘鹤师父所做,历时一月之久,字,是五殿下亲自所题。”
梁添一笑,脸上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倒没什么,也不值一提,若是到了该值得送的人手中,才算是有价值。”
几个大臣拍着手又感叹:“五殿下这话说得好!”
“让朕也瞧瞧。”座上的人听着也有趣,他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画,摆在案几上赏着,手一点点摸着,就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潘鹤师傅隐居山中多年,然作画技艺依然卓越,有多少人求之不得,这回可让朕也开眼了。”
梁添的礼物一献,梁景湛的其他几个弟兄也不甘落后,纷纷差人去取自己的东西出来。
不过一会,宴席就变成了展市。
各种金玉彩石都搬了上来,倒是看得各个大臣应接不暇。
一个大臣把所有的宝贝都大概扫了一眼,眼神最后留在天和帝手上的画卷上:“看来看去,诸位殿下中,也还是五殿下的最别出心裁了。”
离林太尉较近的一个同伴摸着长须回应:“臣也这么觉得。”
梁景湛也在赏玩的兴头上,忽听到有人提到他:
“诶,容王怎么不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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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湛:傅侍中竟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