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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妈妈说着,忙对两个小丫鬟使眼色,二人齐齐上前,乖巧的福身道:“奴婢给二少奶奶请安。”
姚玉离被奶娘抱在怀里,打量着这两个小姑娘,二人长相不美不丑,眼神里透着伶俐劲儿,光看她们的形容举止,稳重不浮躁,看来钱妈妈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找来这么两个姑娘——毕竟是要送去给莫氏当屋里的大丫鬟的,那可马虎不得。
钱妈妈瞧着自己挑出的两个丫鬟,凭她们二人的出身资质,就是送进王妃屋里伺候主母,也不跌份儿,钱妈妈觉得自己这差事办的极好,心里很是得意。
谁知道莫氏只扫了那两个丫鬟一眼,就怒道:“我叫你物色丫鬟,你怎么挑了那么半天?这都几天了才把人送来?你这差事是怎么办的?”
钱妈妈刚得意邀功,莫氏一番话如同大冬天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来了个透心凉。钱妈妈愣住了,道:“这……给二少奶奶房里送的大丫鬟可马虎不得,奴婢这是精挑细选,从百来个姑娘里头挑出来这么两个最拔尖的,算起来也不过三四日的功夫……”
钱妈妈很是委屈。
莫氏在婆婆那受了一肚子气,钱妈妈运气不好撞了上来,莫氏一肚子火气全撒在钱妈妈头上,怒道:“现在才送来,晚了!打发她们走吧!”说罢,甩了袖子就要走。
钱妈妈这下可急了。前几日莫氏屋里要物色大丫鬟的事一传开,就有好些人托了关系来寻钱妈妈,又是送礼又是孝敬,都想把自己的闺女姐妹送到二少奶奶房里当差。
钱妈妈领来的这两个姑娘,她们的爹娘分别给了钱妈妈好大一笔好处。这笔钱都被钱妈妈拿去替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还了赌债,如今莫氏要退了这两个丫鬟,钱妈妈差事没办成,收了人家的好处必须给人家退回去。可是那银子都花掉了,钱妈妈上哪去找这么一大笔钱给人家还回去呀!
钱妈妈上前一步,侧身立在莫氏前头,道:“二少奶奶,这两个丫头都是伶俐出色的,您屋里光柳绿一个,怎么伺候的过来啊,依奴婢来看,不如您把这两个丫头留下,若是用的可心就留下,若是用着不顺手,再打发她们走。”
钱妈妈盘算的是:这两个姑娘在莫氏屋里待过,钱妈妈的差事就算是办成了,到时候她们被莫氏赶走,钱妈妈可以说是她们不争气,惹了主子不快,反正自己是把人领进屋了,至于能不能留下,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钱妈妈不提这茬倒罢了,一提莫氏就来气。当时金陵王妃给她塞采薇采英的时候,也是借口她房里只有柳绿一个丫鬟,伺候不过来。现在她房里的丫鬟名额满了,再多送人进来,就比她婆婆房里的丫鬟人数还多,不合规矩。
“哼!我方才都说了,你人送晚了!”莫氏怒道,“你想留下她们?行啊,都送去浣衣院当差,快走快走,我瞧着闹心!”
说罢,留下目瞪口呆的钱妈妈一干人回屋了。
莫氏一回到屋里,叫奶娘把姚玉离放在自己床上,而后屏退众人,只留下柳绿一个人伺候。柳绿素日里与钱妈妈关系甚好,瞧着莫氏跟钱妈妈置气,便劝道:“二少奶奶,钱妈妈也是一片忠心,心里头想着给您挑最好的丫鬟,才多费了些时日。”
莫氏唉了一声,道:“若是钱妈妈早些送两个丫鬟进来,母亲也不会把采薇采英两个狐媚子送给我当大丫鬟。往后每日我要瞧着她们二人在我眼前晃悠,心里堵得慌。”
柳绿道:“奴婢倒是觉得,这倒不能怪钱妈妈送人送的晚,既然王妃有心送人过来,不管您房里的丫鬟有几个,她都能寻到由头塞人过来。”
莫氏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婆婆要塞人,随口编个理由那是给媳妇脸面,给个台阶罢了。只是她心里有气没地方撒,钱妈妈正好触了霉头。
莫氏心情糟糕,低头逗弄姚玉离解闷,过了想起什么,问柳绿:“这几日怎么不见杨妈妈?”
“奴婢给二少奶奶请安。”这说着呢,杨婆子就喜气洋洋的掀了帘子进来,对莫氏蹲身道:“昨个不是奴婢当值,奴婢家里恰巧有些事,就回去看看,院子里有顾妈妈盯着,屋里有柳绿丫头照应,我老婆子放心的很。”
杨婆子说完,一脸贼兮兮的表情盯着莫氏。杨婆子老家来了亲戚,昨个一天都没在王府上,今个一大早进府,就听见几个扫地的粗使丫头蹲在墙角窃窃私语,说什么二少爷一夜七次之类的话。
杨婆子素日里自恃身份,不屑和那些身份低微的丫鬟婆子来往,也不好去仔细打听具体细节,只听了个大概,就以为二少爷昨夜是和莫氏大战一宿。
莫氏得偿所愿,自然是因为孙少爷晚上不哭了;孙少爷晚上不哭,自然是因为她杨婆子出的主意好啊!
杨婆子眼珠子一转,生怕那几个奶娘嘴快抢了自己功劳,就急急火火的直奔莫氏房里,想邀个头功。
杨婆子瞧着莫氏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片乌青,显然是折腾了一宿没睡好觉啊!就更觉得自己功不可没,道:“二少奶奶,昨个夜里,孙少爷没哭吧?”
姚玉离一听杨婆子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死老婆子还以为自己立了功,要来邀功的吧!可谁知道她这马屁要拍到马蹄子上了,自个还浑然不知呢!
莫氏本再低头逗弄笑嘻嘻的姚玉离,听见杨婆子这话,脸上表情凝滞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杨婆子,道:“昨个夜里玉秦倒是乖的很,一声都不哭。”她这个当娘的都恨不得替儿子哭了。
杨婆子嘿嘿一笑,一脸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得意道:“看来奴婢这个法子,还挺管事的!”
而后便将自己教奶妈们怎么防止孙少爷夜哭的事告诉了莫氏。
本想着能有赏呢,谁知道莫氏听完之后,脸色涨的跟猪肝似的,大骂了杨婆子一顿,摔了两个杯子,叫杨婆子滚。柳绿这见到莫氏今天一早上就骂了两个有脸面的婆子,忙追着杨婆子出去。
杨婆子稀里糊涂被骂了一顿,又被赶出了屋子,一路骂骂咧咧的出了院子。她本是个直脾气的人,年轻的时候脾气更是火爆,本是好心想替主子分忧,谁知道竟然惹了一身臊。杨婆子连呸了好几口,直说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柳绿追上杨婆子的时候,杨婆子黑着脸,夹枪带棒道:“哟,是柳绿姑娘,您现在是二少奶奶面前的红人,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着,竟跑出来受冻?”
柳绿一把拉着杨婆子的手,道:“哎呀我的好妈妈,您就别刺挠我了!咱们二少奶奶她心里苦,唉,您回来听我跟您说是怎么回事吧。”
柳绿刚要开口解释,杨婆子眉毛一横,道:“别说了,我早就瞧出来二少奶奶看我老婆子不顺眼了。老婆子我不过是个奴婢,主子要打要骂,我老婆子认了,不劳柳绿姑娘费口舌解释。既然二少奶奶看奴婢不顺眼,嫌奴婢办事办的不好,老婆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在主子面前晃悠讨人嫌!二少奶奶叫奴婢滚,奴婢这就滚的远远的,不叫人看着心烦!”
说罢,甩了柳绿的手大步朝前走去。柳绿上去同杨婆子拉拉扯扯一番,磕磕绊绊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杨婆子听后火气不消,道:“老婆子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老婆子我不过是想替主子争宠,就算弄巧成拙办砸了,可二少奶奶不看在我们主仆十几年的份上,叫我老婆子滚,我老婆子的心,凉了!”
柳绿知道杨婆子的脾气,倔起来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劝也劝不动,又怕莫氏那边要用人自个不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婆子气呼呼的出了王府。
待到柳绿回了屋,莫氏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心里头知道对杨婆子说重了,可又碍于脸面,拉不下脸来,想着等过阵子杨婆子的气消了再说。
莫氏如今内忧外患,焦头烂额。姚玉离优哉游哉的咗着小手指,乐呵呵的瞧着莫氏,笑的别提有多甜。
这边屋里莫氏发愁,下人房里坐着个人,唉声叹气,比莫氏还愁。这人正是方才领着丫头来的钱妈妈。
莫氏发话了,人自然是要送去浣衣院的,就算是要把人弄出来,也得过阵子了,还少不了得花银子打点。人家爹妈花了不少银子,本是盼着将女儿送进二少奶奶房里当差,谁知道竟然进了最苦最脏最累的浣衣院,钱妈妈正愁怎么跟人家爹妈交代呢。
若是人家要退钱,她可是拿不出来的。钱妈妈儿子好赌,赌债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银子也不够填的。
“咚咚咚”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钱妈妈抹了脸上的泪,起身道:“谁呀?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笑嘻嘻的小丫头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小小的食盒,反手将门关上,乖巧的对钱妈妈蹲身道:“给钱妈妈请安,兰儿瞧见厨房里有茯苓糕,想着钱妈妈爱吃,就给妈妈送来点。”
说罢,将食盒打开。
钱妈妈哪有心思吃东西,就是山珍海味放在她面前,她也咽不下去。兰儿眼珠子转悠几圈,飞快打量着钱妈妈的屋子。
莫氏这几个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都是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钱妈妈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但却没多少摆设。那些管事妈妈的屋子看着都比钱妈妈的屋子要气派。
兰儿眸光一闪:看来钱妈妈虽然在莫氏房里当差,平日里搜刮的好处油水不少,可都拿去给儿子还赌债了,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滋润。
“你这丫头有心,难为你还记挂着我。”钱妈妈拉着兰儿坐下,笑着瞧着这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兰儿是绣金姨娘屋里的大丫鬟。绣金还在莫家的时候,就与钱妈妈走的颇亲近,钱妈妈一度还想过收绣金当干女儿,可是顾忌着莫氏屋里丫鬟婆子私下盘丝错节的关系,也就没提到明面上。