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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怀远的魂儿立刻飞了一半,脚下似乎踩着云朵一般,软绵绵轻飘飘地走到床边, 见顾顺娘的双手规矩地垂在膝上,嫁衣的大袖遮住了大半个手掌,大红的衣袖下是削葱般又白又直的手指,指甲上涂着大红的蔻丹。
庞怀远的另一半魂儿也飞了,他一把握住那纤纤指尖,“怎么这样坐着,累不累?”
顾顺娘柔声道:“我想等你。”
庞怀远的心也软绵绵地了,“我帮你把这花冠除了吧?”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她的脖子肯定被压酸了。
顾顺娘点点头,庞怀远伸手去解那头冠,可他从未了解过女子的发饰,弄来弄去也没解下来,倒是把顺娘的头发扯掉了几根。
庞怀远有些着急,歉意地看着顾顺娘,她微微一笑,“这头冠是用发簪别在头发上的。”她摸索着找到那根发簪,指了指给庞怀远看,他心领神会,捏住那发簪往外一抽,头冠立刻就松了,再双手拢住向上一提,花冠成功地解了下来。
庞怀远开了窍,两下就将顾顺娘盘在头顶的发髻解开了,乌黑浓密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纤细的背后,看着眼前红衣黑发的美人,庞怀远的心猛烈跳动了起来,哑声说道:“我先去沐浴。”
他进了净房,里面有准备好的热水,他飞快的洗漱一番,回了卧房,将红色的床帐放下,“顺娘……”
他揽住顾顺娘的肩膀,将她慢慢地压在床上,“顺娘,你好美。”庞怀远喃喃地念了一句,低头吻住她的红唇,和那天放风筝的误碰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大红的嫁衣,大红的中衣,一层层地解开,摊在床上,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
光洁如美玉,白皙似牛乳。
顾顺娘目光躲闪,双臂环在胸前,颤声唤道:“怀远。”
庞怀远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向两边拉开,俯身吻了下去。
……
庞怀远没有亲人,所以第二日的认亲也就省略了,顾顺娘原本就是东院这边的主人,也不需要和管事婆子们见面,这两人竟是无比的悠闲,早上比平时起得晚了一个时辰就不说了,歇个午觉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顾氏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腰肢,瞪了庞怀远一眼,“不许再来了!”
庞怀远俊朗儒雅的脸上是满足的神情,“好,不来了,该起身了,咱们晚上再说。”
“晚上也不说!”顾氏急了,“明天还要去西院呢,要是让孩子们和姐姐看到我连路都走不了,我还要脸不要?”因为姐姐就在西院,所以她回门就去那边了,其实她也不用回门的,只是两天没见娇女儿,有些想念了。
庞怀远想了一下,“还是要说一说的,咱们快点说,轻点说,就一次,乖,听话。”
……
庞怀远和周肃之成了两个极端相反的人,一个意气风发神清气爽,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一个纵然升任了刑部侍郎,也没多少笑脸,属下们都觉得周侍郎官威日重,越来越严肃了。
顾顺娘成亲后,周老爷和周太太要回苏州,顾顺娘、徐幼珈和周肃之送到了十里亭,婆媳两个眼泪汪汪地拉着手,谁也舍不得松开。周肃之好笑地看着,开口道:“母亲——”
周太太道:“你要是敢欺负我的好媳妇,我要你好看!”
周肃之无奈地给父亲递了个眼神,周老爷上前揽住周太太的肩膀,柔声道:“好了,这里风这么大,把你的好媳妇要吹病了。”
周太太忙松开手,“珈姐儿回去喝一碗姜汤,别着凉了。”
顾顺娘笑道:“姐姐有了好媳妇,都不要好妹妹了。”
周太太拧了一下她的嘴,“好你个顺娘,跟自己的女儿争起风来了,你回去也喝一碗姜汤。”她压低了声音,叮嘱道:“虽然你生过珈姐儿,应该什么都懂了,可是也要小心些,你年龄大了,要是肚子里有了,可要注意好好保养,过了头三个月,也别一个劲的光躺着坐着,要多走动走动,到时候才好生。”
顾顺娘脸红了,“姐姐……”
周太太看看周肃之,“你是懂些医术的,她们母女俩的身体你要照看好。”
“母亲放心。”周肃之笑道。
尽管万分不舍,周老爷和周太太还是离去了。
徐幼珈和母亲坐了一辆马车,她神情恹恹,顾顺娘安慰道:“没关系的,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话虽如此说,她却知道,以后家里人口慢慢多起来,去苏州就不容易了,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徐幼珈给母亲背后塞了个小软枕,“娘小心些,万一有弟弟了。”
“哪有那么快。”顾顺娘笑了,她舒服地靠在软枕上,“这事凭缘分,急不得。”她倒是希望给庞怀远生个孩子,这样他也就有了自己的血脉了。
徐幼珈点点头,“娘的身体调理得很好,庞先生看起来也很健康,娘一定会生弟弟的。”因为她还是记在徐家的族谱上的,所以尽管母亲再嫁了,她也不能唤庞怀远父亲。
顾顺娘低头一笑,他自然是很健康的,每晚都精力过盛。
……
对徐府大房来说,这是过得最惨淡的一个年,家里只有三兄妹,祖母和父母全都不在了。尽管如此,一切似乎都在好转,徐幼珈派过来的两个掌柜将铺子经营得很好,收入大增。徐瑛隔几天就去一次双柳胡同,徐幼珈教了她打算盘和看帐,有掌家理事上的难题,也能帮着她想办法解决。
家里人口少了,加上徐瑛跟着徐幼珈学了不少掌管中馈的法子,家里的开支顿减,到了年底一结算,反倒盈余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不说徐璟和徐璋的束脩没问题,一家人生活也是绰绰有余的,还能攒下些银钱。
周肃之见徐幼珈对这三兄妹上心,有时也会主动邀请他们三个过来做客,他和徐璟讨论一下学业,指点几句关窍,徐璟往往有拨云见日之感,受益匪浅。只是周肃之每次唤他大哥的时候,他都有些不自在,侍郎大人唤他大哥,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对双柳胡同来说,这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母女两个都成了亲,又没有什么烦心事,还能天天见面,实在是太好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顾顺娘一直都没有喜讯,不过,庞怀远倒是不急,他素了三十二年,好容易开了荤,要是顺娘有了身孕,他就又要过上以前的素日子了。以前他一个人,素着也没觉得难受,现在可是娇妻就在身边,再素下去可就不好过了,看周肃之的脸色就知道。
周肃之颇为佩服自己的自制力,成亲这么久,他每晚都搂着自己心爱的小娇妻,硬是忍住了没有动她。好在,眼看一年就要过去了,他们的圆房礼就定在了九月十六,和大婚是同样的日子,正好隔了一年。
八月初,徐幼珈意外地又收到了蔡文蕙派人送来的请帖,还是邀请她去参加蔡阁老的生辰宴。这次来送请帖的竟然是蔡文蕙的贴身大丫鬟司琴,也是当初乔装打扮去买砒霜的那个。
身为蔡阁老独生女儿的贴身大丫鬟,司琴一点都不倨傲无礼,反倒很是亲和温柔,和她的主人十分相像。她笑吟吟地说道:“去年周夫人病了,没有去成,我们姑娘很是难过呢,这次您可一定要去,我们姑娘说了,要是周夫人再生病,她可要带着太医亲自来看您呢。”这也是在威胁徐幼珈不能装病了,甚至也不能真病。
徐幼珈暗道,假装生病这招还真不好连用两次,不然也太明显了,这次肯定要用别的借口啊,好在,借口是现成的,“真是对不住,我现在还没出孝期呢,恐怕不能去。”老太太是在蔡阁老生辰宴后没几天过世的,正好不到一年。
司琴笑道:“也只差几天而已,不用那么计较啦。再说,周夫人都借孝成亲了,也算是有喜事的。我们姑娘说了,她不在乎这些,周夫人万不可因为这几天的孝期就推辞不去,那样的话,她可是要亲自上门来请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幼珈还真不好拒绝了。周肃之和蔡阁老还没有撕破脸,她也不好态度太过强硬,只好接了帖子,等周肃之散衙回来再商量对策。
第78章
和去年一样, 周肃之也收到了蔡阁老生辰宴的请帖。
周肃之看了看徐幼珈的请帖,“娇娇不要去了, 蔡文蕙心思歹毒,我怕娇娇会吃亏。”真不知道这个蔡文蕙为什么盯着自己的小娇妻不放,她都已经嫁给自己了,就算程翊有什么心思也该歇了, 蔡文蕙应该把力气用在程翊身上才是。
徐幼珈摇了摇头, “蔡文蕙如此坚持,生病和孝期的理由都挡不住她, 除非撕破脸。现在表哥还没有做到尚书的位置, 要是和蔡阁老敌对起来,对肃表哥很是不利。”
周肃之拉过她的手,慢慢摩挲着,现在确实还不到和蔡阁老公然对立的时候, 可就这么让表妹去蔡阁老府, 他又实在是不能放心。
周肃之起身拿了个小瓷瓶过来,徐幼珈眨眨眼, “这次不能再装病了。”这个借口连用两次就不灵了,再说,蔡文蕙说了要是病了就带太医过来。
周肃之轻笑一声, “谁说是装病的药了?这是解毒丸,若是不厉害的毒,吃下去就能解,即便是厉害的毒, 也能延缓发作,不会立刻毙命。”
徐幼珈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厉害?”
“这是师傅后来做的。”周肃之点点头,“我和师兄一人一颗。”
“一共才两颗,这么说这药很珍贵的?”徐幼珈道:“肃表哥收着吧。”
周肃之把小瓷瓶塞到她的手里,“娇娇拿着,去蔡阁老府的时候带上。蔡文蕙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叫上一队侍卫公然来杀人,她要是想要害你,最有可能的是下毒。娇娇尽量不要吃东西,实在推不过吃了,娇娇要小心些,一旦出现腹痛,立刻把这解毒丸吞下去。”
“可是这解毒丸如此珍贵……”徐幼珈有些犹豫。
周肃之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小傻瓜,再珍贵的药能比你还珍贵?”
“肃表哥~”徐幼珈拉住他修长的大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又是娇嗔又是感动。
周肃之想了想,“除了下毒,蔡文蕙还有可能引你到人少的地方,暗中谋害。我问师兄借个女暗卫过来,到时候就扮成你的丫鬟,娇娇记着,一定要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我记住了。”徐幼珈点点头,他安排的如此周密,蔡阁老府看起来也不可怕了。
第二天,周肃之就从太子那里借来了女暗卫,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是活泼。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说道:“奴婢原名珠儿,给少奶奶请安,殿下说了,以后少奶奶就是奴婢的主子了,请少奶奶赐名。”
徐幼珈疑惑地看看周肃之,他点点头,“太子殿下说你身边没个护卫不安全,把她送给你了,让她以后就跟在你身边。”
徐幼珈很是惊喜,“珠儿很好听,你不用改名了。”
有了解毒丸和珠儿,徐幼珈放心地去了蔡阁老府。毕竟是还没出孝期,她穿了件白底绣绿莲的大袖衫,下面是淡绿色的裙子,两条长长的宫绦一直垂到脚边,随着她走路轻轻摆动。
蔡文蕙在一群女眷中一眼就看见了徐幼珈,她就像一枝清晨带着露珠的绿莲,清新娇嫩。蔡文蕙眯了眯眼睛,一年多没见,她好像更好看了,肌肤胜雪,曲线玲珑。虽然因为守孝的原因还没有圆房,可她婚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和她相比,自己简直是一团糟。
蔡文蕙想起了这一年,不管自己怎么暗示程翊,他都假装听不懂。以前她见程翊对表露好感的闺秀冷淡,心中还阵阵窃喜,没想到她自己也饱尝了这冷淡的滋味,真是苦涩难言。其实她也可以跟姨母诉苦,让姨母直接来提亲,以姨母对她的疼爱,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可是,她却不想太过逼迫程翊,总希望他能心甘情愿地娶自己。再说,她没有把握程翊一定会听姨母的安排。
她今年都十八岁了,父亲虽然宠爱她,却不会允许她一直留在闺中,成为一个笑话,她必须尽快嫁给程翊。
其实程翊也不小了,他比她大四岁,这个年龄的男子大都已经成家了,他却连亲都不肯议,若不是心中有人,怎么会如此决绝。
至于他心中的人,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毕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却只见过他正眼瞧过一个女子,就是不远处那个清新娇美的人。蔡文蕙的手指紧了紧,没关系,过不了多会儿,她就再也不存在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迎了上去。
“徐妹妹。”蔡文蕙想去拉住徐幼珈的手,她却好似不经意地转了下胳膊,她只拉住了徐幼珈的衣袖,“徐妹妹总算来了,我可是和妹妹一见如故,天天就盼着见你一面呢。”
徐幼珈礼貌地笑笑,“蔡姑娘一向可好?”
“不好。你不来,我怎么能好呢?”蔡文蕙温柔地笑道:“你这衣服上绣的绿莲真是精致,同我们府里的绿莲很是相像呢。你不相信吧,这时节了,我们家那莲花池里的绿莲还开着呢。走,我带你看看去。”
徐幼珈没有动,“还是不要劳烦蔡姑娘了,蔡姑娘可是主人,这里这么多客人,还要蔡姑娘招待呢。”
蔡文蕙皱了皱眉头,“父亲每年都办生辰宴,每年都来这么多客人,我可烦死了,走吧,也让我躲会儿懒。”她用了拉着徐幼珈走开了,给自己的两个丫鬟递了个眼色。
走了一半,蔡文蕙才发现珠儿跟在后面,她指了一下,“你,回去吧,你们姑娘有我照看呢。”
“不行不行。”珠儿连连摇头,“我们夫人说了,要是我的眼睛一时看不到我家少奶奶,就要把奴婢的眼睛缝上,反正要来也没用了。”
徐幼珈笑道:“母亲担心我没见过世面会给她丢脸,嘱咐了这丫鬟看着我呢。蔡姑娘不用理会她,就让她跟着就是。”
“那你就跟着吧。”蔡文蕙微微一笑,大不了等会儿把她一起处置了,让她一路跟到阴曹地府去。
蔡府还真的有个莲花池,池中还刚巧开着莲花,不过是粉色和黄色的,并没有绿色。
蔡文蕙很是惊讶的样子,“咦,怎么没有绿色?司琴那个坏丫头竟然敢哄我!不过,这粉色和黄色的也很好看,你说呢,徐妹妹?”
徐幼珈点点头,“这时节还有莲花开,已经很是稀罕了。”她看着池中的莲花,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蔡文蕙悄悄地退后了两步,站到了自己偏后的位置,和自己挨在一起。
蔡文蕙想推自己落水!徐幼珈立刻就明白了,有珠儿在,她相信就算自己落水了也能安然无恙地救上来。可她却不想让蔡文蕙这么得意,手指悄悄地伸向背后,勾住了蔡文蕙的裙子,如果蔡文蕙真要伸手推她,她就假装无意,把蔡文蕙拉下水。
莲花池附近种了一棵大树,程翊站在树后,默默地看着池边的一幕。
这莲花池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他只要来了姨父家,总忍不住偷偷来这里看一眼。在他六岁那年,那时,弟弟程悦还没有出生,父亲去地方上视察军务,出门一两个月才回来,回家的当晚就来找姨父喝酒。两人一直对饮到深夜子时,结果都喝醉了,本来都各自歇下了,父亲可能起身小解,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莲花池,跌入池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他还记得噩耗传到会宁侯府,母亲不顾形象,嚎啕大哭,他虽然还小,却已经知道父亲再也不会醒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跟着母亲,只见到一块板上面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盖着白布,从头到脚,只有一只手露出来一点,修剪的干净整齐的指甲,那是父亲的手。
如今已经十六年过去了,程悦也十六岁了,他却一直没有袭爵,会宁候府没有会宁候,只有世子。母亲说,袭爵的申请早就递上去了,可是,皇上担心姨父势力越来越大,袭爵的申请一直没有批复。
他本来是来这里缅怀自己的父亲,却不经意遇到了她。
她还是那样好看,皎皎如美玉。
只是她和表妹的动作有些不对劲,程翊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蔡文蕙站的姿势和位置明显是想推她落水。
要不要出去阻止?
程翊有一瞬间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