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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三个字,梁景湛睡意全无,他揭开车帘去看看情况。
“容王殿下,前面几个大人的轿子挤着了,后面的轿子过不去,路便堵着了。”前面的轿夫先行向他解释。
“知道了。”这段宫路确实窄,尤其是赶上各个大臣都为图省力而坐轿子去上朝,更怕的是两个冤家对头同乘轿子在路上遇见彼此,一个不愿给另一个让路,那这路就堵得死死的了。
梁景湛往前一望,前面停着一串串色彩各异的小轿子,大臣们见面寒暄或争吵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此处。
再往下一看,就傅晏宁一个人站在一旁,在他周围的就只有梁景湛这么一顶轿子,他转头往后瞧了一眼,后面那几顶轿子自始至终都离得远远地。
梁景湛知道他们都怕被傅晏宁抓住给圣人参一本,但他不怕。
傅晏宁每次弹劾他,梁景湛得到的处罚都差不多是抄写文章或是不痛不痒地说上他几句,到了后面,父亲也懒得说他了。
“傅侍中可愿同我共乘一轿?”梁景湛笑得自以为和善地问了一句。
“臣双脚尚且利索,自能行步。”傅晏宁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负在身后。一身官服穿得依旧整整齐齐,脸上依旧带着老成端庄和读书人特有的清高气派。
前面的轿子已经开始动了,轿夫也抬起轿子准备走。
“傅侍中待会见!”梁景湛明知傅晏宁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可他还就是嘴贱,厚着脸皮也要多说几句。
傅晏宁:“……”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他脑子里又莫名其妙闪过梁景湛眯眼笑的样子。
傅晏宁才算是见识到了这世上还有这么惹人厌的人。
昨晚傅晏宁已经铁了心不管郑家的事。
然而他下定决心没多久,梁景湛便跑来找他了,对着他一口一个傅侍中叫得亲切入耳,笑得温软诱人,让傅晏宁无话可说,最终到底抵不住他的三言两语。
也不知这小祖宗殚精竭虑救郑家是为了什么?
泰宁殿里,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议论寒暄。
梁景湛刚跨入殿里,身后过来一个个头矮了他几分,嗓门洪亮的人,“这里是朝堂,容王殿下要来找人?”
梁景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说,这里不是花楼,容王殿下来此凑得是什么热闹?
林显声音一出,朝堂里的官员一齐转身,将目光凝在梁景湛身上。
梁景湛自众人视线里悠闲地走进殿里,逆着光而来,一副气宇轩昂的少年郎模样。
等着林显到他身边后,梁景湛没皮没脸地说,“本王就是来看热闹的,只要父亲不赶我出去,我就在此待着。”
再配合他无赖的笑,百官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猴。
一个大臣对同僚说:“这容王真是闲得慌。”
“反正待会圣人见了,还是要赶他出去的。”另一个同僚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年龄稍大点的老臣面露哀婉,急声呼着:“不可教!不可教!”
梁景湛投去目光,说他不可教的人曾从林显手里买过官职,并经林显一手提拔,从一个从七品小官做到了祭酒的位子上,也是林党的人。
周祭酒那时为了提官没少帮着林显到处诬陷忠良,逼得朝里忠良不是被贬出京城就是辞官归隐。
他当上祭酒后,也捞了不少油水。每逢国子监的学子来求个好官,须得先经过周祭酒,之后再经过七八个人,话才能到林显耳中。
百官还在议论之中,你一言我一语,多半是附和林显,阿谀奉承讨他欢心。
“林太尉不知道这是圣人的旨意吗?”傅晏宁一走进来,朝堂里的光线暗了一截,他站在门口,光线从他身子两旁斜着穿过,落在地板上。
林显听到傅晏宁的声音后,脸色顿时黑了。
他没问傅晏宁是如何知道的,既然傅晏宁能这样说,无非是圣人在他面前提过,只是林显不敢相信圣人告诉了傅晏宁却不告诉自己。
这说明什么?
百官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停止了议论声,循声望向门口,各个脑袋缩得和鹌鹑一样,不敢出声。
傅晏宁说完那一句话后再没说什么,甩袖走到里面,在自己位置上站定。
梁景湛看着他的身影愣了一下,小东西是在为他说话?
这简直比吃了芙蓉糕还要让他开心。
梁景湛嘴角一直带着强烈的笑意,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能让傅晏宁为他说话,受过的多少嘲笑在他眼前也算不上什么了。
中间的龙椅上还空着,父亲还没来。朝中过了片刻又开始议论了,梁景湛觉得聒噪,闭着眼休息了一小会。
等朝里静了下来,他才睁开眼。
天和帝已经来到了龙椅前,坐了下来,容仪威严,眼神冷冽。
梁景湛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向下面,一眼就看到了百官中立于文臣队伍里,站在最前面的傅晏宁。
不仅是因为他的位置能让梁景湛一眼注意到他,主要还是因为傅晏宁的个头,他往里面一站,真如鹤立鸡群般,那清雅的少年气质更让他从百官之中脱颖而出,若芙蓉出水。
紫色的官服在他身上穿着,可比其他三品文官穿着好看多了。
啧啧,那眉眼和那玉带紧束显出的腰形,真是越看越顺眼。
百官一齐行过朝礼,天和帝只重重“嗯”了一声,让他们起来。
“林太尉。”天和帝将目光定在林显身上,不说半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郑太医是你举荐的?”
林显走到中间,天和帝提到郑太医后,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圣人,郑太医是臣举荐上去的。”林显沉默了片刻。
这次天和帝当着百官的面在朝堂上说,怕不会像以往那样轻易就放过他。
林显暗骂了一声,干脆承认自己的错,“是老臣识人不淑,几年前老臣听人说郑太医医术高明,老臣知道圣人不忍贤才没落,便将郑太医引荐于圣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臣竟不知这郑太医竟与贼人勾结起来陷害容王,老臣失职,请圣人降罪。”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其中只有林太尉最清楚。”傅晏宁站了出来,侧目看着林显,“林太尉昨晚着急着除掉林家,谅臣猜不透林太尉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朝堂上鸦雀无声,几个小官梗着脑袋在心里佩服傅晏宁什么话都敢说,有几个老道的大臣在心里不免嘲笑傅晏宁在自己断送自己的前程。
“老臣遵了圣人的旨意,去郑家抓陷害容王的主谋。傅侍中所说的灭门一事,却非老臣所做,昨晚傅侍中也在场,有目共睹,杀了郑家上下的人是主谋布置在郑家的人,也是圣人要老臣抓的人。”
林显瞟了一眼傅晏宁,给了他一个威胁性的眼神,“傅侍中不要血口喷人,臣还要问,昨晚傅侍中千方百计阻止老臣抓主谋,使得又是什么心思?”
“林太尉也说自己是受了圣人的旨意前去郑家抓出主谋,那臣斗胆问一句,”傅晏宁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头,身子弯得更深,“林太尉可有抓到主谋?”
天和帝移了移身子,他想听的就是这一句话。
这话头忽然一转,林显被问得猝不及防,他抬了抬头,眼睛望着高位上圣人的金丝龙纹靴,“那主谋带了十几人,各个暴躁凶残,行动有序。他们手持利剑当着老臣的面杀了郑太医,还意图挑衅老臣。”
“老臣带去的人各个都被他所伤,最后还让贼人侥幸逃脱。圣人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么?”
“老臣当时带着兵甲刚到郑家,那些贼人就像预先得了消息一样,在我们来之前就将郑家杀了干净,还重伤了老臣带去的人,之后逃之夭夭。”
梁景湛看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林显这个老家伙是想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顺便以此转移圣人视线。
“所以……”天和帝等着他说出来。
林显清清嗓子,“有人暗中向他们报信,老臣怀疑是朝堂里有人做内应。”
梁景湛耳中听到的胡话,却引得朝堂里应和声一片。
“林太尉说得有理。”
“内应?那这内应到底是谁呢?”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百官的目光又回到了傅晏宁身上,就像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朕怎么觉得不像是有内应呢?”天和帝搜寻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梁景湛的身影,“三郎你说说,内应是谁?”
被天和帝点到,梁景湛不显慌乱,将垂在肩前的头发撩到身后,面容神采奕奕。
众人看他胸有成竹,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事,再将天和帝让他来上朝这一事联合起来,就更加深了自己的猜测。
百官皆看向他,几个老臣嘴唇咕哝着,已经在想着反驳的话了。
天和帝眼含期待。
“恕儿子愚钝,也不清楚有无内应。”
这句话出乎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以往的梁景湛在百官面前是说不出什么能一鸣惊人的话来的,百官也视他如草包,只有得了闲暇看见他后背地里取笑几句,很多大臣已经对他视若无睹了。
“刚才看了那小娃娃的气势,还真以为能说出什么话来呢。”有几个老臣暗笑自己太过把梁景湛当回事。
百官之间交头接耳,又小声说了起来。
同僚淡定安慰他,“放心,容王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老臣觉得那主谋针对的该不是容王,同僚想想,容王无权无势,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
“臣也觉得如此。”
“要说有内应,同僚认为这内应会是谁?”
“林太尉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同去的还有傅侍中,听说傅侍中奋力阻拦林太尉捉主谋,那这原因……恐怕也只有他清楚了。”
“……”
“但是……”梁景湛出乎意料地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一句话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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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晏宁:臣就是这般刚直↑不阿。
梁景湛慢慢靠近(威胁脸):清平说什么?
傅晏宁:臣乌鸡鲅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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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天呐,我设成六点五十九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