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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后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无趣。
陆无砚走后的第五日,方瑾枝知道陆无砚所说的“三五日”是假。
陆无砚走后的第十日,方瑾枝知道陆无砚所说的“十来日”也是假。
很快,就到了二月二这一天。卫妈妈上了楼,怀里抱着一捧方瑾枝的新衣裳,说:“姑娘,该去荣国公府了。”
方瑾枝翻了个身,面朝床里。她想了想,又坐起来,有些气馁地说:“成,给我换衣裳吧。”
鸭卵青的琵琶袖小短袄,下面配一条秋色的褶裥裙,再踩一双牙色绣木槿纹的绣花鞋。把头上的花苞头拆了,梳成更加乖巧的丱发。使得方瑾枝整个人失了几分孩子的憨态,瞧着更加乖巧、素净。
原本方瑾枝以为荣国公府的大夫人会亲自来接她,却没有想到方家太太也一并过来了。方家大夫人拉着方瑾枝和府上的三奶奶、五奶奶客套的时候,方家老太太也和方瑾枝的外祖母一起吃茶呢。
临走前,丫鬟把方瑾枝叫到堂屋。方瑾枝的外祖母对方瑾枝招了招手,等到方瑾枝走到面前她面前的时候,塞了一把果子到方瑾枝的手里。她笑着说:“去了荣国公府,可不许没规矩,给咱们陆家丢脸。”
“瑾枝会守规矩的,一定不给外祖母丢脸,不给陆家丢脸!”方瑾枝忙说。只因她这位外祖母极少对她说话,更别说这样和颜悦色了。方瑾枝心里头有些不适应。可是她晓得这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她的这位外祖母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疼她。
方家太太在一旁笑着说:“我们府上不敌你们陆家女儿多,还个顶个的出挑。瞧着都让人眼红!瑾枝这孩子我们都喜欢着呢,能让老大借着收她为义女,让咱们两家攀上亲,实在是喜事儿。”
这话倒是提醒了方瑾枝的外祖母,她脸上的笑意便更真诚了几分,说道:“女儿毕竟是要出嫁的,儿子才是一个家的支柱。方家儿郎的才学更是整个皇城都知晓的事儿。我呐,心里头嫉妒着呢,恨不得抢两个过来!”
方家太太心里一动,明白这话里有话。的确,攀亲这件事儿上,什么抵得上儿女亲事?只不过如今说来都还尚早,两方透个意思便也罢了。倘若真有结儿女亲事的打算,日后再细细打探也不迟。又哪能今儿个草率地给定下了?想到这里,她笑着夸赞回去:“哎呦!陆家十二郎才是真的名满皇都。提到子孙昌盛,谁不眼红你陆家?你可别打趣我们方家喽!”
方瑾枝的外祖母和方家太太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方家太太才起身带着方瑾枝出去。方瑾枝的外祖母瞧着她牵着方瑾枝的手,眸光之中不由多了几分深思。
方瑾枝一到了偏屋,方家大夫人就把她拉到身边,细细询问她额角和手上的伤口还疼不疼,言语关切、目光宠溺。
尤其是方瑾枝回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宛如凝在她的脸上,眼中更添几分柔情。这让方瑾枝的外祖母不由又多了几分深思。
第41章 妹妹
方瑾枝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一双小胳膊抬起来,捧着茶水。她的右手仍旧使不上力气,不过虚浮, 主要靠着左手端着茶杯。
“好孩子,快起来。”方家大夫人忙将她拉起来, 捧着她的手喜欢得不得了。就好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好像是一种弥补遗憾的寄托。
坐在一旁的方家大爷方宝成也是一脸欣慰。不提家中都希望有个女孩儿,只说他这妻子没少为亡女落泪。倘若收下方瑾枝这个义女可以让大夫人忘记丧女的痛楚,便是最大的幸事。
沈妈妈挑起帘子进来,说:“三位少爷过来了。”
方今诵、方今歌和方今吟都站在后面。沈妈妈退到一旁去,让他们三个进来。方今诵当先迈过门槛, 而两个弟弟却杵在外面,他们两个低着头就是不肯进来。
“今歌、今吟!”方今诵皱着眉,板着一张脸看着这两个闹脾气的弟弟。方今诵今年十三,性子向来稳重,已经颇有其父方宝成的影子。在对待两个弟弟的事情上, 方今诵和他的父亲一样十分严厉。此时瞧见两个弟弟又闹了脾气,不由拿出兄长的威严来。
方今歌今年九岁,他皮肤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哥儿要黝黑不少,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此时正一脸愤恨地低着头, 心有不甘。
方今吟如今七岁,平日里也是个淘气异常的。不过到底是年纪小,被大哥这么一念名字,他就有些犹豫地望了眼身旁的二哥。
可方今歌没理他。
这下可难坏了方今吟, 都是哥哥,到底听哪个好?
方今诵轻咳了一声,方今吟咬咬牙,没管二哥,跨进门来。方今歌在后面狠狠瞪他一眼,小声嘀咕:“叛徒!”
方宝成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门槛外的方今歌终于动了动,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自打三个儿子进了屋,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淡去了一些,尤其是看见方今歌的时候更是冷了脸。一旁的沈妈妈生怕她又要责罚方今歌,忙说:“夫人,该让咱们瑾枝认人了。”
大夫人点点头,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微微弯腰,面对着方瑾枝,说道:“他们三个分别是今诵、今歌和今吟。以后啊,他们三个就是你哥哥了。”
她微顿了一下,又说:“若是今歌和今吟欺负你,就来告诉我。”
闻言,方今歌重重冷哼一声。
方瑾枝不得不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这荣国公府也并不像表面上瞧得那么简单。那方今歌可是害得她大病了一场,如今转而成了自己的哥哥。
她能怎么着呢?生气、发火、打他一顿?
哪儿能呀?
非但不能,她还得摆出灿烂的笑脸,甜甜地说:“瑾枝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哥哥们!”
大夫人不由失笑,“这么点的孩子就懂得照顾别人,真懂事!”
方瑾枝又对着三个哥哥甜甜地叫了人。
“大哥哥、二哥哥……”方瑾枝望着方今吟,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喊:“小哥哥……”
方今吟不高兴地皱了眉,嘟囔:“我怎么就成了小哥哥?不应该是三哥哥吗?”
方瑾枝抿了抿唇,不肯解释了。
“你是最小的,叫你小哥哥也没什么差错。”方今诵看了一眼三弟,他在方瑾枝面前蹲下来,把准备好的一把小银锁递给她。
“喏,送给你的。”
“谢谢大哥哥,真好看!”方瑾枝受宠若惊地捧起小银锁仔细瞧过来瞧过去。
大夫人在一旁摇摇头,笑道:“给了你这么多好东西也没见你这么喜欢。”
“义母给我的套镯我也很喜欢呀!”方瑾枝忙抬起右手,露出袖子里三个粗细不一的翡翠镯子。她轻轻晃了晃了手腕,皓腕上的三个翡翠镯子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那是谣谣的!你这个没爹没娘要去抢别人爹娘的混丫头不许动她的东西!”方今歌冲过去,作势要将方瑾枝手腕上的桌子撸下来。
幸好方今诵挡在方瑾枝身前,他伸开双臂护着身后的方瑾枝,不悦地看着方今歌。
“混账东西!”方宝成站起来,已是动了怒。
方今吟忙小跑着过去拉自己的二哥,小声劝着:“别再惹爹生气了!”
大夫人脸上因为方瑾枝攀上的欢愉尽数散去,她失望地看着方今歌,说:“给你妹妹道歉”
“我才不要给她道歉!就不!”方今歌性子莽撞、冲动,话一出口,他自己心里都隐隐有些不安。可是让他道歉?怎么可能!他绝对不道歉!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说:“去宗祠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去就去!”方今歌大吼一声,立马转身。
“二哥哥!”
方今歌的脚步因为这一声甜糯的“二哥哥”生生顿住。谣谣就总是这样喊他,明明只有三个字,声音却拐了一个弯儿,婉转如乐。他心底的一个小角落好像湿了那么一个角。
方瑾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又不敢靠近,生怕他真抡起小拳头来揍她。她鼓起勇气说:“唔,听说谣谣比我小一个月呢。她也是我的妹妹呀!我不抢妹妹的东西!”
她也是我的妹妹呀!
这句话让方今歌瞬间红了眼,他使劲儿低着头,免得被别人看出来。
“给你。”方瑾枝低着头,去撸手腕上的镯子。
方今歌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戴过的东西,我的谣谣才不稀罕!”
套镯一共有三个,方瑾枝刚刚撸下来一个,就听见方今歌这么说。她正准备撸第二个镯子的动作不由停在那里。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方今歌。
那……那到底要她怎么办嘛?
望着方瑾枝那一双澄澈的剪滟明眸里快要溢出来的迷茫,方今歌一阵泄气。他就算心里再有火气,也不好意思再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发脾气了。
方今诵忙打圆场,“父亲大人,该用午膳了。”
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边吩咐沈妈妈摆膳,一边将方瑾枝拉到身边护着,免得家里的小混账再伤害他的妹妹。
用了午膳,大夫人拉着方瑾枝又去拜见了荣国公和老太太。又得了好些赏。
方瑾枝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很开心。
大夫人本来想挽留方瑾枝今夜留宿,可是方瑾枝摇摇头,吵着要回家。虽然这义女是认了,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就算年纪小,晚上不回去也容易遭话柄。是以,大夫人才没有坚持。
方瑾枝伸开小胳膊抱住大夫人的腰,甜甜地说:“瑾枝很喜欢义母,过几日还要再来看您。到时候您可不许嫌弃我烦哦!”
“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嫌你烦?”大夫人把方瑾枝搂在怀里,“真恨不得你是我亲生的女儿。”
方瑾枝从大夫人的怀里仰起脸,一本真经地说:“我就是您的女儿呀!”
大夫人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她白皙的额头,柔声说:“好孩子……”
等到方瑾枝坐上回去的马车,大夫人想了想,赶紧吩咐家仆为方瑾枝专门造一辆小马车,好每次接送方瑾枝。
一想到方瑾枝可爱的小模样,她心里头就一阵温暖。方瑾枝就像个上天送给她的一个礼物。
远处忽传来一阵喧嚣,大夫人抬头,望着远处假山两个调皮的儿子。她的目光落在方今歌的身上,不由蹙了眉。
得想个法子。
要不然,今歌这孩子始终是个祸患。她的谣谣已经因为他去了,她的瑾枝不能再被他伤害。
方瑾枝回到温国公府的时候要先经过垂鞘院,才能回自己的小院。她远远望见垂鞘院里晒书的入烹,她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三哥哥,今天回来了吗?”
入烹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呢。三少爷若是回来会提前支会,今日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
“哦……”方瑾枝垂着小脑袋应了一声。
“表姑娘先自己玩,天快黑了,奴婢要先把这些书送回书阁了。”入烹说着又捧起一摞厚厚的书卷。
方瑾枝点点头,自己走进堂厅里。堂厅还是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到仿若无人居住。
她走到窗口的高脚桌前,踩着一把玫瑰小椅望着青瓷鱼缸里的两条小鱼儿。小条小鱼儿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方瑾枝不由伸出手指头在水面上轻轻一划,这才让两条小鱼儿在鱼缸里转着圈儿似地游动了两圈。
“一定是这里太热了,睡着了……”方瑾枝喃喃道。
方瑾枝看了一会儿,又从矮柜里拿出鱼食喂了一会儿鱼。
一阵风吹过,将长案上的几页簪花宣纸吹落。方瑾枝赶忙将鱼食放下,她从玫瑰小椅上跳下来,小跑着过去捡去那几页簪花信纸。
年前三哥哥教她写字的场景浮现眼前。她花了太久去写“陆无砚”三个字,可自己的名字至今没写好。尤其是“瑾”字,总被她写得歪歪扭扭。
她想了想,好像很久都没有写字了。反正闲来无事,不若练习一下写自己的名字。
方瑾枝凑过去,拿起笔架上的笔准备写字。
那支为她特制的毛笔从她手中脱落,落在宣纸上,将宣纸染脏了一大片。又从长案上滚落下来,落到地上的绒毯上。
方瑾枝蹲下来去捡那支笔,捡不起来。
她将右手放到眼前,然后用左手使劲儿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