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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把泪意逼退,眸色难得犀利对女孩说,
“昔昔现在不是孩子了,以后受了什么欺负尽管开口,千万被藏在心里,昔昔向来心思细腻,宁愿委屈自己都不想让长辈操心。”
“”傻孩子,这可不对,你的身份是顶顶贵重,背后靠的是什么人,身上流的什么血脉,你要明白,天底下能敢给你委屈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外祖母看你最近有些愁容,要是不对劲赶紧说出来,不要到时候悔之晚矣。”
昔昔听得心神一松,螓首微侧像是斟酌思量再三,眉眼随之舒展开来,沉吟片刻像是下定决心,附耳到太皇太后耳边,
“外祖母,您的教导昔昔记住了,只不过此时不是开口的好时候,昔昔等回到宫里……”
荀澈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青釉茶盏,长指轻轻扣了两下杯盖,瓷盏擦“嘭”的声音有意打断昔昔剩下的话,一直暗自留意男人动静的女孩避开身子,无声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
昔昔垂下头,细指尖拿过案上的蜜饯细细品尝,她此时才觉得这蜜饯味道出奇的甘淳甜美,女孩只作听不懂荀澈有意的提醒,抬眸问身边的兰姑姑,
“姑姑这蜜饯是谁做的,和我以往吃的不一样,一会带回宫里,给我多备点。”
兰姑姑失笑手拿着帕子不由掩口,打趣道,
“小郡主,这蜜饯还是沣南临阳进贡的,哪里换过,郡主喜欢,待会奴婢让人备几碟,让小郡主吃个够。”
昔昔闻言暗忖,皇祖母说的不错,她再步步退让,被荀澈彻底吃死,逃出他的魔掌真的悔之晚矣。
荀澈凤眸微眯,掩住眼底的森然戾气,转头对太皇太后道,
“皇祖母,孙儿看您忘一件事情,是不是忘了给静南郡主赐字,皇祖母现在还没开口,是等着朕吗?”
荀澈开口让众人神色微愣,眼光都往上头看去,太皇太后好像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
“看看,哀家年纪大了,老糊涂,老糊涂,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话意向荀澈问道,“陛下都已经挑明了,哀家确实有这个意思,不知澈儿能下旨给昔昔赐什么字?你好歹也算昔昔的兄长。”
太皇太后这是告诉下面的人,赐字之说不能归于男女情爱,她这种举动不过是给昔昔长长脸面,好好让荀澈以兄长之责补偿昔昔。
荀澈长指转了两圈玉扳指,凤眸微挑扫过脸色凝重的女孩,缓缓出声,
“朕看给静南郡主赐玉澄好了,表品如美玉清透之意,也随了辈分,不知皇祖母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听闻,这比她想的好多了,连说道,“好好好,澈儿取得好,昔昔,还不快过来谢恩,快来谢过陛下。”
长懿大长公主面带疑惑看着女孩坐着迟迟不动,不管怎么说,今日荀澈给足了女儿恩典,女儿及笄礼成的喜悦还是压过了长懿心底的一丝不安,
她也点头道,“昔昔,快过来谢过陛下恩典。”
荀澈的举止看在众人眼中,反应不明,闺秀眼中看静南郡主得那么大的恩典,知道是太皇太后一手促成的。
在有心人眼里,就知道静南郡主在当今天子心中占多大的份量,特别是早已知晓内情的人,暗叹静南郡主好福气。
荀澈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既然是恩典,无需静南郡主谢恩,姑母真有心谢朕,朕听闻驸马多善棋艺,朕也喜欢博弈几局。”
男人薄唇勾起懒散的笑意,“哪天有空,驸马能完全养好病,进重光殿来,让朕见识见识他的棋艺,手谈几局,拼个高低,就当是静南郡主谢过的恩典了。”
此话一落,长懿大长公主脸色轻变,她不让孟源进宫未免不是有防着心思诡辩的荀澈,长懿也绝不会怪自己的心肝不懂事,是她亲口提点昔昔不要近荀澈跟前。
长懿大长公主无奈应下,“本宫记住了,驸马养好病后,挑个日子让他来进宫给陛下较量棋艺。”
长懿却有意避过话头,不提孟源什么时候能病好,她只当荀澈随口一提,不下旨绝不进宫。
女孩葱白的指尖微微发凉,娇躯轻颤,侧过螓首。
男人就是在告诉她,你想把朕和你的事告诉皇祖母,可是昔昔别忘了,你的父亲身份能不能暴露,你的母亲为遮人耳目,让孟源呆在大长公主府,多年不进宫露面,费了多少心思,你忍心让你父母置于险地,倘若有心护你父母周全,把事给朕好好捂严实。
荀澈凤眸掠过垂首不动的女孩,暗笑女孩刚才吃的津津有味的蜜饯,这会儿哪还有下口的心思,心知昔昔明白自己的意思。
太皇太后话说的不错,寻遍整个天下,敢把手伸到昔昔身上,给昔昔委屈受的确实屈指可数,不巧的很,他身为天子,就是那最有资格的一个人。
第42章
昔昔突然再无心思用眼前的蜜饯,有了味同嚼蜡的感觉。
及笄礼来回折腾这么久,女孩眉间带着几分倦色,起身向太皇太后行礼道,“外祖母,我身子有些乏累,想先回寿安宫一步。”
太皇太后听闻哪能不许,今日她想做的事,难得荀澈都给了自己面子,高兴的乐呵呵点头道,
“好,盼兰,回去好好服侍昔昔,让御膳房备些小点给郡主用。”
兰姑姑眉心轻蹙,敛袖行礼应下,她几乎一手照料女孩长大,刚才陛下亲赐字给小郡主,小郡主竟然当场不领情,女孩脾气从来没见过这般倔强,实在罕见。
兰姑姑只当女孩谨记大长公主的安排,所以今日才在众目睽睽下谢绝谢恩。
底下的人都看在眼里,隐隐约约看出陛下对长懿大长公主,态度确实不如她们想象的一样,此时明白长懿大长公主在盛京地位,无可撼动半分。
云端芷默默无闻把刚才万禧楼发生的一切,记在心里,神色不明,看着静南郡主众人离开的背影。
他对静南郡主竟这么上心,哪怕这位小郡主不愿领情,当场落他的面子,他是不是都甘之如饴。
荀澈静看着昔昔找借口离去,薄唇勾起意味悠长的笑意,他最重要的事还没做,一会儿少不得,又要去看看昔昔一次。
荀澈清楚知道本朝女子及笄礼有古俗,女孩成人礼之时簪上发钗,若是在钗头系上一根五彩缨绳,表意该女子身有所系,表明已有婚约的意思。
至于昔昔待会什么想法,以荀澈的性子,是不情愿也不行。
静南郡主作为主宾都离开了,一会儿众人也该散去赐宴歇息。
太皇太后有心看看元景帝瞒着册封的皇后,招手让盼芳姑姑去悄声问一下荀澈。
盼芳姑姑行礼到元景帝御前,低语问道,“陛下,太皇太后想差奴婢问您,您要册封的未来皇后能不能让太皇太后见见?太皇太后想皇后毕竟是要担一国之母的责任,她老人家想知道这皇后配不配得上陛下?”
荀澈闻后起身站起,凤眸流露出几分玩味的神色望着门外,撂下一句,“皇祖母怕是见不到朕册封的皇后,她好像离开了。”
话落,也不等众人反应,荀澈在众人跪送的声音中迈步也离开万禧楼。
盼芳姑姑闻言神色一懵,双腿颤颤起来,走到太皇太后跟前,面色露出不解的回道,
“陛下说,他要册封的皇后离开了。可奴婢看刚才小郡主一走,有好几个贵女都溜出去了,这到底是哪个?”
太皇太后神色微动,她也是让盼芳问问,不过想想自己的孙儿愿意吐露些口风,她也不怕麻烦,派人打听打听就行了,当即温蔼笑道,
“问刚才守在旁边伺候的宫娥,都是哪家闺秀溜出去,把名字报给哀家就是。”
长明春熙所有花木,几乎焕然一新,俨然是元景帝下令整修过,奇草异香,景木异花被工匠布置奇巧绝妙,看者叹为观止。
长明春熙这所皇苑平时。太皇太后难得召贵女赴宴,众贵女觉得今日不趁机会好好赏玩,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刚刚溜出来的众人心知肚明,她们在这哪有什么心思赏景,说白就是早一步等人,想见待会出来的元景帝,在外面花木旁等,趁的人比花娇不是。
荀澈所到之处,闺秀们含羞带怯的弯膝问安,声音婉媚动人。
可这位陛下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说句免礼,就让闺秀们面带尴尬硬生生保持蹲姿,站也不是,起也不是,不敢乱动。
眼睁睁看着荀澈负手从她们面前径直走过去,男人后面跟着的戚岩戚岚相面而觑,神色颇为惊诧。
当荀澈走到云端芷面前时,云端芷突然上前敛袖行礼,“陛下可是否记得让臣女守口如瓶的事?”
云端芷清楚,元景帝警告她是聪明人,她确实明白皇帝防的就是长懿大长公主。
她跟在父亲身边,听闻即是这位公主帮了当年还是太子爷的元景帝,但两人关系还是未缓和多少,依照如旧。
云端芷在盛京人眼中地位确非一般人可比,和荀澈青梅竹马的情谊也非是瞎说。
云太傅三子得此一女,给荀澈这位太子爷上课之时,云端芷得受先帝爷恩典和父亲一同进宫,算是给荀澈陪读一年半载。
当时先帝爷和云太傅君臣两人什么意思心照不宣,先帝爷有意把自己近臣的女儿成人后赐给自己儿子。
他知道荀澈性子冷戾人情味不够,不如把一个小姑娘放到儿子面前晃悠一年半载,以后也好算有个贴心人。
云太傅门生不少,先帝爷想此人作为清臣之首,其利益和荀澈这位太子爷绑在一块,也免得其他皇子乱打主意不安分。
实然当时先帝爷更有意让自己的外甥女静南郡主,推到云太傅这位当世大儒面前亲自授课。
毕竟他这一辈就这一个女孩,先帝爷膝下也没小公主,不可能不宠爱妹妹膝下独女,考虑云端芷作为静南郡主伴读,更合情合理。
先帝爷刚提出来就被长懿一口回绝,惹得先帝爷发了一顿脾气,气指长懿不知好歹,随便推拒他的好意。
长懿是为了让女儿躲避未来的皇位之争,她心知只要自己的独女被哥哥放在人前疼爱。
在没有防患之下,哪怕昔昔年龄太小,也会成为别人算计的筹码,长懿倒宁愿把女儿拘在公主府,孟源学识也不差,有他就够了,犯不着云太傅来教。
荀澈现在想来,要是他早知道自己会对长成少女的昔昔,念想跟着魔无差,非要得到女孩,当年就顺着他父皇的意思了。
不过如今在荀澈看来,为时不晚,女孩长成十五,接触的男子真的只有他一个。
他提前对昔昔下手,有意无意间对昔昔占尽便宜,做尽让女孩不堪忍受的事。
无非就是故意把男人的劣根性放大在女孩面前,让昔昔潜意识中对其他男子避而远之,避免少女成人礼后再动心的可能性。
至于以后怎么哄好昔昔,男人想自是温水煮青蛙,把昔昔的心慢慢占满,他现在所做就是把昔昔想离开的心,彻底掐断,不留一丝余地。
荀澈听到云端芷的话,凤眸流露出几分难懂的深意,步子停下来,淡淡道,“免礼,说吧,你特意拦住朕有何事?”
云端芷暗自舒口气,只要元景帝愿意开尊口,就说明她捂住的这个秘密在皇帝心里有点份量,不过清楚的认知让她的心,好像被丝线紧紧缠绕一圈又一圈,说不出来的酸涩疼楚。
云端芷正好神色,小心试探问道,“陛下可随臣女移步到僻静的假山旁,那边无人。”
荀澈闻言凤眸微垂,他差点忘了云端芷一贯喜欢自作聪明,毕竟有其父就有其女。
云太傅其女自持和他那点陪读的情谊,作出非君不嫁,情根深重的做派。
在荀澈看来,云端芷对他动情实在不可思议。
云端芷小他四岁,黄毛丫头的年龄陪读一年,荀澈被先帝爷赶离宫内,去军营历练几年,后来他们好像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荀澈可笑云端芷恐怕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心寄到自己这来,匪夷所思。
云太傅想把女儿送进宫来为后的心思一直未停过,仗着教导过他两三年诗书的情分,朝堂上屡屡试探他几回,荀澈心知下面若是不开口挑明。
朝堂上云太傅一党所谓先帝看重自持清高的老臣,在他看来只会耍嘴皮子的清流忠臣,不停纳妃的奏折也够让他头疼。
荀澈思至此,旋即转身,对云端芷道,“跟着朕。”
云端芷眉间掩不住的喜意,跟着元景帝后面到了一处幽辟的假山。
云端芷此时好不容易能和元景帝独处,她想至自己的目的,端庄理裙向荀澈跪下,不顾膝下石砖冰凉膈人,开门见山,
“臣女知陛下对小郡主有心思,可是大长公主毕竟态度不明,屡屡顶撞您,臣女看今日静南郡主也有顶撞陛下的意思,把陛下的好意弃之脑后,落您的颜面于不顾,陛下要让静南郡主进宫,思量周全才是。”
话意忠言逆耳,劝君返回迷途,一派后宫之主的口气,戚岚忍不住用手按住抽动的嘴角,他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位云大小姐几年了,从来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先帝爷的心思可不代表当今天子的意思。
荀澈闻言索性把话说明白,男人薄唇轻启,纹波不动看云端芷面色血色尽褪,
“你若是以后有喜欢的人想嫁,朕会给云太傅一个面子,亲自下旨赐婚,全了师生情面,也是看在父皇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