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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莹先前一直忙着招待花厅里的小姐们,此刻却特意分出份儿空闲来与冯芸说话,笑的很是开心,一旁的小娘子们都很奇怪,这是特意给冯芸脸面了。
谢婉宁也有些好奇,看这样子冯芸是搭上江莹了,江莹一贯性子木讷,此番……
谢婉宁瞧见陆雅怡和谢婉容被围在中央,毕竟在女学里的成绩很好,很是受欢迎,只不过谢婉柔怎么和陆乐怡凑在一起了,她隐约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几个穿着统一的青蓝色比甲的小丫鬟在花厅里穿梭来往,小姐们有的在谈论京城里时兴的脂粉,有的说起流行的发钗式样,很是吵嚷,谢婉宁觉得有些胸闷,回过头对程昭和卫曼冬说:“我出去透透气。”
一出花厅,谢婉宁就听见了外院儿热闹的唱戏声,“宫门上红灯高挂起,”咿咿呀呀的,她就笑了下,看样子是点了打金枝。
承恩伯府修的大气古朴,沿路的花草放了灯,很是好看,谢婉宁觉得心胸开阔,她没想往远走,故而没带丫鬟。
谢婉宁沿着青石甬道往前走,人就渐渐少了些,偶尔路过的几个丫鬟都低了头向她行礼,她点头回应。
走了一会儿也透了气儿,谢婉宁刚要回花厅,忽然就看见了一只萤火虫,发出莹莹的光,扑闪扑闪地往前飞,煞是好看。
府里头怎么会有萤火虫,谢婉宁很好奇。
她跟着亮光往前走,不知不觉地走远了,刚要追上的时候那萤火虫一飞身就进了假山看不见了。
谢婉宁现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走到哪里来了,除了面前垒起的假山,旁边的花草树木都没有挂灯,显得很是清冷,就是那戏曲声也听不见了。
谢婉宁倒也没想那么多,她看了看眼前蜿蜒高大的假山,然后就沿着假山边儿往前走,刚走到头转过身往前走,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这一下撞得厉害,鼻子痛得很,谢婉宁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妨就发出了嘤咛一声,她睁开眼睛,前面是一方宽阔的后背,背脊挺直,穿着玄色的衣袍,这是个男人……
谢婉宁刚要往回跑,前面的男人却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就紧紧地揽住了她,她的整张脸完全掩在那人的胸膛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那人用手紧紧按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她整个人几乎罩在那人身里,陌生的男人,谢婉宁从脊柱里升起一股凉意,她刚要挣扎,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是谁,”听着就有种麻木嗜血的感觉。
揽住谢婉宁的人淡淡开口:“一个普通女眷罢了,”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带着熟悉感,不是陆起淮是谁,谢婉宁很惊讶,陆起淮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冷笑,他看到陆起淮紧紧搂住那女子,一点儿都没露出来,这是不想让他看到了:“陆大人认识这女子。”
谢婉宁整个人埋在陆起淮的怀里,陆起淮的袖袍很宽,将她整个人掩住,她的脸紧紧贴在陆起淮的胸膛上,正好听见陆起淮的心跳,她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陆起淮的手按得更加用力,似乎要将谢婉宁嵌在怀里一样,低低笑了一声,像是没有听到那人话里的意思:“她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你放心。”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想不到陆大人竟也有这样一面,到底是难过美人关啊。”
谢婉宁自然也听到了陆起淮的话,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也能猜到声音冷漠的人有着一定的危险,陆起淮也忌惮那人,但他还是那样说了,他这是在保护她……
她看不见外面,却清晰地听到了陆起淮的话,她感觉他的心跳似乎快了些,陆起淮的袖袍宽大,正好掩在她的脸上,她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香味,怎么那么像……
那人终于放心了:“陆大人,那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合作愉快,”然后转身就走了。
待脚步声逐渐走远,将要听不见的时候,陆起淮才放开了手,谢婉宁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她咳了几声,终于喘过气来。
刚才在陆起淮怀里的时候,她几乎喘不上气,这下子闻见空气自然就咳了起来,一张脸红扑扑的,鼻子也撞得很红,眼眶里满是泪花,眼角还挂了一滴泪,实在是一副可怜样儿。
谢婉宁抬头看陆起淮,两个人的眼神不妨就对上了,她想起刚刚在陆起淮怀里的温暖,不由得就低了头。
陆起淮就看见了谢婉宁的头顶儿,然后低笑出声:“刚刚的事你不必在意,只不过下次可别再这么鲁莽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他想起之前寺庙里的谢婉宁,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谢婉宁还是没抬起头,陆起淮就有些怀疑,然后如蚊子般的声音响起:“陆先生,你的手……”
先前陆起淮为了将她完全掩住,就用手揽了她的腰,夏日衣裳轻薄,她甚至能感受到陆起淮的握着她腰肢的手温暖干燥。
陆起淮忽然想起了他的手还搭在谢婉宁的腰上,马上拿了下来,他想起之前手里的触感,女孩儿的腰肢纤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了一样,又娇又软,耳朵微微发红,他心中微乱,继而掩唇轻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婉宁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握在自己的腰上,此刻也装作不在意一样,问:“陆先生是受邀来宴席的吗,”话刚说完她的脸就红了起来,这不是废话吗……
陆起淮就看见她抬着脸,一双眼含泪,朦朦胧胧的模样,偏还脸颊红软,又瞧见她红红的鼻子,精致小巧,看着就想摸上去,然后他真的这么做了。
谢婉宁瞪大了眼睛:“……”
第25章 赏花宴
陆起淮的个子很高,他低下头,正看见谢婉宁玲珑的眉眼,如六月江南的烟雨朦胧,手上传来的触感细腻温润,他的手正碰在她的鼻梁上,月光清亮,在她的鼻梁下投出一道阴影。
谢婉宁很惊讶,她眨了眨眼睛,确实是没看错,陆起淮的手指白皙挺直,骨节分明。
陆起淮看了看她瞪大的眼睛,形状完美,眼尾微挑,隐隐生出一股清媚的感觉,他的心跳好像快了些……他闭了闭眼。
他把手拿了下来,负在身后:“鼻子还疼吗。”
谢婉宁还很惊愕,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唔,不大疼了,”原来是这样,她有些尴尬,是不是鼻子撞得太红了。
陆起淮侧过头:“女眷不是应当在后院儿吗,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他难免又想起了刚刚的场景,还好他反应的快,没叫刘岱看见,否则那就麻烦了。
谢婉宁现在回想也知道了刚刚的危险,能让陆起淮都这么忌惮的人,必然是极厉害的,更何况,她怎么能在承恩伯府里乱走呢,她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
陆起淮看了看谢婉宁茫然的眼神,觉得有些无奈:“以后可再不许这样了,我送你回去。”
谢婉宁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跟在陆起淮的身后回花厅,很快就走到了,再往前面就能听见隐隐的唱戏声了,陆起淮就停了下来。
谢婉宁看陆起淮负着手没说话,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的样子,她想了想说:“陆先生放心,刚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必定是机密,她想起之前她还撞见过陆起淮在京郊追鞑靼……
陆起淮好像不像传闻里的那样,否则她哪能好好地站在这儿,更何况,他还三番五次地救了她。
陆起淮失笑,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快些回去吧。”
谢婉宁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
月光皎皎,谢婉宁走的远了,他隐隐约约看见她微动的裙角,陆起淮负在身后的手微动,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温润细腻。
谢婉宁回了花厅,坐回原来的位子上,程昭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拉过她问:“你怎么才回来,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外头有什么好东西,这样勾了你的魂儿。”
谢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只不过是胸口闷了些,在外头多待了会儿。”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江莹就领着一众小娘子去了戏台,里面人头攒动,女客们华衣美服,正是珠光宝气。
一行小娘子们分别寻了座位坐下,正好戏也停了,江莹走到江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女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声音虽有些低,到底还是顺下来了。
江老夫人很欣慰,她这个最小的孙女,性子实在木讷了些,不会说话,远远不如她几个姐姐聪明,她看了看江莹因着当众贺寿而通红的脸:“你这丫头不是说给祖母准备了生辰礼物吗,还不给祖母瞧瞧。”
江莹的声音就变小了些:“是,祖母,”紧接着就有丫鬟抱来了琴。
底下的夫人心思各异,看样子江老夫人这是打算凭着这场寿宴来给江莹寻摸人家了,这场宴会几乎全京城的贵妇人都来了,正好叫她们好好瞧瞧江莹,指不定事儿就成了。
江老夫人确实有这个打算,江莹已经十六岁了,是该说亲的年纪了,虽说性子内向了些,到底是世家贵女,身份门楣在这儿摆着呢,也趁机相看相看,也因此给江莹这个表现的机会。
这之后江莹弹了琴,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儿,冯芸也同几个贵女说上了话。
一场寿宴,终于结束,谢婉宁同杜氏寻到了谢府的马车,杜氏身子乏累就先上了马车,她则在马车外头等着谢婉容和谢婉柔。
顾绍却先出来了,他走到谢婉宁跟前,叫了声“二表妹。”
谢婉宁看他神色清明,身上却带了些酒味:“邵表哥喝酒了。”
顾绍抿唇笑:“怎么能不喝酒呢。”
谢婉宁想也是,他肩负着整个山东顾氏,如今又初来乍到京城,必然压力很大,她刚要说话,顾绍却开口说:“二表妹,你看,萤火虫。”
谢婉宁回头,从她身后飞过来几只萤火虫,一会儿就飞到了顾绍脸旁,他却忽然低下头,凑近看谢婉宁,她几乎能闻见他的呼吸,月光清亮,顾绍的眼角微弯,五官俊秀,像能勾人魂儿的妖孽,她的呼吸滞了滞。
他低低笑了一声:“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红,”然后退后了几步。
谢婉宁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是喝醉了。
陆府,书房里,马和很不满:“大人,刘岱实在猖狂,您何必非他不可,”他想起刘岱那副样子就生气。
陆起淮看他一眼:“刘岱此人重要得很,我们要等。”
陆起淮思索着刘岱的这番动作,靠在椅子上,刘岱现下权势愈发的大,口气也大了起来,可他也别忘了是谁捧他上去的。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朝事、在陆修文手下做事、还有……他很疲倦了。
谢府,苑香居内,谢婉宁正靠在浴桶里,浴桶描了黑漆,水温正好,她缓缓舒了口气。
山栀挑了绣玉兰花的帘子,红漆托盘上盛了澡豆,放在浴桶旁边的海棠纹小几上,又舀了几瓢热水:“姑娘,水温合适吗。”
谢婉宁点了点头,头顶的方形花灯一晃一晃的,浴桶里的水都像是生了波澜,她用手撩了撩水,她蓦地想起清亮月光下的陆起淮,她实在是太鲁莽了,竟然在承恩伯府里乱走,还好今天遇见的是陆起淮,若是别人……
她咬了咬唇,陆起淮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之前总以为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是清冷的,可现在……他三番两次的帮她,不像传闻里的那样冷酷,难道是因为做了他的学生吗。
不管怎样,如今是再好不过了,谢婉宁转头:“山栀,你再添些水来,”山栀点头应是,她想起刚刚的姑娘,灯色朦胧,谢婉宁的锁骨清晰,几滴水珠缓缓滚落,肌肤莹白如玉……
又过了些日子,早菊盛开,谢婉宁就接到了庆云县主的请帖,用了澄心纸,很是精美,邀了她去赏花。
京城里时常有赏花会,此番估摸着是轮到了庆云县主,必然也邀请了谢婉容和谢婉柔,因此谢婉宁收拾好以后就同她们一起坐马车去了温郡王府。
温郡王府坐落在京城东面,那里多是勋贵世家,谢府的马车不久就到了,停在垂花门前,一下车就有候着的丫头来接。
谢婉宁一行人顺着甬道走,甬道左边是漏窗,砌成了如意形和海棠形,可以看见花园里的花草木石,里面还有花架子,绕路有水流过,谢婉宁看见几个小娘子正坐在凭栏上说笑。
庆云县主看见她们进来了马上就迎了过来,脸上笑容很盛:“你们可算是来了,就等着你们了。”
庆云县书是温郡王的女儿,家世很好,她今日穿了桃红色的事事如意的襟子,戴了几朵珠花,一双眼笑意融融。
谢婉容笑:“县主说的对,是我们来的迟了些,该罚。”
庆云县主的眼睛弯了弯:“你这张巧嘴啊,真是会说话,”俩人笑着说。
好容易说完了话,程昭马上就向谢婉宁招了手,示意她过来。
谢婉宁一边往程昭那里走,一边打量花园里的花,靠水那边放了一溜花盆,多是早菊,有红色、黄色、白色和粉红色等许多颜色,凑在一起很是好看,旁边还立了美人蕉和建兰等,样式很多。
程昭拽起谢婉宁,坐在石凳上,眼睛向左瞥:“婉宁,你可是来了,我在这儿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说着指了指掐丝珐琅花鸟果碟里的蜜饯,里面已经空了一小半。
谢婉宁失笑,怎么程昭如此爱吃还不胖,她可不行,若是吃多了可容易长胖。
说着话程昭又拿起一颗蜜饯:“诶,你说陆雅怡今儿怎么打扮这么漂亮,”声音含混不清的。
谢婉宁下意识就往陆雅怡那儿看,她梳了高髻,戴了金累丝红宝石步摇,穿了件烟罗紫凌云花纹的襟子,配着烟霞色的曳地望仙裙,脸上敷了粉,明艳照人,实在是打扮的隆重。
程昭又说:“奇怪,难道是想将参加赏花宴的小娘子们都比下去吗。”
谢婉宁笑:“你就吃你的蜜饯好了。”
谢婉宁也捡了一颗蜜饯吃,却忽然听到几声娇笑,像是在闲聊的样子:“新来的陆夫子确实生的好看,听说官职也不低,只不过怎么二十三岁还没成亲,”带着些疑问。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低的:“我听说他身子那方面有隐疾,”到了末尾就调高了音儿,有些八卦的样子。
这厢谢婉宁的喉头一紧,噎出了泪花……
第26章 前世丈夫
谢婉宁这口蜜饯吃的不是时候,噎的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