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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芩芷被他吼地一愣,而后更是放声大哭:
“爹...”
薛景衡听了动静出来一瞧,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而薛潜又怎么不烦躁呢
“你以为爹便想将你送进宫?可爹又有什么办法?皇命难违,此事没得商量!”
所幸,萧怀雪此行南下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四五月,还余下不少时间让他们缓缓。
薛芩芷被皇命难违四个字吓的一惊,像是突然间明白了此事已无转圜之余地,她终于安静了下来,转而静默无声地哭泣,仍由两行清泪滑下,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叫薛景衡看笑话似的笑出了声:
“芝芝,这世间女子为了这国母的位置争破了头,你倒好,不仅不要,还弃如敝履,进宫便当真这么苦痛?”
“大哥!您明明知道芝芝,芝芝....”话未完,又是一阵无言地啜泣。
“知道什么?” 薛景衡面色忽然一凛,再不复方才温柔笑脸,沉声道:
“知道你仍然没有忘记宇文沛?还是知道陛下乃是暴君你不愿冒这个险?芝芝,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却丝毫不见成长,大哥对你很失望。”
薛芩芷彻底呆愣住了,双眼飘忽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现在心情如何,圣旨以下,你只能领旨,别无他选,至于宇文沛与你,今生也早已情尽,你若早些走出来,便能少受一分的罪。”
话毕,薛芩芷好似丢了全身的力气倒了下去,嘴里不住喃喃:
“你们不懂...你们怎么会懂呢。”
这场家战总算偃旗息鼓,薛潜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这般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地谈了声气,索性大步离开,临行前朝着薛景衡一摆首:
“进去聊聊?”
薛景衡笑地温和:“有何不可?”
而薛家父子之间能聊的话题也不多。
“您的意思是萧怀雪近日来性情大变,让您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潜摇摇头:“也算不得性情大变,只是处理问题的方式变了,少了分狠厉直接,多了份算计与阴沉,简而言之,他开始反抗了。”
“反抗?” 薛景衡失笑:“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又要反抗谁?”
薛潜也笑了笑:“这天下名义上是他的,可却从未有过一刻属于过他,他占有着天下,同时也反抗着天下,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民间仍有不少人拥护着萧舜意图群起而攻之将萧怀雪从这皇位拉下,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萧舜尚在人间,你说,萧怀雪此次出宫南下,会遭到多少想杀他的人觊觎?”
薛景衡笑了笑:“那得看此次微服私访地消息走漏道何等程度了。”
薛潜忙摆摆手:“哎,你可别怀疑我,朝廷上恨他的人可不少,还轮不上老夫动手...”
薛景衡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许久,方问道:
“现如今朝野上明里暗里拥护萧舜的人有多少?”
薛潜伸出四个手指:“至少四成。”
“何以....” 薛景衡很是惊讶:“一个亡人,何以会....换而言之,萧怀雪的政绩该是有多差,才能让超过四成的文武百官如此拥护一个死去的先帝。”
薛潜摇了摇头:“萧怀雪的政绩绝不算差,甚至算得上好,亮眼的地方不少,可却比不上萧舜。”
薛景衡来了兴致,问出了心中存疑许久的问题:
“孩儿一直很想问,先帝在位时究竟如何?而他又是如何的一个人,方能如此得民心。”
而薛潜,据他所知,在萧舜年少时曾做过他的老师,算得上是一手将萧舜扶持着,栽培着坐上了皇位。
萧舜可以说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那两师徒情深似海,也怪不得他会如此仇恨萧怀雪。
“萧舜...” 薛景衡这个问题也将他一下拉回数年前,回忆纷涌而来,薛潜素来清明的双眼也有些迷蒙了:
“他该是我见过的,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了。聪明绝顶,饱读诗书,体恤民情心系天下,他甚至还是个无不良嗜好的明君,贤君。
而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沈卿尘沈皇后对于他也功不可没...萧舜个性也那般明朗闪耀,我一直都觉得他合该坐上这属于他的皇位,为天下人操劳,却从来都不抱怨...”
只可惜,记忆中那会为了一行话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着‘老师’‘老师’的笑容灿烂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葬送了这一切的人,是萧怀雪!
“哦” 薛景衡轻轻地道:“如此听来,的确比现任陛下优秀不少,可在您心中,先帝便没有一点缺憾?”
薛潜想了想,面色有些微妙:
“他曾错手杀死过一个人,是个常年侍奉他的宫女,我到时候那女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不过一时失手,我也未曾在意,将那女子后事安排妥当后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那之后不足一年,大庆与北鹤的战事波及夏丘,萧舜带着萧怀雪亲自领兵出征,便再也没能回来。”
“确信..是陛下杀死了先帝?”
薛潜闭了闭眼,似乎不想提起这段苦涩的回忆:
“幸存的老兵们亲眼见到萧怀雪将剑插入萧舜的胸膛,那时他们背对着他,眼睁睁地瞧着萧舜血溅三尺开外,却什么也不能做。”
薛景衡亦沉默了,因着这证据来到如此有力而不容人反抗。
第55章 启程
“不过...” 薛潜却突然眯了眼:
“现场除了他们, 好像还有第三个人。站在高处,身形单薄, 这么居高临下地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人是谁?”
薛景衡问道:“倘若事情真的有内情, 那人便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有人看清了那是谁?”
薛潜却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
“当时时尽日出, 那人又站在背光处,只能瞧见一圈宛如圣光的光圈环绕在其身, 却见不得其人。”
“委实太可惜了...”
薛景衡随即感叹一句:“倘若萧舜的死真的是由陛下一手促成, 也难怪民心难平,百官不服了,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仍然过不去。”
“萧怀雪执政八年,也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了八年, 他素来内敛阴冷, 鲜少有这等直接的时候。
譬如选后一事,若是以前,在知晓薛家与萧舜关系之后,他绝不会选择芝芝, 萧舜的事情是他心底见不得光的部分, 以往他恨不得将它藏起来,现在却开始慢慢打开心,换了种手段。”
“也许是陛下不甘现在君臣分明,民心摇晃的局面, 意图打破过去,安安心心地将夏丘治理好,不愿再做百姓口中的暴君了。”
“呵,那是你没见过萧怀雪的残暴,他是想重整民心,采用的却是肃清一切的狠厉手段。
接下来,怕是要对百官动手了,要么一心一意跟随者他,要么忤逆他,让他有一个正当的法子除去我们。眼下,可不就拿我薛家第一个开刀?
芝芝若不肯,那我薛家便但上了一个忤逆圣旨的罪名,芝芝肯了,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诫我,他始终是个皇帝,执政八年,萧怀雪也终于坐不住了。”
“他明里暗里想要对付我薛家,我又怎能让他如愿!”
“爹。” 薛景衡道:“您的意思难道是想...”
“哎” 薛潜这时又笑了:“造反 就算我想,也有心无力,兵权牢牢握在了萧怀雪手里,其余的,宇文玏手下倒也有一只数量可观的兵,可我薛家与宇文家素来不和。”
“那芝芝是必定要进宫了?”
“毕竟皇命难违” 薛潜顿了顿,又道:
“这是萧怀雪的试探,也但愿他只是试探,可他若敢再进一份,就别怪我薛潜鱼死网破,同他搏上一搏了。”
薛景衡隐约能从父亲眼中瞧见两团燃地正烈的火光,也让他意识到势态的眼中,并非表面上,却是暗流涌动。
萧怀雪,宇文玏,薛潜 这三人如同三根绷紧了的弦,动其一方,都足以改变眼前的局势。正是如此,这三根弦才会崩地如此紧。
或许,他还漏了谁?
薛景衡突然如鲠在喉,想起记忆中的人喉咙间仍是干涩:
“倘若真是动乱了,他也该出现了。”
虽未言明,可父子间的默契让薛潜顷刻间便明白了他嘴里的‘他’是谁。
而‘他’ 也让薛潜变了脸色,气呼呼地道:
“回来?会来又有何用?!他那一颗心早就被萧怀雪勾去了!纵使他回来了,你还期待着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我薛家...没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人!”
“爹.” 薛景衡有些无奈:
“长亭从小习武,大些便从了军,与陛下是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您难道希望由长亭带兵将他策反了?这对他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也正是如此,长亭才这么些年鲜少回家,您便不要再加重他两难的处境了。”
“哼,此事你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薛景衡挑挑眉,想来今日也劝不动这素来顽固的父亲,索性及时收了手,自屋中出来,只是每每想起今日与薛潜的一番话,也免不得一阵唏嘘。
那场大战,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三日后,皇帝萧怀雪连同当朝参知政事何朝恩,司膳太监元禄,得闲殿宫女三宝及侍卫十数人正式出宫,开启了南下微服之行。
从皇城南下至闽东三省遥遥数百里的距离,一行人未免招摇只选用了两架马车,且还是最不出挑的那种。
一路走走停停三日,勉强到了中部小城临安,离着闽东约莫还有二百余公里,日夜兼程要再花上三四日的时间。
而临安离着闽东稍近,竟也感受到了闽东大暴雨的威力,一连二日大雨倾盆而磅礴,将路上行人逼进了屋。
时而大风狂起,时而无云顶罩日,天色极差,为保证安全,何朝恩特向皇帝进谏在临安逗留两日,待着暴风雨减缓了再行出发。
毕竟马车里坐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这寥寥夏丘的一国之君。
萧怀雪找不到理由拒绝,一行人便在临安一间装潢别致的客栈落脚,暂且休息,再做打算。
第二天天气才稍微好了些,虽不至于晴空万里,但也未曾大雨倾盆,此时,何朝恩又说,山路湿滑尤其大雨刚过,约莫还需要等上几日,萧怀雪不予置否。
却不想首先憋不住的乃是随行的元禄,原因也简单。
自从他们赶路以来,一日三餐吃的便尤为简陋,主子临行前也千交代万嘱咐不得大肆铺张,因而就算是带的干粮,也是寻常人家赶路吃的,顶多有些奇珍异果,也在来临安前葬在了大雨里。
元禄自己倒无妨,可念及得闲殿的主子从来都吃好穿好娇贵的紧,眼下过了几天苦日子,陛下即使不说,他这个做侍仆的岂能视而不见?
便趁着今日减小的雨势,同萧怀雪提议外出市集买些小菜回来,好好给陛下做一顿好的。
三宝竟也跟着去了,自阿宁那件事后她便一直丢了魂儿似得跟在元禄后头,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乖巧的很,譬如现在,市集上牢牢拽着元禄公公的衣袖便不撒手,这让他心里是又苦又甜。
“嘿!三宝!想什么呢,快回神!”
小丫鬟眼睛一闪浑身一震,泪眼汪汪地大眼睛望着自己:
“公公,公公,阿宁可有消息了?”
果然! 元禄无奈地覆上她的肩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