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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送上些甜品上来,陈大夫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五老夫人说着话,说些保养身子如何食疗的话题。
五老夫人可能察觉今日女儿一直都是一声不吭,气色也不是很好,外孙女就更是蔫蔫的,耷拉着脑袋,于是就对着女儿关心道:“茹儿啊,你身子可是大好了?前两日侧妃娘娘赐了些上等血燕给我,说是给我补身子的,我听阿巧说你身子也不大好,还特地带了两盒给你。”
阿巧便是周氏的小名。
又道,“侧妃娘娘也是有心,可怜见的,遭了那般大的委屈,好在王爷心里明白,念着她,听说这血燕就是前些日子才从那伯夷国得来的,立时便送去了侧妃娘娘那里。”
作为全程在王妃娘娘那里观看了整场大戏的陈大夫人陈二夫人以及陈峖棋,听了这话后表情各异。
陈大夫人扯了扯嘴角,垂了眼,拨着茶,一声不吭。
陈二夫人只觉尴尬和难堪,这一脸真诚说着这话的是她的母亲,饶是她原先因为知道大嫂的事心里不痛快,不想说话,此时也是不得不开口了,她道:“母亲,王府之事我等怎好妄加评论。我听峖柏说绍行的伤已经大好了,还写了信回家,可有此事?”
五老夫人也是个好说话的,被人转了话题也不自知,说到孙子伤好自然是开心之事,于是便开始说起孙子信中所提钦州的琐事,把那给侧妃娘娘加好感度的话也给暂时抛了抛。
不过说了一会儿,她又见自家外孙女也是一直未出声,她虽然年岁大了些,眼睛却还好使,也看出外孙女神色不好,就又关心道:“棋儿,我看你怎么面色不好,可是这几日休息的不够?可怜见的,可是这些时日你母亲病了,你照顾母亲熬夜了?真是个好孩子,照顾母亲重要,但你自己身体也重要。”
然后就对着陈大夫人道,“唉,这孩子,跟她母亲一样,都是实心眼的孩子,想当初她母亲也是,我病着的时候,也都是日夜侍疾,最后把自己熬病了的。”
她这话说的陈二夫人心里一酸,可陈峖棋却很不是滋味。
她们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白成业和陈峖柏已经谈完正好进来,陈峖柏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肃,看不出情绪,而白成业面上却是有些灰败。
陈二夫人已经知道侄子白绍行之事,此时看兄长如此模样,心里又是一痛,他们家就两兄妹,感情一直都很好,兄长一家被白家长房如此算计,可能起因还是自己女儿,她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陈大夫人请了白成业下首坐下,陈峖柏则是坐到了陈二夫人下首,堂妹陈峖棋的身侧。
见到两人进来,五老夫人就呵呵道:“成业,我们正在说棋姐儿这丫头呢,这丫头孝顺,为了照顾母亲,竟是生生把自己给熬成这样,你看这面色,真是让人心疼。”
周氏在旁边也忙附和道:“是啊,棋儿向来都是最孝顺的孩子,母亲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听说您病了,她也是担心得不得了,要不是因着要照顾妹妹,就一定过来看您了。这孩子,向来都和您亲,也不枉您这些年这般的偏疼她,就是千织和千纹都吃醋呢。”
周氏不说话还好,陈峖棋本来因着周家的事已经对她生了厌恶痛恨之心,此时听她意味深长的话,哪里还愿意忍。
她不待别人再说什么,却是直接抬头就看着周氏冷冷道:“舅母,我不是照顾母亲照顾病的,我是被您上次威胁我,说是我若不能如了你的愿,答应嫁给萧翼,就是逼死外祖母,断了舅舅和表哥的前程,害了大表姐幸福的罪魁祸首给吓病了。”
这话一出,陈家人早有心理准备,白家五房的几人都跟傻了似的,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听到了啥。
她们也当真从没有见过陈峖棋这样一面。
周氏感觉到四面或震惊或疑惑或冰冷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脑袋就是轰一声,也没过自己脑子,就声音尖锐道:“你,你胡说什么!”
她身边的白千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唤道:“母亲,母亲。”
然后就有些惊恐无措的对陈峖棋道:“棋表妹,棋表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母亲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棋表妹,你是不是病了,有些不舒服?”
然后对着陈二夫人哀求道:“姑姑,棋表妹不舒服,我看不如我带她出去院子里走走,她可能是这些时日太辛苦,有些癔症了。”
虽然她面色凄苦,眼含泪水,满面哀求,陈二夫人也素来疼娘家这几个侄子侄女,可先有大嫂为了娘家算计她女儿之事,现在这侄女竟然说她女儿是发了癔症,她的心到底还是偏向女儿,便只冷哼了声不理她。
此时周氏已经恢复了些神志,她用手抓着椅子扶手,稳了稳自己有些发抖的身子,扯了抹笑容对着此时如同恶魔般的陈峖棋道:“棋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舅母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说着眼圈就是一红,道,“是上次你母亲病了,我过来探望,跟你说的话让你误会了?”
她拭了拭泪,也不敢看其他人的脸色,只稳着心神对着陈峖棋道,“棋姐儿,上次你外祖母病重,长房的二夫人又跟我说了些事,去探望你母亲,见到你母亲也因为担心你外祖母而病了,我一时心急才跟你说了那些话。”
“但天地良心,舅母这么些年都疼你,你是知道的,如何会说什么你是罪魁祸首这等话?我只是说我们白家能有这般的光景,靠的都是王府的信重,侧妃娘娘喜欢你,想将你聘给三公子,那是天大的福气,多少的世家女想嫁给三公子都嫁不到的。三公子对你也是一往情深……”
“够了!”白成业终于听不下去,对着周氏就呵斥道,“棋姐儿是陈家女,不是白家女,她的婚事容得你在私下乱嚼舌根,我看你才是发癔症了!”
周氏被陈峖棋的话给扰了心神,受了惊吓,现在又突然被白成业这般在陈家人面前呵斥,一时受不住,便哇得一声哭出来,扑到婆婆五老夫人的脚下,哭道:“母亲,母亲,我都是为了绍行,为了这个家啊,我这样辛苦,求得是啥啊,结果谁都来骂我,呵斥我,连个小辈也能指着我鼻子骂,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陈二夫人看自己大嫂这个作态,气得全身发抖,连着咳了好几声,都说不出话来,陈峖棋本来还想再说上几句话,见母亲不大好,立时便只顾着扶着陈二夫人给她顺气。
五老夫人先时也是被陈峖棋的话给惊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认知里,哪里有这般说话的外孙女哦,她还是没听懂似的。
此时见儿子呵斥儿媳,儿媳抱着自己的腿哭诉,就忙斥责儿子道:“成业,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棋姐儿虽是陈家女,但也是茹儿的女儿。婚姻乃父母之命,棋姐儿的父亲不在家,茹儿怎么就说不上话了?这事你别怪你媳妇,让棋姐儿应了王府的亲事,是我同意了的。”
白成业听他母亲如此说话,那脸顿时红得跟被什么卡住了脖子似的。
陈大夫人却是“叮”一声就把茶杯往桌上重重放下了,表情颇带了些讥讽意味,难怪周氏敢这般放肆,敢情是家里有这么一位老太太,胡作非为惯了,以为到哪里都是她说了算,别人都是傻子,随便她糊弄。
五老夫人却是听不到陈大夫人的茶杯声,她已经把头转向了陈峖棋,略带了些不满但声音还算慈爱道:“你这孩子,这是如何跟你舅母说话的呢,她就算是再有不是,那也是你的舅母,你的长辈。”
又叹息了声,道,“我也听说了,你是不满意王府的亲事,可是我的棋姐儿,你连三公子都看不上,你还想怎样呢?难道你还想嫁给世子不成。”
若是安槿在此,听到这句话非得喷茶不可,这位老太太,太可乐了。
可是在场众人却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可乐的事,白峖棋眼睛都给气红了,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位外祖母慈祥心善好说话,是再好不过的人呢,她,她真是眼睛瞎了呀。
老太太还没完,她还想继续,可是白成业却是不想她继续再说下去了,他黑着脸就对自己母亲道:“母亲,棋姐儿是陈家女。她父母俱在,家族兴旺,这世子再没有外家来决定外孙女的亲事的道理。就是妹妹,她既已出嫁,也该先以夫家为重。”
五老夫人皱着眉,儿子孝顺,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可争拗,她也并不愿就在外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是他这话,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大夫人终于不想再听这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说的却让人恨也不是恼也不是的话了,简直聒噪,又浪费时间。
她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人,说来此次请了老夫人和亲家,其实是因着前些时日峖柏的同僚手上接到了个案子,里面的犯事人竟是白夫人的娘家兄长,峖柏想着这事既然事关亲家,没有不先知会一声的理,便特意去查了查这事,发现事情牵扯比较大,所以今日就特意请了亲家过来,想着有没有这事,也好跟夫人老夫人你们说一声,可别牵扯到此事当中去。”
说完又看了看坐在下面,听了她的话猛然色变的白千纹,叹息了一声道,“听说表小姐还和周家三公子定了亲事?我看这亲事,解了也罢,这样的男子,岂是托付终生之人。”
三日前,在陈峖柏和陈大夫人及陈峖棋谈话之时,周家的事还没暴出来,一部分证据被作为把柄捏在了白二夫人林氏手里。
而昨日,这事却已经到了刑务局。起因却是发生在流连坊的一起命案牵扯到了周家的周三公子周守恭,也就是白千纹的未婚夫,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事情越扯越深。
而流连坊,则是越州城有名的兔儿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累死了,明天要缓缓,恢复正常日更了~~ 么么
第47章 突求亲
熊骞仍是坐着东街那邻近白家五房宅院的阁楼里喝茶,旁边坐着的是非要凑热闹一起过来的熊真真。
白家五房的人一起去了陈家别院, 门外只有几辆马车候着, 看得久了, 也没什么更多的风景可看。
熊骞喝着茶,熊真真闷得慌,就忍不住将心里藏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道:“二哥,那个周守恭真是个兔儿爷吗?还是这事是你设计的?”
熊骞横了熊真真一眼,熊真真立即态度良好的认错道:“哈, 二哥,我就是一说。”其实她还是怕她二哥的, 只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嘴。
城中有名的流连坊发生了命案, 一个名叫凉生的小倌死在了屋里头,查下去, 发现那日他接待了两个客人, 一个便是周家的三公子周守恭,在屋里还发现了不少周守恭送给那小倌的小玩意, 而其中的一支簪子却被人认出来,竟是今年宫饰坊新出品的上等玉簪。
宫饰坊是王府专用的首饰制造工坊, 制作出来的饰品都是王府专用,或王爷王妃拿去赏赐人, 或选出一部分送去大齐作为贡品的,这今年新出的款竟然会流出来,岂不是令人震惊?
刑务局的人动作很快, 也或者是早有准备,很快就将宫饰坊才上任一年多的坊主给拿下了,接着便揭了一连串的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便包括了在工事局任职的周守恭的父亲周敬茂。
熊骞看妹妹懊恼的样子,一时善心大发,难得的多说了几句道:“那日周守恭并没去流连坊,但除了这一点,其他都是真的。”
顿了顿,又加了句,“所以你们女孩子,看人还是看准点,不要被外表斯文道貌岸然的给骗了,这世上表里如一的少。”
据说白家五房原先也有把白千纹许给陈二太太的长子陈峖棣的意思,且不说这是不是只是白家五房的单方面意向,那白千纹先就没看上陈峖棣。因为那陈峖棣颇得祖上学究的风采,就是一木讷老实的小学究,可那周三公子周守恭却是个口花花会哄人且长相俊俏的,
熊真真见自家二哥难得的指点一下自己,自然要接一下口表达一下自己的认可之情,她很认真道:“是这样,那白千纹也是倒霉。不过二哥,虽说外表斯文道貌岸然的可能内里是个欺世盗名的,但外面就是花天酒地妻妾成群的,难道能有更高机会是个好东西?”
熊骞听了这话就是一噎,可是这是他亲妹子,也不能真像坑别的得罪他的人一样随便坑她,所以也只能不跟她计较了。
熊真真见她哥又不理她了,她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忍不住又要去扒拉一下她哥,就又小心翼翼道:“二哥,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棋姐姐很快就十六了,这事过了,陈家肯定会很快给她定亲的,你想想办法。你那些手段,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虽然熊真真知道她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她二哥又不会理她,可是不唠叨几句她就憋得慌。
熊骞大概终于受不了她翻来覆去的这些话,他道:“你是不是在提醒我,你也十五了,家里该给你定亲了?”
成功让熊真真闭嘴。若是以往,她还敢嬉皮赖脸胡扯几句,可最近她二哥心情不好,要是他真给自己定一门亲事,那哭都没地哭去。
她二哥的人品和亲情,其实真不是随便可以信任的。
***
说回陈家别院的众人。
陈大夫人如同闲话家常般将周家之事说了出来,却是没头没尾的,说是犯了案子,却没说是啥案子,又说周三公子非良人,咋不良了也没说。
就是白成业,先前陈峖柏找他谈,也只是谈了白绍行受伤一事的真相,并没有谈及周家之事。
白家五房的其他人有点懵,白千纹更是抬头一脸惊恐莫名的看向陈大夫人,她和表哥周守恭的婚期就定在下年首季,不过就是半年时间了。
但原本还抱着五老夫人腿小声低泣的周氏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般跳了起来,她对着陈大夫人就失态尖叫道:“夫人慎言,我们周家好好的,夫人说的什么话呢。”
白成业却是沉了脸呵斥周氏道:“闭嘴。”
他转头就抱拳对陈大夫人道:“夫人,还请明言。”
陈大夫人对着白成业的态度还是不错,她温和道:“此事我也是才从峖柏那里听来的。峖柏,你就把你知道的跟白大人说说吧。”
陈峖柏就简洁道:“前日流连坊小倌被杀,据查当日这小倌接待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便是周三公子周守恭。之后,查到宫饰坊坊主上任前贿赂周大人,买脏诬陷上一任的坊主,以致其被剥坊主位。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因为这个案子具体的还在调查,不宜透露。但证据已是确凿,所以周大人被判,应是迟早之事。”
陈峖柏说完却转头又对周氏道:“白夫人,不过在知会这事给你们之前,为谨慎起见,我私下还是派人稍作了调查,发现白家长房应是之前对此事就已知晓一二。在前些日子夫人来我陈家之前,似乎夫人还曾专门见过了白家长房的二夫人,不知夫人是否之前就已听过些风声?”
周氏听到这里已经是惊恐万分了,可是她的惊恐多还是在娘家大哥之事东窗事发,被刑务局调查的缘故,却还没意识到陈家在此时说此事的最终目的。
她想否认,为娘家辩白,可却知道这里又不是刑务局,在这里辩白有什么用?甚至她还想求着陈峖柏透露更多的细节,如此她也好看能否有疏通的办法。
不过她还没说话,陈峖棋却出声了。
她质问道:“所以舅母是被白二夫人用周家之事相胁,要以我的婚事为条件,让白家长房出手替周家解决此事吗?”
周氏猛地看向陈峖棋,颤抖道:“棋姐儿,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劝你嫁给三公子,我都是为了你好,嫁到王府这样的好婚事……”
陈峖柏打断了她,道:“是不是好婚事,都由我们陈家来判断。白夫人,你怕是还不知道,周守顺在赌场欠下巨债,不少的祖产都已经被抵押出去了。那赌场可是有白家长房二夫人林氏娘家股份的。”
周氏像是被重击了一般,怔怔盯着陈峖柏说完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慢慢僵硬的把头又转向他身边的陈峖棋,只见此时的陈峖棋冷冷盯着她,就如同勾魂恶鬼般。
她的脑子里突然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怨恨和不甘,她对着陈峖棋就尖声骂道:“都是你,你这个讨债的,败家破族的祸根,如果你一早答应娘娘的婚事,哪里会惹出这么多祸事……”
“啪”的一声,她的话戛然而止,白成业一巴掌扇过去,她的头撞到椅子角上,人就晕了过去。
血倒是没流多少,只是却是把白五老夫人给吓得够呛,她哆哆嗦嗦的起身,那边白成业却已跟陈大夫人请罪告辞,就命人上前抬了周氏离开。
陈大夫人没有留他们,这人要是留在了陈家医病算是怎么回事,这才是他们就选择白家五房附近的别院和他们摊牌的原因。
白家五房的人走的很快,他们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陈二夫人和陈峖棋。
等白家五房的人都走光了,陈大夫人怜惜的看了陈二夫人母女一眼,就冲她们柔声道:“棋儿,你母亲身体不适,你就先扶着你母亲下去歇息吧。”
陈二夫人经了刚刚这一连串的事情真是身心俱疲,她勉强挣扎着起身,只在陈峖棋的搀扶下无声的给陈大夫人行了一礼,便在陈大夫人的劝慰下,去了后面厢房歇息。
顷刻间,刚刚还吵吵嚷嚷的大厅里已非一般的寂静,就是那收茶盏的侍女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惹了面色冷肃的陈大夫人和大公子不高兴。
待所有人都下去了,那待客的桌上也已经是干干净净空空如也,陈大夫人才出声问道:“柏儿,那周氏是怎么一回事?”
竟是如此失态,简直就跟个疯子似的,就算是被娘家之事刺激,也不该在陈家就失态疯癫至此。
陈峖柏看了一眼先前那周氏做的位置,才垂了眼冷道:“她的茶里面,加了激性之物,受刺激之时,心神就会失控,本心将完全不受掩饰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