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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影挂了电话。
尽管傅寒川说,她不需要为此背负责任,可这件事终究因她而起,她怎么可能做到一点事都没有?
乔影回到家,情绪还是低落。
乔深看了她一眼,当着父母的面没有说什么。晚饭过后,乔深敲了乔影的房门。
乔影正盘坐在瑜伽垫子上冥想,听到敲门声,关了音乐,抓起搭在床尾的毛巾裹着,走过去开门。
乔深进来看了一眼:“在做瑜伽?”
“嗯。”乔影点头,走到桌边倒水。
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情绪不稳,晚上失眠,听说瑜伽可以解压,就买了点装备。
乔深靠着桌站着,看她很快的就把一杯水喝完了,又去倒第二杯。他道:“我跟秦医生预约好了时间,你明天抽时间去看看。”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乔影。
乔影愣了下,看了一眼那张名片,没有立即伸手去接。
乔影是在恢复了记忆之后,才知道之前全家骗着她,说她因车祸而失去的那一年多记忆的说辞是假的。
真正的原因,是乔家父母花重金邀请到了最好的心理医师,用催眠的方法洗去了她那一年多的记忆。
那位心理医师就是秦医生,当初乔家从宜城搬来北城,也是因那位医生就在北城。当时乔影做完催眠以后,那秦医生就建议说,最好换环境,陌生的环境比较不容易让病人恢复记忆。
乔影看着乔深道:“我不需要看心理医生,我很好。”
乔深道:“如果你觉得好,就不会时常出现手抖的状况了。”
“姐,你的情绪不稳定,我知道你在想办法控制。”说着,他看了一眼还铺着的瑜伽垫子,还有她床头的心理辅导书。
“自从张业亭出现,你就一直把自己绷紧了。”
“张业亭只要一天不离开这里,这都会是一场漫长的仗。你得调整好状态,才能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
乔深把名片放在桌面上。
乔影捏起名片,看着上面的名字跟电话号码,脑子里隐约浮现一个中年男人模糊的身影。她只见过那位医生一面,而做完催眠以后,就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
她点了下头:“好。”
乔深微微皱眉看她:“你不要敷衍我。”
乔影把名片收起来,轻吸了口气道:“我没有敷衍你。”她顿了下,眼眸微垂,“我也不想回到过去,更不会让佐益明把连良带走。”
就在刚才一瞬,她明白了,若她坚持不住,那这个烂摊子,让谁来接?她没那个脸,再让家人为她放弃一切。她不能用疯了来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乔影抬起眼眸,微扯了下唇角:“这次姐承了你的好意。还有……”
她想了想:“你陪我一起去吧。”
乔深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主动开口了,他还以为她会坚持自己去。
清醒的乔影一直是很独立非常有主见的。
像是知道乔深在想什么,乔影道:“见心理医生……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不会抗拒,有你在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面对心理医生,是要把自己的内心剖开给别人看。秦医生的诊金很贵,但他是最了解乔影的状况的,找熟悉的医生相对来说可以降低那种被剖开的痛苦,但也只是降低而已。若中途乔影忍受不住,很有可能中断。
乔深本来就想陪着乔影一起去,但想她可能不愿意,现在她自己提出来,他当然是答应了。
第二天,到了秦医生的诊所的时候,乔深看到对面站着的男人,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挡在了乔影的面前,一脸怒意。
张业亭的目光越过乔深,落在了乔影的脸上。乔影轻轻推开乔深,说道:“是我让他来的。”
乔深诧异的看了一眼乔影,见到乔影径直的往前,走到张业亭面前,然后扬起手,落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男人清隽的脸上立即浮现了红手印。
手起手落,乔影这一出手出其不意,非常迅速,这一下,不只是看呆了乔深,张业亭也是一脸惊诧:“小影子?”
他昨晚接到乔影的电话,心中还激动着,以为她想通了,却不想见到她,她上来就是一巴掌。
乔影的那一下打得非常用力,掌心都打麻了。她微微扬起下巴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张业亭微微皱起眉,脸色沉了下来。
乔影往后退了两步,对着男人讥讽一笑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张业亭,你是个男人,能拿的出手的手段,却只是利用女人。”
她悲凄一笑,微微侧头看他:“我真不明白,当初的那个张业亭,是不是死了,你是什么怪物?”
当初为了理想,积极向上的那个阳光少年,怎么变得阴暗肮脏?
“你利用我也就罢了,连不相干的人你也拖下水。你就真不怕不得好死吗?”
“呵呵,对你来说,死可能太遥远了,毕竟你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张业亭顶着半边红肿的脸,摸都没摸一下,他直直的看着乔影说道:“如果能够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不计任何代价。”
乔影讥讽一笑,喃喃道:“看来是真的死了……”
那个阳光少年,早就被权势欲望淹没,死了……
她道:“你把伤害投在别人身上,你自己感觉不到痛,所以你无所谓,你可以不择手段。”
乔影的眼眸忽的一变,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不是说,还想要我回到你的身边吗?”
她往大楼上面看了一眼,手往上指了指,说道:“这里有一家心理诊所。我现在,就是去看病的。”
“张业亭,你从来没有看到那一年我所承受的折磨。而现在,你让我的噩梦回来了,我也就让你看一看,看看你还剩下多少良心。”
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业亭,往大楼里面走了进去。
乔深走在乔影的身侧,微微侧头往身后看,看到张业亭站在门口踟蹰。
乔深道:“姐,你怎么让他来了。还有,你说的那是什么事?”
乔影走到电梯那边等候,沉着脸说道:“燕伶从威亚上掉下来,是张业亭找人做的,为的是不想让裴羡插手进来。”
乔深愣了下,乔影抬头看着慢慢往下降的数字,咬牙说道:“我要让张业亭亲眼看到,他造下的孽!他还能若无其事的享受着靠伤害别人得到的成就感吗!”
这也是昨晚乔影答应乔深来看心理医生时想到的。她不在乎张业亭看到她是什么模样,只要办法有用就行。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打开,乔影走进去。
因为是高端写字楼,大厅内空空荡荡的,乘坐的人不多,这一批就只有乔影跟乔深走了进去。乔影站在里面等待着,电梯门就要合上的时候,张业亭终于走了进来。
当年给乔影做催眠的秦医生是一个中年男人,几年过去,他的脸颊微微凹陷,多了很多皱纹,也已经长出白发了。
乔影对这个人记忆本就不怎么深刻,见到秦医生的时候微微拘谨,倒是乔深先上去跟他握了握手,说道:“这次又要麻烦秦医生了。”
秦医生点点头,看向乔影,微微笑着说道:“真遗憾,我们又见面了。我以为我的催眠时间可以更长久一些的。”
乔深在联络秦医生的时候,就把乔影的状况说了下。
“按道理说,你不需要再来了。”秦医生有些困惑。经过他的催眠,她少了那部分最黑暗的记忆,即便后来想起来,经过三四年的时间,她已经过了最伤痛的时候,就算想起时会痛苦一阵子,但应该可以正常了的。
乔影勉强笑了下,目光往张业亭那里瞥了一眼,秦医生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秦医生是心理学博士,从那几人的微表情就看出些什么来了。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我帮你催眠,想起那些清楚的回忆吗?”
乔影点头道:“那些记忆其实一直在我的脑中,只是我刻意的不去想而已。但是这次……”
她转头看了一眼张业亭,再说道:“我想更加直面的面对,比逃避要好吧。”
秦医生不再多说什么,指了指靠窗的一张躺椅:“那请到这里来坐吧。”
乔影看了看那张躺椅,上面铺着柔软的绒毯,看上去很舒适的样子。
乔影经常上手术台,但她做的是身体手术,而现在,是她自己要做一台心理手术。
乔影躺上去,手脚并在一起,尽管身下的躺椅很舒服,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僵硬。
秦医生柔和缓慢的声音响起:“闭上眼睛,不要紧张。”
乔影依言,慢慢闭上眼睛,闭上之前往张业亭那里看了一眼。
最后的余光中,她看到张业亭比她更加紧张。
不知者无畏,可当揭开那层蒙着的面纱,就要知道下一秒看到的是什么的时候,才会紧张,才会感觉到害怕。
乔影微微的翘起了唇角,就让他良心不安吧。
她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秦医生正要开始,这时候,张业亭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等一下——”
乔影睁开眼睛,看着他,张业亭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秦医生,再看看乔影。
乔深拧着眉,不悦道:“你要不敢看就滚出去!”
张业亭抿紧了嘴唇,手指握紧了起来。
乔影微微笑着,轻缓说道:“你可一定要看清楚了。”说完,她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张业亭看到了乔影的微笑,仿佛滚烫的烙印往他身上摁,他忍不住的颤了下,微微的张大了眼。
一声响指后,他看到乔影脸上的笑褪去了……
张业亭浑身绷紧了,看到因为痛苦而不安挣动的女人,她在哭,一声一声哀嚎,声声如泣血,让人心碎。
一会儿,她浑身都在颤抖,身体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蜷缩起来,仿佛那样就能躲避伤害。
“杀了她!杀了她!她是孽种,是恶魔的种!”陷入了癫狂的乔影忽然握紧了拳头往肚子上打,然后又忽然像是清醒了,却绝望等死般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业亭看到她的泪水不停的落下,跟滚落的汗水混在一起跌落。
她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的模样反复了好几次。
那一声声的叫声,像是刀一样往他身上扎。
当年,乔家去美国跟佐家交涉,最后为了乔影,只能吞着血泪回到了国内。张业亭则继续留在了佐益明身边,前途一片光明。
他没有亲眼见过乔影癫狂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怀着身孕的时候,是怎样的状况。
他知道的,只是后来调查到的报告,报告里并没有提到她曾经陷入精神混乱。
没有亲眼见到,就会刻意的忽略她受到的伤害。他以为她恨那个孩子,不想记起那过去,把孩子丢弃了以后,她就重新站起来了。
可此时,他再也回避不了,这个深深爱过他,他也深爱着的女人,因为他而变得支离破碎。
他想起她曾经诘问他,她的灵魂变得破碎,他是否知道。
现在,他知道了……
她颠覆了的人生,全是因为他而起。
“够了!停下来,停下来!不要再问了!”
张业亭握紧的拳指骨发白,忍不住的吼了起来。
乔深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同样在拼命克制着的又岂止他张业亭一个。他双眼通红,一把揪住了张业亭,若不是怕此时揍张业亭会影响到乔影,他早就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了。
这种垃圾,就不配活着!
秦医生看了就要打起来的两人,停下了催眠,把乔影唤醒了。
随着一声响指,乔影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虚弱无力,浑身都是汗。
她轻轻喘着气,撑着坐起身来,乔深用力推开了张业亭,过去把乔影搀扶起来。
秦医生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接下来治疗。”
乔影虚弱的点点头,在她醒来之后,她就没有再看张业亭一眼。
在她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竟然还想着跟她在一起。
不管他是赎罪也好,还是想利用她再往上爬,他都没有那个可能了。
只要看到他的脸,她就会想起那些噩梦。
张业亭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半天没缓过来。
他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肩背都佝偻着,像是被抽去了脊骨一样。
接下来,乔影继续留在诊室内接受秦医生的心理医治,乔深走了出去,在走廊外看到靠着墙抽烟的张业亭。
他似乎还没有从看到的那一幕走出来,捏着香烟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乔深讥讽的冷笑了下:“这就受不了了?”
“你知道,她这样的日子,我们陪了她整整一年吗?”
如果不是怕乔影一直这么下去,怕她疯癫的时间越来越长,再也清醒不过来,真的把孩子杀了,他们不会要求秦医生把她的那段记忆洗去。
那一年,折磨的不只是乔影,还有整个乔家。
张业亭毁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所以他才说他罪孽深重。
张业亭颤着手吸了口烟:“她……她为什么没有把那个孩子拿掉?”
那孩子的存在,无异于在提醒她,她遭受了什么。
如果孩子没有生下来,或许,她不会病的那么严重。
乔深闭了闭眼睛,捏着拳道:“你以为他是你吗?可以无所谓的当一个刽子手?”
“她是医生!立志救死扶伤的医生!”
“你要她杀人吗?”
“……器械进入体内,把胎儿捣碎再吸出来,都是碎肉……七八个月时,针打在胎儿的额头,在体内让胎儿死亡再取出……”
乔深的手指最后点了点额头,喃喃的说了一遍,张业亭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最后丢了烟,捂住了耳朵:“别说了……”
乔影精神混乱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的时候就要打胎。可打胎的过程,又让她陷入了自责纠结,意识又陷入了混乱。
她反复着那个过程,一边是受到侵害给她留下的心理创伤,一边是打胎给她的罪恶感,两个极端让她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灵魂不断的被撕扯,最终让她彻底的崩溃了。
乔深面无表情的望着张业亭,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仿佛是麻木了。他道:“张业亭,凭什么你觉得,所有的好处都要让你占了,而且还不需要付出代价?不需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成功上位,你照顾她后半生,就是赎罪了?这样就是圆满?”
张业亭歪倒着身体,双腿仿佛没有了力气,勉强的撑着,根本不敢看乔深的眼。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即便是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那些噩梦,她还能坚强着撑住自己。”
“可你的出现,你那一步步的计划,又要毁灭了她……你说你要照顾她,怎么照顾?”
“面对一个疯子的时候,你能忍受多久?”
张业亭张了张嘴唇,乔深讽刺道:“别说你可以,就连我们这些骨肉至亲都承受不了。你那恶劣的自私基因,只会让你最后把她像是垃圾一样丢弃。”
“张业亭,她今天肯让你看到她的那段痛苦记忆,只是看在你们还有一段过往。你看到她那个样子,要是没有心理阴影,要是良心还觉得安宁,你可以继续你的计划。”
“但是——”乔深停顿了下,语气陡然变沉变厉,“你会知道,这次你什么都得不到!”
乔深不管张业亭是否受到了震动,他没再管他,进入了诊室内。
乔影已经差不多,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乔深。乔深看向秦医生道:“怎么样了?”
秦医生眉头轻拧,说道:“只要没有太大的刺激,她的情绪还是可以控制的。我这边开了些药,每天定时定量的吃,过一个星期再来。”
乔影拿过药单道了谢,跟乔深一起离开诊所,出来的时候,没有再看到张业亭了。
电梯内,乔深道:“你这么做,不觉得太伤害自己了吗?”
乔影的做法,虽然刺激了张业亭,可也是让乔影再经历了一遍过去。
乔影的脸色还是苍白着,她唇角微扯了下,说道:“张业亭以前是三好生,是在别人的嘴里夸着长大的。他一直都有着优越感,出国留学,再进入佐益明的实验室,再后来成为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
“可他也有痛苦,那些属于我的痛苦,是他的黑历史。他把那些痛苦回避了,我做的,只是让他看到。”
“他的良心掩埋越久,等他找回来的时候,才越痛苦。”
乔影这么做,也是不想张业亭再害人了,尤其是不要再牵扯到无辜的人。
她赔不起。
乔深沉默了,但愿张业亭的良心真的可以觉醒。
……
似乎事情真的如乔影所希望的那样,这段时间更加平静了,张业亭甚至没有再往诊所这里送花送东西。
诊所内的护士们有时候还会问乔影,跟那位帅气的先生是不是分手了,乔影都说,从来没在一起过。
办公大楼内,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其他公司人员先行离开会议室。张业亭坐着没动,翻看着会议记录。
郑再已经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他一眼,开口道:“你好像有阵子没再去找那个女人了?”
空气里只有纸页窸窸窣窣翻动的声音,郑再回过身体走过来:“怎么,放弃了?”
张业亭合上会议记录,淡淡抬眸看向郑再:“拆迁地块没有一点进展,政府的审批文件也没有拿下来,美国的董事局看到的是我们的无能。”
“这个时候最应该集中精力做什么,你不懂吗?”
郑再盯着张业亭看,他的表情冷淡,看不出什么。他微眯了下眼睛,摩挲了下巴,阴冷的声音响起道:“我们有两个人,不妨这样,我们分工合作,你盯着公司的事情,而我去负责那个孩子?”
张业亭漠漠的看着郑再:“教授说了,谁能把那孩子带回去,谁就是亚洲区的负责人。呵呵,我解决公司的事情,给你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