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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一样,仍是用六文钱请门房叫桂圆。
桂圆还记着她的情,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见到严清怡眸光一亮,“你这样打扮挺好看的。”
严清怡穿的是先前用薛氏的衣裳改的,料子好,式样好,自然增色不少。
“姑娘就会打趣人,”严清怡赧然地笑笑,取出盒子,“这是我最近做的,两支木芙蓉给二姑娘,两支紫丁香给三姑娘,那两支忍冬花请姑娘上京的时候带给何姑娘。”
“你的手艺又精进了,”桂圆接过赞一句,“我替你送进去可以,但我们姑娘没打算去京都,一年半载的恐怕见不到表姑娘。”
“这样啊,”严清怡略有些失望,随即笑笑,“我前阵子做了个梦,梦见你们阖家搬到京都去,我记着何姑娘上次赏我那些银两,没什么好还礼的,就赶出来这些绢花。要不姑娘先收着,如果上京的话就代我送给何姑娘,若是不去,姑娘就留着戴。”
桂圆笑道:“这是给表姑娘的,我怎能昧下,总之我先替你收着。你要是得闲,就再帮我做几支鲜亮点的,像上次的月季花就很好……我不让你白做,会照价给你钱。”
“姑娘说笑了,这又没什么本钱,就是费点工夫的事儿,说什么钱不钱?我一定经着心做,尽快送来。”严清怡爽快地答应,挥挥手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我是梦见李家老爷高升了……”
第24章 怀疑
桂圆捧着盒子回到后院。
李家两位姑娘在正房陪李夫人说话,年长的二姑娘便问:“严家三娘找你做什么?”
桂圆笑着呈上盒子,“孝敬给姑娘的绢花,还有一对是给表姑娘的……这严三娘有意思,说梦见老爷高升,阖府要搬到京都,所以巴巴做了这些。”
二姑娘给李夫人解释,“表妹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上次见她手艺好,还供着弟弟读书,赏给她两锭银子,许是还记挂着这份恩情。这人也是,做个梦还当真了。”
“那可未必,”李夫人神情一凛,问桂圆,“她人呢?”
桂圆忙跪下,回道:“已经走了,不过奴婢还记得,她家住在……住在那个那个涌泉胡同,要不奴婢跑一趟把她叫来?”
李夫人沉吟片刻,“不用了。”挥手将下人们打发出去。
二姑娘狐疑地问:“就只做个梦,还能当真?”
李夫人道:“没准儿就是真的,你想,她一个市井人家的闺女,平常跟咱家也没往来,怎么就突然梦到你爹升迁,还是去京都……不瞒你们,为了你们的亲事,你爹去年春天就开始活动着进京,不说升迁,平调也行。可京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让出来,想塞也塞不进去。眼看着今年又不成……如果严三娘这梦真成了,我得备份大礼谢谢她。”
二姑娘摆弄着手里绢花,似是想到什么,羞怯一笑,“我也好好谢谢她。”
李夫人了然地笑,“你表舅家中三个儿子,个个相貌周正一表人才,说给哪一个都不错……全家就阿薰一个姑娘,人人把她往手心里捧,能交好阿薰,亲事就说定了一半。”
“娘——”二姑娘被说中心事,扭着身子道,“就说这些……我回去做针线了。”
李夫人抿着嘴儿笑。
事情办得顺利,严清怡颇为高兴,沿着南关大街,一边打量着周围屋舍,一边往前走。
严青昊满脸不置信地问:“姐,你真做梦梦到李老爷?”
“你傻呀,”严清怡笑着戳他脑门一下,“我连李老爷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你说是真是假?”
严青昊挠着后脑勺,“可姐说得……就像是真的。”
严清怡娇俏一笑,指着前头东二胡同,“这些小院子不错,不知多少钱?”
严青昊看着那排整齐的房屋,一溜的青砖屋顶,青石院墙还有高大的黑漆木门,老成地叹口气,“别看了,肯定买不起。”
“现在买不起,以后却未必,”严清怡笑盈盈地又指了另一处,“那边也可以,不知道房子怎么样,过去看一眼。”
正迈步,就见胡同口走出一人。
高高瘦瘦的身影,靛蓝色的裋褐,墨发用蓝色绸带束起,垂下来的两端在他耳边飞扬。
凭空多了些桀骜与不羁。
严青昊高声喊道:“林大哥,林大哥……”
林栝侧头,目光掠过欢呼着的严青昊,径直落在严清怡身上。
她梳着双环髻,鬓边结了条麻花辫,头上干干净净,一丝饰物也没有。身上却穿了件水红色绣绿梅花的褙子,繁复的绿梅不但没有让她黯然失色,反而衬得她眉目如画肤白如玉。
尤其是唇边那抹笑意,温温柔柔的,沐浴在阳光下,像枝头缱绻的白玉兰。
真是漂亮!
林栝心口一滞,不由自主地迎着严清怡走过去。
走得近了,就瞧见她黑白分明,澄清如涧水的双眸。
眸底里,清清楚楚是他的身影。
林栝慌乱地移开视线,问严青昊,“你到这里干什么,明儿辰正准时到府衙集合,你的铺盖收拾好了?”
“上元节之前就准备好了,”严青昊自豪地回答,“这两天林大哥没带我早训,我自己也没闲着,今儿早上沿着大明湖跑了半圈,又蹲半个时辰马步。”
林栝唇角微翘,抬手拍在严青昊肩头,严青昊晃一下,险些摔倒,立时涨红了脸。
“不错,”林栝点点头,“有长进。”
严青昊“嘿嘿”傻乐声,“我陪我姐来找人,顺便看看房子。林大哥怎么也在这里?”
“啊,我也来看房子,”林栝脸对着严青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严清怡,“昨天见到房屋经纪,跟他说了说你们的情况,他手头上倒是有三处宅子。”
严清怡忙问:“是怎样的三处?”
林栝沉吟下,左右瞧瞧,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茶楼,“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去里面坐下再说。”
严清怡想想,天这么冷,大街上确实非谈话之地,遂笑吟吟地答应:“好。”
茶楼是正月头一天开业,客人并不多。
小二穿着灰色褂子,肩头搭一条白色棉帕,殷勤地上前招呼,“三位……里面请。”
林栝本想在靠墙处找个位子坐下,不料严清怡已经抬步往楼上走。
不管是茶楼还是酒楼,底层都是散席,供人随意就坐,而楼上则设置了雅间,专门接待贵客或者大户人家的女眷。
林栝跟在严清怡身后约莫三级台阶,抬头就看到她笔直的身姿和几乎纹丝不动的罗裙。
莫名地,再一次想到自己的娘亲。
娘亲出身诗书世家,行立走坐都是经教养嬷嬷指点过的。
可严家姑娘呢?
据严青昊所说,他长姐就生在济南府,长在严家。因家里贫寒,只供得起一人读书,严青昊便把机会让给了年幼的弟弟,他自己跟着弟弟学,才认识寥寥数字。
严清怡就更不可能读书了,可她却知道文成侯跟黄石公。
市井百姓多听说过张良,有几人知道他后来受封为文成侯,又有几人知道赠书之人乃黄石公?
再有,他上次买的那几支绢花,表妹们都爱不释手,说精巧又别致,以前在济南府根本没见到过。
严家姑娘根本不曾出过济南府,怎么就想出来那么多花样?
总不会是以前住在二郎庙的那人告诉她的吧?
林栝满心满腹都是疑惑……
第25章 心动
严清怡上到二楼就已经开始后悔。
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在大街上摆摊的事儿都做过,完全可以在一楼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可前世的习惯太根深蒂固,她根本没做考虑,下意识地就往楼上走。
就像,那天在袁秀才书房,也是凭着过去的习惯研墨洗笔。
袁秀才风光霁月,她说了不便告知,自然就不会暗中探查,可若是别人察觉不对呢?
会不会因此怀疑她?
而且,同样的茶,在二楼的雅座要比一楼的散席贵两成。
林栝整天都是那身靛蓝色裋褐,想必囊中并不宽余,且又是给她帮忙,自不能让他会钞。
严清怡想想荷包里还有当银簪的一两银,应该足够了。
三人坐定。
林栝要了壶龙井。
严清怡浅浅尝一口,放下心来。
龙井以明前茶最为鲜嫩可口,雨前茶略逊一筹,这家的龙井显然并非雨前佳品。
而且,现在已是正月,过两个月就要采新茶,眼下喝的都是去年陈茶,价格定然不会太贵。
林栝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铺开,“这是我在房产经纪那里拓来的草样子,头一处是东二胡同的,你们从南关大街过来经过的,三间正房的一进院子,里头家具摆设样样齐全,不用另外添置,八十两银子往外卖,如果租的话,每月二两的租钱。”
严青昊倒吸口凉气,“太贵了。”
买是买不起的,就是租也并非长久之计。每月二两,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两。
严清怡摇摇头。
林栝指了第二处,“是西四胡同的三进宅院,第三进主院西边带着跨院,跨院是两间正房带三间东厢房。主家不卖,只能租,每月八百文。”
倒是比方才那处便宜许多。
严清怡伸手把纸移到跟前,仔细端详着。
是个颇大的四合院,垂花门西边有夹道单独通向跨院,进出会方便些,但是府门还是同一个。
这样好处是外面有门房,兴许还有护院,要安全得多。
但缺点也很明显,进出都要受制于人,哪天得罪了门房不让你进门,又到何处评理去?
严清怡思量下,问道:“能不能在西墙边单独开道门,屋里有什么家具什物?”
林栝答道:“大件家具都有,床、衣柜还有桌椅,小件的需要添置。再就没有灶间,如果住进去要另沏灶台……门的话,西墙边种了一小片翠竹,主家恐怕不想动。”
跨院通常是给姨娘住的,现在往外租就说明姨娘不在了,而主家旧情难忘,不愿铲了那片竹子。
严清怡脑中立刻想到一出妻妾争宠的戏码,叹道:“算了吧,这家是非太多,住进去恐怕不安生。”
林栝眸里显出丝惊讶,微颔首,“的确如此,昨儿下午我去看了眼,听街坊说主家家里争吵不断,未免遭池鱼之殃,还是避开为好。”
难怪他知道得这般详细,竟是亲自去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