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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照她预期的轨道顺利进行。读博她只花了四年,23岁就拿到博士学位;同一年穆辽远也完成了他的硕士论文,即将毕业。接下来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答辩通过那天,她请师弟师妹们喝下午茶,去楼下的咖啡馆买咖啡。
在那里,她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们认识吗?”
“或许是……上辈子见过吧。”
从此她的人生便充满各种意外,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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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岚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这种强对流天气在夏季午后非常常见,来势凶猛,但不会持续太久。
又下雨了。岳凌霆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没有带伞,不知道现在他是在户外还是室内。
她为自己的念头而微哂。她只是担心他的伤口淋了雨又要恶化,加重自己的负罪感而已。如果没有那道伤,他在外面狼狈躲雨淋成落汤鸡,她说不定还会幸灾乐祸。
昨天他们闹得不太愉快,今天一早岳凌霆就出去了,没有告诉她去干什么。
他当然不需要向她汇报行踪,他们只是一段临时的关系,彼此都不用负任何责任。如果他到了晚上还不回来,那就象征性地发个消息问一声好了。
她这样想着,但卧室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还是飞快地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还是爸爸打来的。他的语气轻快了很多:“我没啥事,就是告诉你一声,辽远又给家里打电话了,虚惊一场,现在放心了。”
何岚氲问:“今天打的?”
“对啊,就刚刚,老穆马上跟我说了,让我也知会你一声。”
“平时不都是下午下班前打回来?”估计是博物馆特地给他们安排的时间段。
“诶,不是你托了朋友联系那边,他才立刻给家里打电话的吗?”爸爸也有些诧异,“我都跟老穆吹了牛皮了……”
“我托的人还没联系到……”何岚氲略过这个话题,“不过人没事就行了。”
她跟爸爸正在闲话,房门忽然打开了,岳凌霆浑身湿淋淋地走进来。她连忙捂住话筒,转过去对爸爸小声说“改天再打给你”,挂了电话。
他把一个透明塑料文件袋往她面前桌子上一甩:“你要的入境许可,下周一晚上飞巴林的机票,都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宇文敩家长同志友情客串跑龙套。
至于咸福小朋友,这会儿恐怕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请不到了。
第33章
何岚氲略感错愕:“你今天出门……就是去办这个?”
“不是怕耽误了你寻夫的行程吗?”岳凌霆背对着她,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把头发, 然后脱下上衣。背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又出血了, 纱布也被雨淋透, 他扭着胳膊去撕胶布, 有点使不上力气。
何岚氲走过去说:“我来吧。”
他把手放下,站着没动。
胶布粘性太强, 沾了水依然贴得很牢, 她又怕牵扯到伤处, 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抠。
岳凌霆背对她,一言不发。何岚氲从背后看了一眼他的侧脸,问:“国博那边, 也是你联系的吗?刚才打电话的是我爸爸,他说家里已经跟辽远联系上了。”
他没好气地回答:“我跟他没关系。”
她终于把贴成蜈蚣状的胶布半边撕开,露出其下的伤口。伤势果然又加重了, 流了不少血, 边缘发白,还有发炎化脓的迹象。这么一道小小的伤, 不知要多久才能长好, 他还不能用青霉素类的抗生素, 只能靠莫匹罗星这种替代品, 以及自身的免疫力。
离近了在灯光下观察, 背上的旧伤疤一道一道横七竖八,杂乱无章,几乎布满整个脊背。他不是疤痕体质, 可以想见这些伤肯定比现在的划伤严重得多,他又养了多久才彻底养好?还有双耳的手术,在脑后划开刀口,伸到内耳里面植入仿生部件、连接神经,也许还不能一次完成,里头又藏着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三年里他完全销声匿迹,学了那么多偏门的语言,只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还是因为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过难熬,只有依靠这些转移注意力才能坚持下去?
而她却只把他当做胁迫穆辽远就范的工具。达成目的之后她还不罢休,想一并把他解决掉,去研究所里给他发喜糖,故意用听似轻快、实则残忍的语气告诉他自己订婚了。
当时他皱起眉,单手扶了一下助听器,问:“你说什么?”
她以为他真的没听清,又抬高声音说了一遍,然后亲眼目睹他捂住耳朵,贴着墙滑下去坐在地上,蜷成一团。
许多当初无知恶劣的行为,都要等到时过境迁,回头审视时才能陡然察觉,原来自己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
她忽然觉得好像有点理解了矫情版的何岚氲。起码她比现在的自己有感情,知道内疚和悔恨。她没有经历过挫折,没有做过比耍心机抓住男朋友更坏的事,还保留着一丝孩子气的天真和善良。
她甚至有一点理解了……她在感情上的犹豫和动摇。
“对不起……”
岳凌霆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看,何岚氲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连忙问:“怎么了?”
她从情绪的迷思中回过神来,有点尴尬,掩饰说:“我……你的伤口太吓人了,看得我肉疼。”
他的脾气顿时没有了,贴过来软声道:“心疼我了?”
“谁心疼你,自己跑出去不带伞,活该……”她板着脸把他推回去,继续撕另外半边的胶带,“以后要是再遇到上回那种情况,你别逞能替我挡了。这么一道小口子,搁我身上早好了,白欠你一个人情。”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有危险不去挡?”
她更说不出话了,只是动作愈加轻柔,默默地按住他背上皮肤,把剩余的胶带连着纱布撕下来,转身扔进垃圾桶里。“去洗个澡吧,出来给你换药。”
他却趁机从背后拥上来:“机票证件都给你弄好了,不生气了吧?”
何岚氲别别扭扭地被他抱在怀里,没有挣开:“不是你在生气吗。”
“我那叫吃醋,不叫生气。”他叹了口气,“再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一哄我,我什么气都消了。”
“这么大的人还要哄。”
“对啊,你多哄哄我,反正只剩两天了。”
这话让她也莫名地怅然起来,低声说:“周一晚上的飞机,还有三整天呢。”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那后面这三天,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你不瞎吃醋就不会吵架。”
“你不提他我就不会吃醋。”
她看了一眼桌上还带水珠的文件袋,放软语气:“好,不提了。”
难得她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自然都是袋子里的东西的功劳。他心下暗叹,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耽误了行程,比如台风地震什么的,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她细想了一下那种可能性,居然觉得……并不是那么排斥。“真有意外走不了……那也没办法。”
岳凌霆抬起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要是现在去找人炸机场,还来不来得及?”
这句话终于恢复了他平素没个正形的作风。何岚氲却笑不出来,转身推他:“快去洗澡吧,我再去把急救箱借过来。”
岳凌霆去冲了个澡,照例围着浴巾出来。她帮他细细地把伤口周围都消过毒擦干净了,敷药包上纱布。
贴胶布时,她的手指抚过背上的旧伤痕,小声问:“这些疤……是怎么来的?”
岳凌霆回头问:“你想听真原因,还是假原因?”
这说法让她心底微微酸疼,真原因想必残酷不堪回首。“先听假的吧。”
“哦,假的就是以前学武术,混黑|社|会,给老大当保镖,整天打打杀杀拿刀砍来砍去,这么长的西瓜刀!”他举起双手比了一下,又指指自己腹部,“差点给我开膛破肚腰斩了,养了三……三个月才好。”
他的腹部真的有一道横向的利器伤,疤痕很细很淡,正好在腹肌的纹理之间,所以不明显。
她凑上去看,又觉得这姿势太暧昧,直起身瞪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这是剖腹产的疤呢?”
他还好意思接话:“我哪儿来的产,你的呀?”
何岚氲气不动他:“胡说八道。”
“跟你开玩笑的,”他转过来偷了个香,“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很久以前被家暴留下的。”
她面色一沉:“谁干的?”是他的母亲?不对,从小他就没跟母亲一起生活;瞿望霆?听他之前的口气,他们俩关系貌似还不错。
“初恋女友。”
何岚氲愣了一下,继而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拧他背上的肉:“满嘴跑火车胡扯,你有没有一句真话!”
背肌结实不好捏,一拧就是一大把,疼得他吱哇乱叫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看你,现在就在家暴我!背上也被你抓了好多道,每次消毒下手都那么狠,就是喜欢蹂|躏我对不对?”
何岚氲想打他,但是下手好像就映证了他的话,只好又放下,色厉内荏地逼问:“你到底有过多少个前女友?”
“九个,”他想了想,又改口,“八个半。”
“那半个是什么意思?这么长的西瓜刀劈出来的吗?”
他被她逗笑,自嘲道:“暗恋未遂,对方不知道,就算半个吧。”
她故意讥讽说:“你还有暗恋的时候?还未遂?”
“我经常单相思啊。”他可怜巴巴地说,“四年前追你也没成功,要不是你到岳凌风手下工作还能再遇,我不就又未遂了?”
“那我算第9.5个?”何岚氲伸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这半边第九个,这半边第十个?”
“我希望是最后一个。”
她讪讪地转开视线,低头去收拾药箱。看到箱子上的红十字标志,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什么澂笙……是第几个?”
岳凌霆笑得歪在她肩上:“不是说好不吃醋的吗?”
“谁吃醋了……你那么多前女友,八个九个的,还有半个,我吃得过来?”
“八个九个也抵不上你那边一个。”见她瞪圆了眼要发怒的样子,他从侧面抱住她,唉声叹气,“关爱我一下吧,再过三天,我就要第十次失恋了。”
她默默地任他抱着,过了许久,低声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何岚氲又被他气到了:“明知故问,还能是谁!你不是最爱她吗?”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着她说:“每一个我都爱的。”
“那你为什么只把她的照片留着,随身携带?”
“其他人……我没有她们的照片。”他垂下眼睑,“澂笙也只有那一张。”
不等她反应,他站起来去拿桌上的手机:“为了以后不再有这种遗憾,我们多拍点照片吧!还有视频!”不顾自己上半身啥都没穿,硬是搂着她摆出各种肉麻的姿势,咔擦咔擦拍了一串合影。
何岚氲有点受不了他的自拍恶趣味:“明天出去找风景好一点的地方拍不行吗?——手别举那么高!又要扯到伤口了!”
岳凌霆拍满意了,放下手机翻看,回到刚才的话题:“你问我她是什么样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
他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他高举相机俯拍,何岚氲去拉他的胳膊,正好抓拍到她翻白眼,一脸不耐烦。
他看着她凶悍又滑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概就是跟你一样吧,又坏……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